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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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湘西-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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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起刀,石三怒等待着。人丛中的那妹伢却低起脑壳半天没动。四四周周,好多人忍不住冲那个妹伢喊起来:“去拿呀……快去拿呀……”
  “这妹伢,你呆起做什么,快些接刀子,快些去接啊!”台上的麻大拐子也捶起桌案直个喊,好像他比石三怒还着急些。
  他的身边,太爷不动声色,一双眼睛淡淡地也不晓得在不在看。
  穗穗这时只觉得脑壳里头都是空的。
  从石三怒握起那把牛角刀一路走过来,她就已经晓得他要来做什么,但真当这野后生站到她面前不过丈多远,把刀子直直对她举起来,她反而乱了方寸,全不晓得该当如何是好。
  四周周那样多的眼睛那样多的声音催起她,更让她脸红心跳手脚都已经不晓得该往哪里摆。
  她就求援一样转脑壳去寻身边的表姐,却发现月月表姐不晓得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倒是不远处的观众里头,那个林阿姨在向她使劲挥手,使劲对她喊:“穗穗,去拿呀!”
  穗穗就想拿不得,就想这怎么会是她该得的,就心慌慌地想要如何找个地方藏起,躲开这眼前做梦一样的一切才好。
  她一面这样想,一面却吓了一跳——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抬脚在往前走,对起那个野后生,对起那把牛角刀走,她想这可要不得,自己明明是想躲起来,如何能反而走上去?但奇怪的是那双脚好像就不听自己的使唤,就偏要往前走。
  她就像做梦一样走到了石三怒的面前。
  她的眼睛就同石三怒那热火火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还是那双凶狠狠的眼睛,这一刹那,她却突然觉得怎么一点都不凶,反而——反而看起来蛮带劲,狠劲劲地让她脑壳空空,让她忘记了旁边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数不清的眼睛……
  盯着穗穗的眼睛中,就有耀武同耀文的。
  耀文一直站在穗穗身后,石三怒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心里慌乱乱起来感觉不对头,他不晓得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只有一种奇怪的侥幸让他在盼石三怒不是来找穗穗的,等石三怒真的喊出穗穗来,他又盼穗穗莫往前去莫去接那把牛角刀。等看到穗穗走上前去,那颗盼盼的心,也便一点一点凉起来,一点一点沉下去,沉得他都不晓得到底是为了什么。
  耀武则是远远地在望,他刚刚船拢边人上岸就看到石三怒举起牛角刀站在了穗穗面前,看到穗穗迎着石三怒走上去,他脚下一僵脑壳一轰就呆在了那里。
  他就觉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眼上。
  他不曾看到有个妹伢正从一边靠过来正捏起一只荷包在犹豫,也不曾看到那妹伢羞红起脸颤起双手把那只荷包递到了他面前。
  ——那正是月月。
  “龙耀武,送给你。”带着满脸的娇羞,月月也不敢看耀武,只把荷包往耀武手里头一塞,就低起脑壳赶快跑。
  木然地拿着那只荷包,耀武的眼睛依旧傻呆呆只顾盯着远处的穗穗——他已经根本不晓得有人给他手里塞了只荷包,更莫讲看一眼送荷包的是什么人。
  他就看到穗穗的手,终于接过了石三怒手里的牛角刀。
  就听到四周周一堆人在那里起哄:“妹伢,送荷包啊……对,送荷包……送荷包……”
  他看到穗穗真的就埋起脑壳,解下了腰间的荷包。
  他看到那个石三怒一把把荷包抓过来,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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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龙船(20)
他没看到人群里还站了自己的弟弟,没看到耀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他只听到四周周轰然的叫好声刺耳刺心的响,只看到那个石三怒举了荷包对起四周人群不晓得几多得意地拼命摇。
  耀武转背就走——他现在只想赶快躲开这刺得他眼花心痛的一切。
  就在他的身后不远,低起脑壳跑开的月月又悄悄停了脚步,又忍不住羞红脸回头张望:
  她正好看见她送的荷包被耀武一甩手丢在了地上。
  仿佛当头一棒,月月呆住了!
  

寨首大会(1)
林湘君决定了,明天天一亮就走。
  现在天坑岭山路走不通,再待在麻溪铺还有什么意义?湘北会战迫在眉睫,这批货不能再耽误了。
  她决定走公路,哪怕日本飞机轰炸得再厉害,她也得闯过去。不管汪兆丰怎样劝,她只有一句话:“这批货半个月之内,必须运到长沙!”
  死劝活劝劝不通,汪兆丰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再等一天。
  反正是没指望,再多等一天又有什么用呢?林湘君不理解。
  但汪兆丰讲得很肯定,他只要一天时间——就一天。
  他心里清白得很,该是他打出底牌的时候了。
  办法当然还得从龙十四太爷身上想,竿子营也只有十四太爷,才担得起这副担子。
  所以他才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登了龙家大屋的门。
  “我这把老骨头,还担得什么担子起?”油灯下,太爷淡淡地,只是理着手里的盖碗茶。
  一旁的龙贵着实有些诧异——太爷是一年到头早睡早起的人,刮风下雨、二更黑晚地被人敲门叫起床,他原以为太爷必会回了这不速之客,却不料太爷竟还客客气气,好像早料到了这个姓汪的会有这么一出。
  他听到汪兆丰开出了价钱:除了慈善总会答应的护商费用之外,每趟商队过境,瑞丰商号另加大洋三百块,就当孝敬太爷喝杯好茶。
  太爷瞄都没瞄汪兆丰一眼,继续理着碗里的茶叶。
  “要不——五百块?五百大洋,不算小数字了吧?”
