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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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北京-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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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些发热,我心想,完蛋了,不会是非典了吧!我并没有在意,宝宝看着我。  我这个人平时喜欢胡思乱想,有点什么毛病就要死要活的,何况在这个生死关头,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宝宝知道我难受的消息以后没有惊慌,笑眯眯地走过来,摸摸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傻瓜,傻瓜。  宝宝说要洗澡,不许我偷看,我当时在上网,一点和都不想偷看,我和她说,能不能不勾引我,她没听见似的冲进洗澡间。不一会儿探出一个小脑袋,对我说:能给我一件干净的衣服吗,然后我就给她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她也只是伸出手来,把衣服拿进去。  之后我又回到电脑前面,她推开门走进来说:你挑的衣服太难看了,我自己找吧!  然后她从我的衣服柜子里找到一件大号白衬衫,套在身上,在她换衣服之前又和我说了一次:不许偷看啊……结果被我歪曲成:不许不偷看呀!结果我就偷看了。  后果是她只穿着内衣冲到我面前用手捂住我的眼睛,我突然抱起她,抱得很紧,她的身体有些发抖,她用胸口紧紧地贴着我的头,挡住我的视线。  “现在我们哪里都不能去了,你得和我生活到非典结束,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一个月,一年或者是一辈子,在这期间,可以偷看我洗澡换衣服,可以碰我,可以做爱,反正这是你家,我又打不过你。但是,不许欺负我。”  我乐呵呵地说:成!  87  一直以来我不能清楚地认识到生命的重要性,因为我不曾经历过彻生彻死的岁月,我也不能靠想像弥补这一空白,我想只要我能看到一点希望,我便不能承认我失去了梦想。就像我的宝宝,宝宝,我一直在想如果这样如果那样,如果青春即将远去我们又能怎样。  窗户外面下着大雨,尤其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宝宝洗完澡坐在写字台前写日记,她说她从来不给别人看自己的日记,那似乎是她的心灵。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像黑色毛线编织成的网,我回过头,看见她,写字台的灯照在她的头发上,镶上了一层金边。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把脸凑过去,听见了细细的喘息声音,她刚刚洗完澡,洗发水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找出DV机器,想留下她熟睡的样子,结果,被她发现了,她故意把头埋在袖子里,然后突然抬起头,用手捂住脸,一头钻进被窝,用被子盖住头,在被子里偷笑。  这一刻,我是快乐的,我暂时忘记了曹凡。  88  而这可怕的时刻终于降临在我的头上,有一天午觉醒来,我感到天旋地转,像大学刚开始的时候刚进我们班看到我们班女生的感觉一样,我一摸脑袋,很热。我发了一会儿愣,心里很害怕,拿出体温计。  结果是三十八度五。  89  我现在的体温是三十八度五,宝宝在我隔壁的房间里睡着,我似乎可以听见她的喘息声音,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在我的周围嗡嗡嗡的有蚊子的声音,一点一点靠近我,我想,如果我要真的是非典,那就让这些蚊子也一起陪我去死吧。  窗户外面的雨停了吗?明天还有吗?当我再次望天,无法回答你所有关于青春的问题。在梦里,长长的甬道两旁站立着你灵魂的守护神,你站在当中,你很害怕,宝贝,你无法入睡,但是你又不能清醒地面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宝宝,因为我们是心灵相通的。  头好疼呀,我在睡梦中感觉自己像要死了一样,我看见了一条模糊的河,河面上飘着许多天使,我走过去触摸他们,眨眼的工夫,一切就都消失了。眼前出现了油画,蒙娜丽莎。  很久以前,初中的时候吧,我特别喜欢油画的那种湿腻腻的感觉,为此,我和王自重破天荒地去了一趟北京美术馆,在里面欣赏了相当多的油画。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我们也不是内行,欣赏油画也只是看热闹。记忆之中那个时候在办一个法国的什么什么女人的油画展,王自重在一个类似于唐朝的胖女人油画面前驻足,那女人难看无比,一脸苦丧像,王自重的一句话让我着实感到心里一振,他是这么说的:“这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  我的光阴就在这样无休止地度过,像是催眠曲,唱了就会麻木,快乐地死去!    

