“亮太，你还记得吗？六年前那一天，我也是这样看着桥下的车流。那天雨下得很大，我全身都淋湿了，那个时候，我实在很想从桥上跳下去……
响子得了癌症，她还那么年轻，可是发现时已经太迟了……没隔多久，她就走了。我真的呆住了，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躺在我怀里的响子还是有温度的，可是医生却说她被上帝接走了……”
听着让淡淡道来，亮太的心纠结了。六年前在雨中的那个虚幻的影子又浮现在亮太的眼前，亮太忘不了让那时的哀怨眼神。
那双充满着哀怨的褐色眸子深深地吸引住了亮太，就从那一刹那起，亮太爱上了让。
“我爱响子，我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响子，失去了响子，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没有了响子，我在这世界上将再也找不到任何喜悦，所以我想追随响子而去。”说到这里，让的嘴角浮现出自嘲的笑意，转过头来看着亮太。
“亮太，你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我没有跳下去吗？”让认真地看着亮太，可是亮太并没有面对让。
“那是因为陷入极度悲伤的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位手拿黄色水仙的小男孩，”让切入主题后，不禁在亮太的面前紧握起自己的双拳，“那个小男孩把一束黄色的水仙递到了我眼前。多美的一束花！黄色的水仙被雨水淋湿了，握着黄色水仙的男孩，纯真的眸子也是湿润的……”
让摊平了紧握的拳头，轻触亮太的脸颊，以大拇指轻轻抚弄着亮太的眼角。
“让……”
“那个时候的黄色水仙……亮天，你知道黄色水仙的花语吗？”
亮太在让双手的抚慰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以前在饭店插水仙的时候，打工的惠梨子曾经告诉过他有关水仙的花语，但是当亮太回答‘自恋’的时候，让却摇了摇头。
“不对，亮太，那是一般水仙的花语，我现在问的是黄色水仙的花语。”
“黄色……水仙……？”
“你不知道？”让告诉亮太正确的答案，“那一天，救了我一命的黄色水仙的花语是‘再爱一次’，这就是黄色水仙所传递的花语。”
“再……爱一次……？”亮太眼睛一亮。
“是的，再爱一次！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响子送我的，响子虽然死了，可是她仍然爱着我，所以当时我紧搂着小男孩，频频呼唤着响子的名字。”
“是的，你说的没错，一定是响子在天国守护着你，响子到现在仍然是爱着你的……”
“你错了，亮太！”看着为了安慰自己而拼命点头叫着响子名字的亮太，让冷静地摇了摇头，“你错了，亮太，当时救了我的不是响子，我之所以会认为是响子，是因为那时我的心完全陷入悲愤之中……”
“让……”
“其实真正救了我一条命的是那位突然把黄色水仙递到我面前的小男孩。那个握着拳头直打哆嗦、黑色眼眸中有泪光的小男孩，也就是你，亮太！那个时候的我一心只想寻死，让我从中得到解放的是你，亮太，是你救了我……”
“让……”泪水在亮太的眼眶里打转，胸中燃起了一股热潮的身躯却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亮太，其实我早就明白响子死后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无法不想着响子，因为我必须让自己扮演一个持续深爱着响子的诚实男人，好让自己度过失去响子的痛苦。”说到这里，让抬着头望着天际，好象在思索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我原来并不希望自己这么演下去，我真的打算把自己所剩的人生全部奉献给响子一个人，所以我离开了大学，开始经营我和响子一直想开的花店。直到今天，对我来说，响子仍是我最珍爱的人。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爱着响子，而是常常想起自己曾经深爱着她。
亮太，那是因为有你，你已经栖息在我的心中了，因为我已经开始爱上了你。”
刹那间，亮太愣住恶劣，他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虽然他早就渴望得到这份恋情，却从来没有想到让会当面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我爱你，亮太，我真的喜欢你，我希望和你共同开始新的人生。但是，当我发现这个事实时，我却无能为力，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因为这六年来，我一直沉醉在你的柔情当中，却忽视了你真挚的情感、忘却了你曾经告诉我你喜欢我。”
“让……”其实亮太并不了解让所说的，因为让的一句‘我爱你’早已叫他兴奋得昏头昏脑了。
“六年前，你亲口对我说你喜欢我，我也告诉你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但是这六年来，你执着的眼神却始终不曾改变，你喜欢我是因为相信我是个乘、纯情、拥有一颗像天使一般纯净心灵的人，对不对？其实我是为了逃避心里的痛苦，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绝不背叛爱情的男人，所以亮太，你所喜欢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我是强迫自己在演戏的，我不是个只爱着妻子，愿为她而殉情的男人。”
