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兰从卧室里突然跑出来,一边拽着牛仔裤拉链,一边冲着范坚强喊:“你赶紧起来啊,不上班了?范坚强,我提醒你,上班之前,得把客厅收拾干净。晚上回来,我要是闻到半点酒味,别怪我老帐新帐一起算!”
“那中午呢?不回来啊?”
“中班,你说回来不回来?”
盯着两片拉链中间的紫色内衣,范坚强咽了咽喉咙,勉强地挤出笑容:“呵呵,老婆,你就放心吧。晚上下班回来,我要让你呼吸到最清香的空气!”
“刺啦”一声,欧阳兰拽好拉链。
走向衣架前,她狠狠地白了范坚强一眼。
穿上外套,挎上肩包,蹬鞋出门。紧接着,一声巨响:砰!
那是甩门的声音,甚至还有阵阵回声,范坚强听得真切。
一切都安静下来。范坚强收了早已僵硬的笑,瞥了眼地板上凌乱的衣物,转瞬就感到凄凉:有床不能睡,有欲无处求,悲哉悲哉!出门是笑容,进门即冰霜,你一个女人,凭啥这么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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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兰始终觉得梁良很扭曲。
梁良何许人也?儿科主任。
别的不说,光听那名字,就让人心里又扭又曲。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起个梁良。梁良,不就娘娘么?听起来咋就那么别扭呢!一个大男人,整天被一群医生护士叫着“娘娘主任”,却还能应答自如,没那点扭曲的功力,能承受下去吗?
更为扭曲的是,每次别人喊“娘娘主任”时,梁良主任故意还拖长声调应答:哎——
欧阳兰是个传统女人,完全听不惯这样的腔调,更看不惯“哎”声之后的兰花指。所以,对这个“娘娘主任”,欧阳兰基本没有好感。如若没有必须对话的工作,她一般对其敬而远之。称呼上,当然也有别他人——梁主任。
可是,欧阳兰对梁主任没有好感,并不代表梁主任对欧阳兰没有好感。
美女护士周笑笑走进护士值班室,对正在换装的欧阳兰喊:“护士长,娘娘主任有请!”
欧阳兰整理了下衣服,拿起桌上的木梳,快速地挠上两把:“哦,我知道了。”
“娘娘主任今天吃错药了,脾气不太好。护士长,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笑笑急于去病房换药,打了个招呼就跑开了。
欧阳兰愣了几秒钟,想了又想,很快拿定主意,关门离开护士值班室。
梁主任办公室前,欧阳兰轻轻敲了两下门。
“哎呀,欧阳护士长,你终于来了。我急得都要派人去你家请!”
见来人是欧阳兰,梁主任眉头微皱,稍显不满之色。
欧阳兰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毕竟是迟到了,该接受批评。
见欧阳兰不说话,梁主任马上舒展眉头,上前几步,作出心疼的样子:“哎呦喂,我的大美女,你可别这样黯然伤神。我没批评你的意思嘛!”
欧阳兰猛一抬头,语速飞快:“梁主任,你刚才说什么?”
梁主任立即停住脚步,诧异道:“我说,没批评你的意思!”
“不是,前面一句!”
“我的大美女——”
“谁是你的大美女啊?什么意思嘛!”
“呵呵,我就那么随便一叫,你不要那么激动!”
面对欧阳兰的质问,梁主任是城府的。美女嘛,一般都心高气傲,喜欢发发小脾气,喜欢耍耍小性子,这很正常。至于身份,也可以忽略,毕竟这里只有两个人,不会影响到面子。
“工作上,我有什么过失,你尽管批评。称呼上,我希望梁主任能尊重我,不要唐突地冒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称谓。也许你觉得没什么,只是随便一说,可我相当介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这样说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我早就向你表达过抗议!”欧阳兰双手插在外褂口袋里,挺了挺胸脯,使自己说话更具底气。
哪知,梁主任非但不收敛,反而笑意yinyin地盯着欧阳兰的胸脯:“你的抗议,我接受,一定虚心接受。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我保证不会有第四次。我说欧阳护士长,你最近好像瘦了啊。不过,人更好看了!”
看着梁主任色迷迷的眼神,欧阳兰顿时厌恶不已。不仅如此,她还明白一个道理:跟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讲尊重,无疑是荒诞而不切实际的,等同于规劝一个瘾君子戒毒。
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下去:“梁主任,要没别的事情,我得去工作了。今天儿科特别忙,整个楼道都塞满了人。另外,我今天迟到了,该扣钱得扣。”
欧阳兰提到扣钱,不是反话,而是叮嘱梁主任必须遵章办事。为何要这般叮嘱呢?因为上个月,她请了两天事假。梁主任不仅没有扣她的钱,连事假纪录都抹掉了。请假的事,科室护士都知道,却没有遵章扣款,她们私下已经说三道四了。如果这一次依旧如此,恐怕就不是说三道四那么简单了。流言蜚语是可怕的,比阶级敌人还要可怕。
梁主任却以为欧阳兰在暗示自己,笑得又自信又委琐:“欧阳护士长,你就放一百个心,在我的心里,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钱啊,打死我也不会扣的!”
