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老师的时候，她甚至会脸红……你见过被学生叫会脸红的老师吗？没有……所以她被她的学生们暗恋。现在想起来，我应该算是其中一个。但当时无论如何是不会承认的。她长得很像赵雅芝，而她本人也姓赵，大家给她起的外号是赵四小姐，也许只有少帅才配有她的清纯多情吧！
赵四小姐是学校电教中心的教师。大一的时候，她曾教过我们英文打字。那时候，电脑还不像现在这么廉价而普及。熟练使用英文打字机还被认为是一项技能。而她刚进大学，也许还没有教授专业课的资格，所以只能指导这些技能课。虽说是无关大局的课程，但很少有男生缺席。
我因为是班长，有时候协助分发打字机色带或者收交作业，所以有幸和她对面接触。有几次，我到电教中心她那单独一间的私人办公室里找她。她的办公室类似闺房，墙上有一只相当硕大的绒毛狗熊。我斗胆夸狗熊漂亮。她一听就笑了，既不回答也不接话。但她的笑容比风靡全球的卡通形象更可爱。以至多年以后，她那无声的微笑依然会令人心驰神往。
英文打字虽说是一门技能课，照例要考试。我不是心灵手巧的人，加上练习不够，所以达不到标准速度。考试之后，我厚着脸皮向她打听情况。她居然当着我的面把测试单子取出来，笑眯眯地看了看说：〃还行啊，过关了！不过你这个班长以后要多练习才行。〃她的好意让我窘得恨不得钻个地洞躲起来。如今，我在电脑上的英文打字速度已经很快了。她若是知道一直有人惦记得她教过的课程，不知会不会感到高兴。
2
赵四小姐曾经是我们宿舍谈论最多的话题。她有一个男朋友在日本经商。两人是订了婚的。而她被聘请到我们大学也是未婚夫的安排。
大概是大学时代的情感发育尚不成熟，所以我一直弄不清为什么两个有婚约的人还会再分开。一个男人把如花似玉的女朋友放在遥远的他乡，可见是个有志气的强人，但同时也说明他是个大傻冒。到了大二的时候，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赵四小姐有了新恋情。
她的新恋人是我们学校经济管理系的一位老师。那个男的成天架着一副大而无当的眼镜，宛如蜻蜓，头发也乱蓬蓬，衣着有一种学究式的老土。把他放在一群人之中，他会像一滴水融于大海那样忽而不见。但是，就是这么一位高人，俘获了嫦娥般赵四小姐的心。
我和同学们常常在下自习的夜里见到她和他走在校园里。高人推着一辆模样古怪的自行车，赵四小姐小心翼翼隔着自行车，袅袅婷婷地走在他的身旁。看到他，我们就鼻孔出气。后来，听经济管理系的学生说，那位男老师是炒外汇的高手。想到他将来会赚很多钱，我们才稍稍快乐地替赵四小姐找回一点平衡感。
大学二年级，我和室友换了寝室。由于我们学校地少人多，学生宿舍和单身教师寝室相隔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我们新宿舍的阳台正对着赵四小姐男朋友寝室的窗口。那个窗口挂着绿色的百叶窗。也许是房间主人粗心大意，也许是我们这群男生心怀邪念，但至少是百叶窗的质量太差。一到晚上，那个房间开了灯，对面的人完全可以透过百叶窗看到屋内的情形。于是，我们整个宿舍的男生不去晚自习，熄了灯，静静地等对面房间的主人回家……
我们看到赵四小姐为她的恋人收拾房间；我们还看到赵四小姐和她的恋人拥抱、亲吻。我们对赵四小姐仰慕的心化成了苦水，苦水又作酸，最后竟宽容地演变成圣人式的衷心祝福。年少的我曾经虚荣地想象幸福，觉得幸福一定是高高在上的香车美女，锦衣玉食。但也许我错了。我第一次觉得幸福如此平凡，幸福竟然就在被偷窥的百叶窗里面。
我的室友曾经有一个疯狂的计划。那就是等赵四小姐和恋人亲吻的时候，我们整座宿舍楼的男生同时冲到阳台上大吼一声……这个计划我赞同，因为那是一件多么快乐值得冒险的事。可惜我们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快，百叶窗换成了厚窗帘；再后来，赵四小姐居然怀孕了；再后来，她嫁人了，他的先生正是眼镜高人……
3
同我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一样，我也恋爱了。用很少的钱请女朋友吃饭、看电影；昏头昏脑地写情书、接吻；躲在公园的小树林里按捺不住隔着几层衣服握着女朋友小小的胸部。我们疾风暴雨般地吵架、和好，然后是另一场吵架、和好……天底下没有爱情的教科书，但我们上演着相同或类似的爱情故事。赵四小姐的纯情恋爱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大学最后一年，教我们《涉外经济法》的也是一位新调来的年轻女教师。她是一位北方人，或者至少在北方的大学受教育。她的普通话非常好。我们文绉绉地形容她说话的样子是字正腔圆，珠圆玉润。后者其实是形容她的长相。
