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碧螺春的香气,探春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无可奈何地看向皇帝,她浅浅地笑了:“皇上,臣女也喜欢吃红烧肉,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养一只猪。再者说了,就是喜欢到极点的东西,天天吃着也会腻烦。”
皇帝的脸沉了下去:“是么?我瞧着你的点心,倒是从北静王府吃到南安王府,也没见你不喜欢。”
探春的脸蓦地红了,嘀咕了一句:“那也要看是谁给的。”
“哦?”皇帝的脸色更沉了两分,“难道朕给的,不如他们给的?”
“不是这个意思。”探春抬起头,力持镇静,“臣女之所以爱这两味点心,不过是因为平常做着麻烦,等闲不大吃。若真天天能吃着,怕是几天功夫,就不想再尝了。俗话说,得不到的才会珍惜。若是我们府里也能天天做这个,这会儿还值得稀罕么?”
皇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探春依然故我地含笑。
茶过一巡,门外的小太监禀报了什么事,大约有大臣觐见。探春大大地松了口气,矮身行礼:“臣女告退。”
“去吧”皇帝沉默了一刻,才恨恨不已地说了两个字。
不管他语气如何,对探春来说便是如奉纶音。回转身,轻快地便退出了养心殿,留下皇帝独个儿恨得牙齿痒痒。
刘公公垂首,隔了好半晌,也没见皇帝动足,只得轻声提醒:“皇上……”
“知道了,宣。”皇帝满心不情愿,刚要回身,又道,“宣至上书房。”
空气里,还有着淡淡的幽香。不同于后宫诸妃身上所用的香料,探春的身上,只是淡到若隐若无的香气,仿佛是梅,也仿佛是兰。
他想把这个味道留得更久一些……
探春走出养心殿,就长长地呼了口气。侍书小跑着过来,悄声问:“姑娘,没事吧?”
“没事,皇上跟我聊聊天罢了。”探春笑着仰起头,天高云淡。
侍书缩了缩脑袋:“咱们回凤藻宫罢,还是那里自在些,虽然还比不上咱们家里。”
“那当然。”探春失笑。
回到凤藻宫,元春正斜倚在美人塌上看书。一抹阳光落在榻子的一角,只觉得整座宫殿都透着些寂寞的味道。
大约,这就是后妃们的生活罢?
元春看着她打趣:“三妹,如今你可真成了太后和皇上跟前儿的红人,说什么入宫来与我作伴,倒是我见你的时候最少。”
探春本来就有些心虚,听她这样一调侃,脸上便有些发热:“还不是大姐提议得好,说什么要和亲来着。要不然,我自在家里过活,每日里吟风颂月,不知有多么惬意”
说到后来,也弄假成真,带出了两分埋怨。
元春脸色微黯:“也不是我想让你去的,只是那会儿,逼上梁山。”
探春自悔失言,明明已经想开了,却因为恼羞成怒,又在姐妹的情份上撒一把盐,可真不厚道。
于是忙笑着说道:“我知道,早不怪姐姐了。就是姐姐不提,怕是别人也有这样的意思吧?”
元春抿唇乐了:“可不是?南安太妃亲自上门提亲,整个京城不知道你的,可真不多了。”
她有这么出名么?探春讪讪地把玩着腰带上的丝绦。因不喜欢挂得零零碎碎,她腰带上并没有玉佩。
“唉。”元春叹了口气,“你们在家里,还不知道珍大哥哥闯出来什么祸儿呢还有大伯父,也真正闹得不堪。别说皇上早就有心治了咱们,就是无心,也得治一治。若你不是个明理的,我也不敢提你,只盼着皇上瞧着咱们的委屈,就饶了家里。”
探春忍不住问道:“听皇上的意思,咱们家里似乎还不止那两桩罪,到底是什么?”
元春脸色一变:“这事儿也不知道也好,只盼着这回压了下来,往后再加意地仔细,应该不妨。”
是吗?
探春把自己熟知的红楼梦故事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还是没能想出来贾府犯下的其他大罪,只得茫然地看向元春。
“关于前太子的事儿。”
元春终于还是透了点底。
“是秦可卿……”探春低低地惊呼一声。
“你也知道了?”元春意外地问。
“也不是,不过是听说,她的身份……”探春勉强笑道,“想来,是因为她罢。”
元春松了口气,脸上重又染上了两分笑意:“她只是个郡主,皇上倒并不忌着她。只还有人……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别问得太清楚。”
难道废太子身边还有别人?探春不及深想,元春又笑道:“虽然知道你是我们家的女孩儿里最出挑的,姨娘长得也有十分颜色,没成想长成后,出挑得这等风华。难怪皇上见惯了六宫粉黛,也要为你动心了。”
探春恼道:“大姐,你乱说些什么呀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了呢虽说我即将远嫁,就是名声再差也与我无干,可传到府里,岂不又徒惹父亲伤心?”