欧阳兰立即脸一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不怕被人说三道四,我怕被别人乱嚼舌头根子。所以,我再次郑重提醒你,这钱必须扣!否则,我就向上举报!”
一腔阿谀谄媚,遭遇一盆凉水袭击,梁主任惊讶道:“举报?你举报谁啊?”
欧阳兰狠狠地瞪了梁主任一眼,恼火地甩下一句话:“举报欧阳兰!我举报自己!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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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6章 私房秘密
第006章 私房秘密
“老婆,我昨晚喝酒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这天晚饭后,范坚强系着围裙,匍匐在地板上,像只捕食的螳螂,一边费力地推着抹布,一边咬着牙齿问欧阳兰。欧阳兰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本《护士临床三基实践指南》,看得专心致志。
见欧阳兰没理自己,范坚强停止了继续干活,先将腰佝偻起来,然后缩回上身,仰天长叹:“天哪!不幸年年有,为何天天都有我?我难道就这么多余吗?”
这一次,欧阳兰听到了,放低手中的书,侧过头来问:“说什么呢?你发什么神经啊?”
范坚强扭过身来,两条膝盖交替前进,一直跪走到欧阳兰身边:“老婆,我没有发神经!但我郁闷了,你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
“我什么时候无视你的存在了?我正在看书,准备后天的三基考试。”
“什么三基啊?…还差不多。瞧你那认真样儿,连我问你话都听不见!”
玩笑中,范坚强表露不满,就像干活干恼了的小媳妇。
欧阳兰立即笑了,笑得合不拢嘴,连书都掉地板上。
“老公啊,你刚才问了什么?请再问一遍!好不好啊?”
“我刚才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处理你什么?”
“昨晚我喝酒的事情啊!”
让范坚强痛苦的是,主动请罪之举,立即遭遇了欧阳兰的一记白眼。
她不笑了,弯腰拾起地板上的三基,保持原先认真看书的姿势:“你看着办吧,别问我!”
欧阳兰生气啊!在喝酒问题上,早有约法三章。明知道有三章约法,还要公然践踏。饶了你这一次,保准得意妄为,还得有下一次。再说了,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出去喝酒,回来脑门上缠着一圈纱布,额头多了一道伤痕,谁知道你究竟干了啥?你说跟同事陈冠东去喝酒了,我怎么知道陈冠东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不给你点教训,你以后说不定还要不接二连三了!
范坚强不知其意,也没琢磨欧阳兰的心理:“老婆,要我说,看着办就别办了!对于昨晚的事情,我反思了一整天,觉得教训是深刻的。痛定思痛,我保证今后——”
“保证什么呀?保证今后一犯再犯?”闻听这话,欧阳兰马上从沙发上坐起来,“我问你,这个家里,谁说了算?是你,还是我?”
范坚强坚持跪着,活像一个犯人。觉得膝盖疼痛,有些难以承受,他索性双手支撑在大腿上,然后低下头,态度极虔诚:“老婆,这个家里,当然是你说了算!”
“说了算的是领导吧?”
“是的,你是我的领导。”
“那好,我问你,领导说让你看着办,是啥意思?”
“领导让咱看着办,不是可办可不办,而是必须办。”
“背得挺熟嘛!你刚才怎么说的?不办了?可能吗?”
“唉——”
“别唉声叹气的!大男人,要敢作敢当。跟你说白了,看你今天三份家务做得都不错,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给予酌情处理,减免你百分之二十的罚款。”
“啊?老婆,那还得罚40块啊!你明知道我口袋里还剩下24块,这不故意逼我去抢银行么?不行不行,得再减免,加大减免幅度!”
“嚯!你倒是越级做主了啊!范坚强,我郑重告诉你,50块钱罚款,一分也不少。口袋里还剩多少,就先交多少,不够的,等下月私有活动经费发放时补齐!”
翻走了丈夫口袋里的24块钱,欧阳兰再度躺下看书,完全不理会他的感受。
范坚强竭力控制着情绪,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一方面,他在家里地位偏低,习惯了这样的处境,习惯习惯,习惯了就自然了。再一方面,他这样言听计从,主要出于一个强烈需要的考虑:绝对不能惹欧阳兰生气,要不然的话,自己竭尽全力放好表现,以求得良宵一刻千金的企图,怕是要惨绝人寰地宣告失败。
换句话说,今天的范坚强,无论做事说话,都是有预谋的。而这个预谋,便是床上那点事儿。
在接下来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