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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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全集- 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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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扫一次,就够了,好吗?”

  “好吧!我走了,将来共产党当选执政了,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她喃喃的
说。

  本来不应该跟一个没有知识的女人这么计较,可是一听她如此不公平的说著,
还是将我气得发晕,一脚提起来,拦住了门框,非要她讲个清楚不可。

  “我们是平等的,为什么要替你做事?”她倔强的说。

  “因为您靠这个赚钱,这是您份内的工作,不是平不平等的问题。”我尽力解
释给她听。

  “有钱人就可以叫穷人做事吗?”

  “荷西难道不也在替人做事?我们的钱,也是劳力换来的呀!”

  “他比我赚得多。”她喊了起来。

  “您怎么不到水里去受受那个罪看?”

  那一场没有结果的争执,使我对马利亚更加敬而远之了,她每周来打扫时,我
大半是下山去十字港,不跟她碰面。

  她的工作态度跟以前差不多,有时打扫完了我回去一看,连窗户都没打开,好
在也真是不靠她做事,我又恢复了往常安静的日子。

  每个月付房租时,我总是要对兰赫大人抗议一场∶“马利亚根本连厨房的地都
不擦,我付她钱做什么,您不能讲讲她吗?”

  “我知道啦!老天爷,我知道啦!她扫我的房子也是一样乱来的呀!”他无可
奈何的叹著气。

  “这种没有敬业精神的女人,换掉她嘛!”

  “我能辞她就好罗!这年头没有天大的理由不能辞人呢!工会保护很周全的。
”兰赫苦笑著。

  在超级市场买菜时,那个结帐的女孩子见了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叫了起来∶
“难怪问你有没有小孩,总是说没有,原来是不结婚同居的,啧,啧,真新派哦。


  我当然知道是谁跟她说的是非,当时等著结帐的邻居很多,大家都有趣的看著
我,我一句也没有解释,拿起东西就走了。

  有一天,女友黛娥照例跑来了,一进门就说∶“快给我看看你的金子,好朋友
!”

  “什么金子?”我莫名其妙的问。

  “藏在茶叶罐子内的呀!”

  “我自己都忘掉了,你怎么会晓得的?”我更不明白了。

  “马利亚讲给你楼下那家听,楼下的传到黛安娜家去,黛安娜告诉了奥薇,奥
薇在天台上晒衣服,顺口讲给卡门听,我们娃娃在天台上玩,回来说,妈妈,三毛
有一块金子放在茶叶里,叫她拿出来看。”

  “什么金子,不过是我们中国人传统的一块金锁片,小孩子挂的东西。”

  我气忿的将茶叶倒了满桌,露出包著锁片的小手帕来。

  “哪!拿去看!三毛茶叶里的金子。”我啪一下,将小手帕丢在黛娥面前。

  “三毛,马利亚这人不能不防她了,下次她来打扫,你还是不出去的好。”黛
娥说。

  “唯一值钱的东西都被她翻出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苦笑起来。

  下一个星期三我真是在家等著马利亚。

  “马利亚,请您下次不要再翻我的东西了,不然我对兰赫去说。”我重重的说
著她。

  她第一次讪讪的,竟胀红了脸没有说什么。

  对人说了重话,自己先就很难过,一天闷闷不乐。我喜欢和平的事情。

  “有时候讨厌马利亚,可是想想她有老母亲,生肺病的丈夫,四个孩子要靠她
养,心里又很同情矣,不能怪她有时太鲁莽。”

  吃晚饭时我跟荷西说起马利亚的事情,自己口气便温和了下来。

  “她先生的确得过一次轻微的肺病,可是社会福利金是不能少他的,病假一年
,收入职位都不能赖他的,这是劳工法,肺病疗养院也是社会福利,不收钱的,他
生病还是领百分之百的钱呢!”荷西说。

  “两个人赚,七个人用,还是不够的。”

  “法兰西斯自己说的,他岳母每月在领过世岳父的退休金,再加社会福利金,
收入比马利亚还要多,马利亚一个月是两万不是?”(注∶约合一万台币)“谁是
法兰西斯?”我惊奇的说。

  “马利亚的先生嘛!天天在土地旁边那家有弹子房的酒馆里,他呢,喝一百几
十块钱一公升的葡萄酒,你先生呀,难得跟朋友去一次,只喝得起六十八块一公升
的,法兰西斯倒是大方,听说马利亚替我们打扫,还请我喝了一杯呢。”荷西说。
“那个家一共三个人有收入?”我问他。

  “五个。大儿子在旅馆做茶房,大女儿在印度人的商店做店员,他们的车,是
英国摩里斯进口轿车,住的是国民住宅,一个月只要付三百五十块,二十五年以后
就是他们的了。”

  我听了十分感触,反倒同情起自己来了,很小心的问荷西∶“你为什么没有这
种保障呢?”