一个人的北京10(1)
宝宝说无论如何我不能去医院,如果我去了医院也很容易被感染,她说她一直以为如果我要是非典那她自己也早就被传染了,但是宝宝觉得自己现在很健康,并没有任何可疑的症状。  她是在看完我的温度计以后说的,发烧第四天,我还是持续高烧不退,已经四天了,我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在我心里已经肯定自己是非典了。白血球持续减少不增高,拉肚子,轻微咳嗽,并且一直高烧不退,我每天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每一刻我都不能控制自己,难以从无尽的胡思乱想中得以苟且偷生。  我的思想可以打这样一个比喻,像羊拉屎一样,不能连续和可以间断,也有些许快乐掺杂其中,快乐出现的时候是宝宝和我聊天的时候,她说如果她自己被传染上发烧,我们俩就一起去医院,如果她一直没有被传染,我们俩就不去。我说,这病的潜伏期可很长很长,不能只看这两天,也有可能你被传染上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会生气,离开我躺着的床,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在这座城市里流行着一种荒诞,像在一起时候的尴尬一样,无法避免,即使我无法触摸,即使我听天由命,即使我健康快乐,我还是荒诞的。  由此,生命最终是荒诞的,逃脱不了毁灭。  91  每天,宝宝都坚持扶我起来看新闻,有好几天,北京市的数字都在急剧下降,三十多,十几个,几个,三个,而我,还是持续高烧,而宝宝,还是很健康。  我有时候想,如果宝宝真的被我传染,那我就和她结婚,并且一生厮守她,我还想了许多,想到生死我就难受,以前觉得,生死算什么呀,现在想来,生命太重要了。  即使全世界都抛弃我,即使世上所有的人都消失,这些我都不在乎,只有宝宝。你能抚我的头,你能看着我的眼睛,为了不让我惊恐与害怕,你能融化忧郁的眼睛,化做天堂神秘的药水,泼洒在我的脸上……  身旁远远近近的绝望,如此聒噪,我如此弱小,在无边恐惧里我思绪飞舞,想法拥挤偌大的世界,我却喘不过气,想起你凝视我的眼睛,想起暗夜里一次,又一次,无声,叹息,想起许许多多在我身边来了又去的人们,我身边永垂不朽的孤独,总在面前却触不到的幸福。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无须掩饰,我随波逐流,找到方向,扬帆远航。然后生活剥夺你的一切,最后你躺在病床上交代后事的时候,你会发觉你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当你想起夕日的恋人,当你看到亲人们眼神交错,目光炙热闪烁的时候,当你遗憾,当你蹉跎,当你怀念,当你眷恋,你依然是自己,你会发觉死亡以后以前的努力都显得苍白无力,所剩无几。  92  我一直以为人生就是这一点乐趣,被人牵挂与被人感知,宝宝就是这样,一直会感知我的存在。  我似乎真的对生命有些疲倦,正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眼前的光芒都渐渐扭曲,宝宝来到我身边,和我并排蹲着,看光芒四射的圣殿,挽起双手,我感觉和她很近。我的眼睛在融化,影像疾进模糊。那时候,天空,圣殿,眼泪都变成火红色,耳边传来刺耳的压路机的声音。  宝宝问过我这个世界最远的地方在哪里,她似乎在不停地期望我回答,我和你说如果我有翅膀,我一定带你去。这个问题使我从无尽痛苦的幻象之中走出来,一摸,出了一身汗。  那些天,我的确感知到了死亡,经常处于半昏迷状态,睡梦中隐约能听到电视里抗击非典的新闻,心里极度平静,回想起一生19年,没有什么作为,死的时候还要连累宝宝。绝望的怒火冲上我的心头,眼眶湿润。  深夜,北京很安静,我头要爆炸一样,想自杀,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上,死去吧,死去吧,我也该走了。之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看见了我的孩子,一些桃花生长的小山头,还有一条小溪,接着我向前走呀走呀,继而我翻过一座山来到大海边,这片海很黑很黑,海风不大,海轻柔地亲吻这沙滩,漫天的繁星,海风咸咸的。我忽然发现,曹凡站在海边的沙滩上,冲着我微笑。我对他说:看来,我们可以在阴间抽烟了,随手递给他一支烟。  曹凡说:不会的,上帝和我说,你能活到八十岁。  我笑了一下:八十岁,别逗了,顶多二十岁,你看着吧,过几天就来找你了!  93  今天是第7天了,整整七天,我一直生活在这样或那样的迷幻之中,我似乎已经厌倦了生存,这样痛苦难当的日子我宁愿舍去生命来终止,我不能像同情其他非典患者一样来同情自己,我知道,我这次死定了。  宝宝还是不让我去医院,其实我总想偷偷地跑出去,自己去医院。有时候我嫉恨她,我把花瓶当着她的面摔得粉碎,她很好,很体谅我,不和我生气。她蹲在地上,把玻璃渣子一块一块地拣起来,我看见了她手上的血和她眼睛里的眼泪。  那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  94  我冲进屋子,找到衣服和钱,戴上口罩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曹凡,和我们的那些青春,想起了兴城,那个我们最快乐的时候一起度过的青春,窗户外面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来,一切都光亮亮的,像那个海边,一样的宁静,我忽然觉得世界上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很孤单。宝宝从黑暗中走出来,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头发乱着。我向大门走去,宝宝目送我的动作,到大门口我开始换鞋,但是发现我左右的鞋都没有了,我回头看了她的眼睛,我知道是她干的,她一直不希望我去医院。     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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