元春莞尔:“这会子不用担心,就是我不说,宫里头哪一个不是人精?该知道的,没有一个会不知道。而不该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只会放在心里。天子一怒,谁承受得起?”
“姐姐也打趣我。”探春拧了拧眉。
“姐姐说是真心话,我进宫也有十年了,可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的。”元春轻轻叹息了一声。
探春冷哼道:“他是君,我是臣女,有什么好牵绊的?况且,我也阴差阳错地被封了郡主,过阵儿就要滚到茜香去了,还跟他搅和什么皇帝再好,也只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最花心不过的男人,我根本就瞧不上。”
“若不是为这,皇上早就册封了。”元春叹息,“三妹妹,昨儿个皇上偶然见了我的荷包,听说是你的针线,喜欢得不知什么似的,直夸绣工好,配色佳,有新意。你得了闲儿,再做个罢。”
探春暗想,这是她自己要,还是替皇帝要的?斟酌再三,开口道:“我在针线上头并不十分好,就是大姐,恐怕绣出来的东西也比我精致。我之所以送了这个作寿礼,原是为着姐妹间的心意,哪敢拿出来炫耀?”
元春看了她两眼,才含笑道:“好针线么……宫里头哪里还会少?不过,你的针线,却又与众不同。你的花样儿选得别致,皇上甚喜,真夸你兰心慧质。”
这是好话吗?探春犹豫着没有答腔。。。。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奉旨求赏
皇帝自己已经开口要了,就是不做也得做。可是自己送荷包给皇帝,是不是于礼不舍?虽然这个礼物,不是自己心甘情愿送的,而是皇帝“下旨”要做的。
元春看到她的迟疑,早猜中了她的心思,亲切地说道:“这也没有于礼不舍的,你只交与我便是。”
探春答应下来,反正有了“圣旨”,她也没办法推脱。
只是翠墨不在身边,侍书的针线毕竟还差了一些,少不得要自己动手。何况,既然是皇帝开口要的,也不敢叫别人做,谁知道到时候“欺君大罪”的帽子扣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她可不敢拿一只荷包去冒险。
晚上便没有再看书,找了一块墨绿的丝绢,仔细地打好了绣花样子。因为对方不是普通人,得花上十分心思去做。
元春也拿了针线坐在一旁陪她闲聊,看她拿出丝线来配色,不由赞道:“果然是你的花样子新奇,雪白的花瓣儿配上墨绿的底子,确实抢眼,又不失素雅大气。虽则针线上出挑的人不少,可你这配色,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绣活儿的功夫没有学好,只得在新奇的花样子上来翻新。我们家里,倒还是二姐姐在针线上头最出挑,我有些惫懒。”
“也算不差了,真要再好的,自然有专门的人做。别瞧着潞妃和漓昭仪,可哪里及得上咱们宫里的绣娘?”
探春点头:“我也是这话,学了这个,也不过是偶尔做上一两件,原是一份心意罢了。”
元春却越看越喜:“回头你把这花样子给我也描上一份。”
“这值什么呢,我得了闲,多描几幅罢了。不过,既然宫里有绣娘,姐姐又何必亲自动手呢?啊,对了,是亲手做给皇上的?”
“啐,只管问你要样子,偏说些有的没的。”元春嗔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其实,姐姐既然在针线上头不出挑,倒不如抄部经什么的,以己之长攻人之短,才是上策。”探春细细地描着绢,随口道。
“做的也只是自己的心意。”
姐妹俩又说了两句,元春便回了寝殿。探春呷了口茶,把针线朝筐里一扔:“明儿再做罢,昨儿那本书我还没看完,拿来我看看。”
侍书坐着不动,苦着脸道:“可是姑娘答应了娘娘,总要上点儿心做。”
探春笑道:“做这活儿,自然得做在人前。等明儿在大姐面前,我再拈针引线,显得我多贤惠。”
“可……”鸳鸯也迟疑,拿着筐,却不收起来。
“今儿累了,我歪一歪”探春跳下椅子,自个儿拿了书,钻进被窝里,“再替我沏一壶茶来,要淡一点儿,要不晚上睡不好。有点心,也拿一碟子,不要多,免得晚上积食。”
侍书虽然不满,但还是答应着去沏了茶,拿了点心。就是洗漱的时候,探春还把书页翻着看。
“真不懂,这书有这么好看么?”侍书嘀咕。
“倒也不是特别好看。”探春好笑地说道,“不过比洗漱好看得多。”
虽说这朝代不像现代那样信息量大,什么书都有,但还是有几本不错的笔谈和小品文,是探春很喜欢看的。
何况,宫里的书,有很多是外头没有的。虽然元春这里的书也不算多,但也够让好惊喜一把的了。若不是皇帝有那些暧昧心思,她都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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