  “我们的工作是看工程的,跟固定的公司不同,再说,我没有参加任何工会。
”荷西很安然的说。

  “为什么不参加?”我叹了口气。

  “有事找律师嘛,一样的。”

  “马利亚常常恨我呢,听了去年共产党竞选人的话,总是叫我━━资方、资方
呢!”我咬咬牙狠狠的说著。

  马利亚并不是个过分懒散的人,她只是看人做事而已。

  有一天我看见她挂在二楼那家人家窗坍殷勤的擦玻璃窗,我有趣的站住了。

  “马利亚,我住了半年了,玻璃窗一直是自己擦呢,什么时候轮到您来帮帮忙
。”我笑著说。

  “这家人每月另外给我小帐的。”她不耐烦的说。

  这家的太太听见我们谈话就走了出来,对我点点头,又在走廊上轻轻跟我说∶
“太苦啦,孩子又多,是帮助她的。”

  我抿嘴一笑跑掉了。

  也许马利亚看透了我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人,有什么事情仍是大大方方的来找我


  “女孩子,法兰西斯的车今天送去保养了,没人送我回家,你送我去怎么样?
”她要求人的时候,脸就软了,笑得一块蛋饼似的。

  我望著她,说∶“不去。”

  “我从来不求你的。”她的脸色僵了。

  “上礼拜我发烧,黛娥到处找您,请您来换床单、扫地,您跟她怎么说的?您
说,我是一个星期扫一次的,多了不去。”

  我好笑的说。

  “本来就是嘛!”她耸耸肩。

  我咬著原子笔,看了一眼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再也不理她了,低下头来看书


  走廊那头荷西吹著口哨过来了。

  马利亚马上跑上去求他,荷西无所谓的说∶“好啊!我们送您回家。”又叫著
∶“三毛,快出来。”

  “我不去。”我冷淡的说。

  “我送了她就回来。”荷西喊著。

  “不必回来了。”我大叫起来。

  荷西过了很久才回来,说法兰西斯请他喝酒呢。又形容了马利亚的房子,四房
一厅,有这个,有那个,前有小花圃,后有天井,最后又说∶“还有,她有一样你
做梦都在想的东西。”

  “什么?”我好奇的问。

  “全新电动,可以绣花的缝衣机,三万九买下的。”

  我听了苦笑了起来。

  “荷西,一公斤新鲜牛肉是四百六十块,马利亚的国民住宅大概每月分期三百
五十块买下的,可是下次选举她还要选共产党,你我要投什么党才能把她的缝衣机
抢过来,问你?”

  夏天来了,我有事去了马德里半个月。

  回来时顺口便问荷西∶“马利亚有没有常常来?我托了她的。”

  “不知道,我上班呢,下班回来也看不出。”

  “做了家事总是看得出的嘛!”

  “奇怪就是看不出呢!”荷西抓抓头。

  我去菜场买菜,那个算帐的小姐一见了我,当大消息似的向我说,“你不在的
时候,马利亚在你床上睡午觉,用你的化妆品擦了个大花脸,用你的香水,切荷西
吊著的火腿,下班时还把你的披肩围在身上回家,偷看你们的文件房契,还拿了你
的防晒油去海边擦。”

  “她自己讲的?”我带笑不笑的说。

  “她自己夸出来的,我跟她说,当心三毛回来我告诉她,马利亚说,啊,三毛
是傻瓜,说了也是一样的,才不在乎呢。”

  “谢谢您,再见!”我笑了起来,好高兴的。

  在路上遇到女友卡门,她尖叫了一声,愉快的说∶“呀!回来啦!以为你还在
马德里呢!”

  “还好回来了,你不在,荷西带女人回家,晓不晓得?”她拉拉我,低声的说


  我一向最厌恶这些悄悄话,听著脸上就不耐烦了,卡门却误会了我,以为我在
生荷西的气。

  “马利亚去给荷西打扫,听见里面有女人说话声,吓得她马上逃开了。”卡门
说。

  “又是马利亚。”我叹了口气。

  “好啦!你可别跟荷西闹哦,男人嘛!”卡门扬扬手走了。

  我跑到黛娥那儿去,气冲冲的对她说∶“马利亚那个死人,竟然说荷西带女人
回家,如果他会做这种事,我头砍下来给你。”

  黛娥听了大笑起来,指著自己∶“女人在这里嘛!就是我呀!埃乌叫我天天去
喊荷西来家吃饭,他不肯来,乱客气的。”

  埃乌是黛娥的丈夫,荷西的同事。

  “奇怪马利亚怎么那么会编故事,她明明看见是我。”黛娥不解的说。

  “你这一阵看见她没有?”我问。

  “度假去啦!不会来跟你扫地,你傻瓜嘛!”

  过了十多天,有人按门铃,门外站著一个全身大黄大绿的女人,用了一条宽的
黄丝巾系在头发上,脸上红红白白的,永不消失的马利亚又出现了,只是更艳丽了


  “女孩子,好久不见啦!”她亲热的一拍我的肩,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进来了。
“快给我杯啤酒,热死人了。”她一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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