她长得稍稍有些丰满，又因为经常穿紧身的衣服和裤子，所以身材更是惹火。夏天的时候，学校禁止女教师穿吊带装，只有她敢例外。她在吊带小背心的外面加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披肩。没有人会画蛇添足地找她麻烦，因为她实在是太完美了。我们找了很多女明星的特征来形容她，比如，安吉丽娜的唇，杨思敏的胸，李玟的腰……对了，还有玛丽莲·梦露的buttocks。她那么惹火大胆，我们引用《围城》中有一个搞笑的比喻，称其为〃局部真理〃。因为真理据说是赤裸裸的，但她没有一丝不挂，所以修正为〃局部真理〃。她是我们宿舍熄灯后的焦点话题。她是我们这些不经世事男孩的性感梦中情人……遥不可及那种。
作为教师，她其实是一个非常严肃而且高傲的人。她上课从不点名，教案准备得非常好，板书更是漂亮。她用英文给我们解释经济法的法律条文，口语十分流利。她的声音宛如滑过丝绸的薄冰。而我们底下只是一群呆若木鸡的笨鸭子。她从不跟我们开玩笑，多余的话更是一句没有。上课按时来，下课准时去。
到了期末考试，《涉外经济法》这门课程共有二十几人参加补考。她也因此落下个〃美艳杀手〃光荣称号。
4
有名的景点人多，美丽的女子事多。补考事件过去后，我们渐渐知道，她刚结婚。而且也是通过关系调入我们这所新兴的政府公立大学。凑巧的是，她的先生也不在身边，而是远在香港。她让我们立即想起了赵四小姐。
我们的大学很小，好消息向外传得慢，坏消息在内部一下就散开了。不久，某某同学或老师就看到她与谁谁好上了，亲热了。可惜我一次也没看见。
一天深夜，我突然想起一个笔记本遗忘在电教中心计算机房，脑急眼热地跑回去拿。已经很晚了，校园的路上没什么人，计算机房也熄灯。但我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往电教中心大楼走。刚偷偷溜进大楼正门，突然听到一男一女激烈对话的声音。然后有人从楼上跑下。正是美丽的她。她捂着鼻子，也许是喘气，也许是哭。一阵娇促的呼吸声从我的身旁掠过，同时飘过的还有淡淡香水的味道。
我没有回过神来，楼上冲下一个男子。他一看到我，厉声问我何事。我说取书云云。他怒喝，你哪个专业几年几班，现在全校熄灯可知否，滚出去！我正想有所争辩。他望了一眼大门外，叱道，你给我等着。说完先滚了。我自然不会等他。但是当我走出大门，他和她都已经没影了。只留下校园的路灯像慈眉善目的仆人静静守候整个夜晚。
那个骂我的男子，是学校电教中心的工程师，和赵四小姐同一部门。他就是传说中〃美艳杀手〃的情人。他已经结婚了，父母是另一所大学的教授。妻子是高官的女儿。她和他也许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一年以后，我毕业了，大学时代结束。我偶尔回母校一趟。因为那里还有留校工作的同学。时过境迁，许多事很多人就看得比较清楚了。一天，我从留校的同学那儿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们漂亮的涉外经济法老师被一个学生弓虽。女干。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暑假的时候，一个男生到她的休息室谈话。男生突然打了一下她的头。她晕过去。于是他把她抱到床上，没有脱她的衣服，只是激动地抱住她亲吻。很短的时间内，她突然醒来，打了男生一巴掌。那个可怜的男孩，立刻跪地求她原谅。她不置可否，只是打电话给电教中心的恶男工程师。情人赶来了，痛打那男生一顿，并立即报警。警察也来了，全校哄动。
更多的情况，我不太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尾声：
小资鼻祖张爱玲大概写过类似这样的小说开头，一个男人的生命里会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白玫瑰，一个是红玫瑰。
年少时，我曾有幸见过她们。
记得大学时一个傍晚，我在学校附近的大马路上骑车，遇到红灯停下了。巧合的是，就在我停车的身边，站着赵四小姐。我的脸立即红了。我说：〃你也在这里吗？〃……
两年以后，我在漆黑的夜里与红玫瑰擦肩而过。她也许在情欲中纠缠吧。她身上的香水味道也曾让一个男生冒失犯傻……
呵呵，幸福应该把握，诱惑应该拒绝。一个男人的生命里会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白玫瑰，一个是红玫瑰。白玫瑰是圣洁的妻，红玫瑰是热烈的情人……不提也罢！
回忆中的海洋
1
那一年，经过一段奇怪的波折，我来到一家影视公司上班，开始和一群陌生而奇怪的人共事。我的回忆，首先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的直接上司，是个四十好几的有为人士，穿衣打领带一丝不苟，对事业夙夜匪懈，成绩卓著。面试我的人就是他，不知选中我是否成为他工作上唯一的污点。他叫李德康。同僚们说，几年前他还是民兵作战排长，腰间别着传呼手机钥匙串之类，哪一样都是要紧武器，睡觉都不离身的。这话也许不作准。我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