让看着亮太的双眸，“亮太……”
亮太投射给自己的眼神仍然那么真挚，想到这么纯真的亮太接下来要面对背叛的伤害，让的心好痛。但是，他没有理由再让亮太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因此他看着亮太，继续把话说完。
“我想我是在无意识间饰演着你心目中的理想男人，饰演一个诚实地深爱着响子的让，我很害怕看不到你真挚的眼眸，其实我真的演得很痛苦。因为我早已从失去响子的痛苦中站起来了，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蠢蠢欲动地想打你的注意，但是却害怕因为毁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而造成你对我的幻灭，所以我不敢采取任何行动。
事实上，我真的好想得到你，但是有恐惧遭你厌恶。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之中，你长大了，大到我已经无法征服你了。这才是真正的我，怎么样？对我失望了吧？梦想幻灭了吧？
但是，这才是真正的我，深爱着你的我就是这么窝囊……”
随着这声小得听不见的叹息，亮太全身虚脱，双脚一软，当场蹲了下去。
“亮太……”让也随即蹲了下去，抬起手将十指插入亮太的头发中，“你果然受不了这样的我……这也难怪……因为我欺骗了你整整六年……”
亮太一动也不动，任由让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中游走，让静静地闭起了双眼。让想到能够这样抚弄着亮太的头发，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让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向亮太告白。但是如果不告诉亮太实情，自己和亮太也未必会有未来。
“亮太，对不起，你陪了我六年……可是我却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让缓缓地抽出十指。
“让……”就在下一秒钟，让的手臂被蹲着的亮太强力地拉住了。
“亮太……”让被亮太突如其来的一拉，重心不稳差一点儿跌倒。
“让……让……让……”亮太边哭边叫着让的名字，并以全身的力量拥抱着让，“让，我爱你，让……我喜欢的是真正的你，我并不喜欢还爱着响子的你，我希望你只喜欢我一个人，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亮太就像一个耍赖的幼儿又哭又叫，他不在乎自己的模样有多难看，也不在于自己的幼稚行为会被让取笑。总之，他现在只想尽情地赖在让身上哭泣。
“我想要得到你，我一直都想要得到你！”
“亮太……”
“我很可笑、很滑稽是吗？你可以笑啊！让……我长得这么壮、这么魁梧……我知道你喜欢小巧玲珑、可爱天真的人，可是我就是……我一直希望自己不要长大，永远都是六年前初次见到你的小男孩……我想如果我的个子能够娇小些、能够纤弱些，或许你就会喜欢上我，这种想法很愚蠢对不对？因为不论我多么娇小，多么可爱，我终究还是个男的。我永远也无法取代响子。
但我还是希望不把你交给任何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永远爱着响子，因为只要你还爱着响子，就不会有人可以得到你，我根本不在于你是不是诚实、你是不是好人……只要你不属于任何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给人乖巧、听话形象的亮太首次在让的面前陈述自己的感情，这股狂风暴雨的感情洪流将让心灵的水库整个填满了。
“啊……亮太……”让使出全身的力量，紧紧地抱着死命拉着他的亮太。
经过六年岁月的洗礼，亮太和让终于在初次邂逅的天桥上热情拥抱，同时滑过他们脑海的就是那不受时空影响的黄色水仙。
满天繁星，在他们的头上闪烁着。
第七章
“怎么了？亮太。上来啊！”回到家后，让脱下上衣往客厅的沙发上一丢，招呼张在玄关不动的亮太进屋来。
但是亮太好象害怕什么似的，一步也不敢移动。也难怪亮太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回到让的家门之前，高头大马的亮太就在天桥中间像个三岁小孩黏着让又哭又叫，现在冷静下来，亮太当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亮太？”松了领带，带着不解表情的让又回到了玄关，但是亮太仍然不理会让，甚至连头也不抬，先前的哭闹让他的眼皮肿得像核桃一般，所以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让。
“先上来再说吧！一直站在那儿也不是办法啊！”让耸耸肩，拉着亮太的手臂催促他进屋子去。
“嗯嗯……”在半推半拉之下，亮太终于离开了玄关。
但是进了家门之后，亮太的紧张和羞怯并没有因此而得到解放，这个常年来报到的家再熟悉不过，然而，对现在的亮太来说，却显得那么陌生。亮太紧张地双膝颤抖。
让沉默地解下领带，低头看着紧张地僵立在一旁的亮太。
眼前的亮太因为刚才的全速奔跑，黑发显得零乱，长长的睫毛下垂，鼻头则因为哭泣而红通通的。他的耳型非常好，脖子到肩、手臂的线条刻划出年轻骨骼的力道。另外，还在向上延伸的身高上配上纤细的腰肢。
看着熟悉的亮太，让感觉到体内的欲火已经缓缓燃起，“亮太……”
当让把双手搭在亮太肩上时，亮太好象触电一般地产生痉挛，并抬起头。他眼中交织的疑惑和羞怯使让更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