  太爷继续理着茶叶。
  汪兆丰有些沉不住气了:“要不这样,您老开句口,多少才合适?”
  太爷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碗:“龙贵——”
  “老爷。”龙贵答应着,看看太爷使出的眼色,赶紧道:“是,老爷。”他匆匆退出议事厅,小心地关严了厅门。
  待屋里只剩了自己和汪兆丰,太爷才不紧不慢开了口:“汪老板,几个明白人,何必遮遮盖盖,把话讲得这么云山雾罩?”
  本来也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眼前摆了好大的利,才鼓得起好大的劲头。林湘君的慈善总会不过是一个帮贫济困做善事的穷东家,汪兆丰帮她尽一回心,只怕还赚五百大洋不到手,贴本赚吆喝,莫非真是爱国爱到骨头里去了?
  汪兆丰的笑容不由得尴尬起来:“十四太爷笑话了,笑话了,汪某不敢当,不敢当……”
  太爷索性点明了:“汪老板只怕不是不敢当,而是你过境的货里头,不光有慈善总会的物资吧?”
  “太爷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货过雪峰山,例由排帮水运,这是湘西几百年的老规矩,慈善总会那位林老板没跑过生意不懂行,你汪老板专门吃这碗饭的,难道也不懂?要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你上回凭什么放着大好的水路不走,偏要偷偷摸摸翻山越岭钻小路?你是怕排帮查出你运的货不干净,断了你的财路吧?”
  真菩萨面前烧不得假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汪兆丰也便收起了脸上的憨笑:“太爷既然眼###里亮,汪某也不遮起盖起,帮慈善总会运送抗战物资,这不假,货里头顺带夹一点汪某自己想运的东西,也是实情。”
  “却不知汪老板自己想运的,是些什么?”
  “太爷觉得如今从川贵往湖南,运什么最赚钱?”
  “走私大烟?”太爷一拍桌子起了身:“汪兆丰,你好大的胆子!”
  ——自从战事一起,商路断绝,云贵一带烟土种出来运不出去,价钱天天往下掉,湘中湘北的烟土价钱则早就涨上了天,这是人人晓得的事。太爷只是没想到,走私烟土这种国民政府明令死罪一条的买卖,汪兆丰竟敢当他的面摊到桌上讲。
  汪兆丰微笑不改——今晚他既然敢登十四太爷的门,就已经盘算好了要跟太爷合盘托出自己的计划,他也相信,他一定能讲服太爷帮他这个忙。
  所以他十足十向太爷亮了底牌:他之所以要接林湘君的这笔穷生意,就是看中了她“慈善总会”、“抗战物资”这两块金字招牌,有这两块招牌,不管他里头夹了什么货,国民政府的关关卡卡都不会来查他,只要这条运烟土的商路打通了,往后,金银财宝就挡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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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首大会(2)
“现在只有一关我过不去:麻大拐子的排帮不是国民政府,他不管你抗战不抗战,救国不救国,所以,只要太爷能帮我过这一关,以后,不管赚多少钱,我七你三。”
  太爷却摇摇头。
  “###!”
  太爷还是摇头。
  “太爷非得五五开?口开得太大了吧?”
  太爷这才开了口:“你就是十成十都送给我,我龙十四也帮不上这个忙。”竿子营严禁大烟,这是龙家祖上立了近百年的铁规矩,他龙十四当着竿子营的家,查禁大烟还来不及,难道还带头坏自家的规矩不成?”
  为了钱坏规矩,他龙十四像这种人吗?
  “太爷高风亮节,汪某佩服。不过,汪某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汪兆丰笑得硬冷冷。
  太爷便道:“请指教。”
  汪兆丰这才祭出杀手锏:“太爷眼里规矩大,白花花的响洋太爷可以不要,可竿子营的平安呢?龙家的前程呢?这些,太爷要不要?”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问太爷一句:排帮这回,凭什么敢到麻溪铺来动手抢东西伤人?”
  太爷便有了些火气:“汪老板是笑我龙家保不了一方太平吗?”
  “汪某没这个胆子,不过事实摆在面前,排帮的枪多,他就敢来您的地头耍威风,太爷倒是要规矩不要钱,可您忘了枪弹军火,那都是拿大把的钱才买得到手的。太爷要是枪比排帮还多,自然不会有人敢小看了龙家,竿子营的天,也就永远只盖着龙家这片云彩。可太爷要规矩不要钱,不要钱就买不来比人家多的枪,那,这麻溪铺昨天有人敢来叫板砸场子,明天、后天会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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