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落落留下一张字条不见了,我心中居然安定下来,一定是有人可以救她了,落落已经长大,不会再一时冲动做傻事。
一个月后她果然回来,可是那个凤南风,我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人如他那般冷血,居然要杀一个孩子,看着落落跪在地上哭着求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男人,我一心保护的落落,从小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落落,在我面前跪着求别人,我却无能为力。
师傅来了,救下孩子,可是我也知道,我和落落,该分开了,这次一别,或许就是生死相隔。
师傅说,我体内的母蛊,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饲养,平日所吃的饭菜,甚至我自己的血,都可能使它存活,要逼死它,必须先让我断粮断水,只能喝他配的一些草药,时机成熟他便可以尝试将母蛊逼出体内,只是这种方法他从未尝试,不知成败与否。
无论成败,我不能让落落死,还是因我而死,只要能让她活着,要我这条命,又有何妨?
那夜梧桐树下,落落诉说着她对玄月的爱恋,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恢复记忆的凤南风,能好好待落落,嘱咐她不要轻易信人,从小她接触的人太少,根本不知人心险恶。
背她回房,看她月色下欣然笑脸,转身离去,就为这笑脸,不管接下来面对什么,我都甘愿。
回到流星谷,师傅开始让我断食,呆在流星谷上方的流萤树林,夜夜看着梦幻般的流光飞舞,眼前尽是落落的脸,六岁,七岁,八岁……
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体若是不吃饭,会如此难受,如千万小虫在体内噬咬,渐渐汇聚在心脉,每日有一半时间被痛苦折磨得不能动弹,稍微一动,虫子就像会活动,咬着我的经脉一般在体内游走,疼痛难耐。
独自在流萤树林熬过一个月,师傅每日送来草药,却不会减轻痛苦,只是让体内骚动更甚,那日,靠在一棵流萤树下,恍惚听到落落的声音,仔细一听,真的是落落,不是幻觉。
想要探出脑袋再看一眼落落,体内的小虫又开始活动,痛得屏住呼吸,一丝声响都发不出,只能强忍着痛楚,听清落落在说些什么。
“玄月,你……果真记起了?”
“记起什么?那日被师姐抓去,还是影休替我解蛊,当日没好好谢他,所以问问而已,落儿不要多想。”
记起了么?心中冷笑,我的傻落落,他定是在骗你啊!
若是记起,大可直接肯定,若是记起,何须急于说曾经的事实来掩盖?
我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却不能移动半分,只能听着他们渐行渐远。
第二日师傅送来打量草药粉,说要出门些时日,让我好好呆在流星谷,我点头应允,心中却是为落落着急。
师傅一走便自己下山。流星谷地势本就奇特,我没有武功,只能靠自己双手双脚一步步走下去,一个多月未进粮食,身上根本没有力气,为了早点找到落落,只能放弃一个月来的成果,开始吃些东西,只是不敢多吃,怕体内的母蛊恢复元气便会使落落蛊毒再发。
常人或许只需一个月,我却走了三个月,才到凤都。
一到凤都便被人拦下,要见我的,是名盲人,紧阖双目,带着淡然笑意,穿着黑色长衫,客气地请我坐下,原来,他就是落落曾经说过的影休。
他说落落不可嫁给凤南风,我说我便是为此而来。
听到这个他笑意更浓,“你想阻止婚礼?”
“不,那是落落的选择,我不会阻止,但是我必须提醒落落,凤南风可能没有记起一切。”我摇头。落落喜欢玄月,愿意嫁他,我不阻止,可是如果凤南风凭借这个欺骗落落,我就必须管。
“不是可能,凤南风的确没有记起一切。他要娶玄姑娘,只是利用玄姑娘催动我暗冥阁的势力浮出水面而已。”影休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道。
“是这样?”这个影休同样神秘莫测,说出来的话不可全信。
“不错,你这一路过来,可看到三族混乱?若非他要娶我修过公主,也不会如此。”
“什么修国公主?落落就是落落!”我生气站起身,为什么他们每个接近落落的人,都好似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玄姑娘便是我修国公主,这点毋庸置疑,否则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至于你,就算是母蛊已除,恐怕也命不久矣。”影休不为所动,还是带着笑意慢慢说着。
我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母蛊在我身上?”
“暗冥阁何事不知?今日请玄公子来,只是助玄公子明日入太子府阻止婚礼罢了。”
“我为何要听你的?”
“若是不听也可,玄姑娘嫁作敌国太子,视为叛国,暗冥阁包括修国各地死士,必定诛之而后快!”影休声调一顿,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在说谎。
“若是阻止婚礼,落落会如何?”
“修国公主,当然由我等誓死保护!”
“好,”我坚定点头,“明日你带我入府。”
就算没有今日这番对话,我必然会找到落落,不管他所说是真是假,落落这个时候嫁给凤南风,都不是明智之选。
一早影休往我嘴里塞入一颗药丸,随即给我一个斗笠,说若非必要,不能摘下斗笠。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只好听他的话行事。
太子府上,落落一身大红,该是祝福她的时候,我却要阻她嫁人。
看到我,落落起初是高兴,许是看到我的瘦弱,眼泪马上掉下来,我不欲与她多说,只想带她早点离开,她犹豫不决,而且那个凤南风,恐怕没这么容易放我们走。
烦躁不堪,一手揭下斗笠,让落落看到我的坚定,多说无益。
感觉到周围众人倒抽一口气,我拉住落落便要走,被凤军拦住。
凤南风此时的脸色让我更加坚定带走落落的决心,这般阴冷之人,日后落落如何与他相处?
刚刚提起一口气,话未说完便倒在地上,这些日子元气消耗太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大声说出来,落落抱住我泪如雨下,终是同意跟我走,凤南风却突然下令,诛杀黑眸异族!
黑眸,师傅不是让我的眼睛变成绿色么?怎会是黑眸?黑眸又为何是异族?那落落呢?她的眼睛本是黑色,是否也会被诛杀?
未来得及反应,落落便被凤南风拉走,凌厉刀锋,穿透身体,却不觉得疼痛,仍是挂念着落落,到底,谁欺骗了谁?这个世界,根本不适合我们生存,落落,连我都应付不来,你又如何能不受欺骗?
是刀是剑,再分辨不清,一下下穿入我的身体,好似体内束缚终于得到释放,什么东西喷涌而出,这样死了,也好,我死了,母蛊便会消失,落落生命再无危险,可是落落,让我如何放心你?这个世界,到底谁才是真对你好?
只愿,幻作天幕星辰,夜夜俯瞰你,从此,不离,不弃。
似梦
脑袋有些昏沉,迷迷蒙蒙,眼前雾气重叠翻滚,我伸手挥散,看到自己的双手,肉肉的,小小的,好像……哪里不一样?
笨蛋!敲敲脑袋,还能哪里不一样,早上母后用小花编的手环被我弄掉了,赶紧找回来才是。低着头一路找那个紫色小花环,又有些迷惑,我现在……是在哪里?
抬头看前方,刚刚弥漫的雾气已经渐渐消散,模糊看见远处一人大小的美人鱼石像,再瞧瞧脑袋,今天真笨,这不是在皇宫么!
刚刚在美人鱼姐姐的水池边玩过,手环说不定掉在那里了。我高兴地一蹦一跳往前走,那个美人鱼姐姐,虽然是个石像,却像真人一般美,从小便喜欢在那边玩耍,有一次还差点掉进水池,幸亏碧茵救我起来,父王也真是的,那么漂亮的姐姐,不让旁人接近,我每次都是偷偷跑过去玩。
拿了手环去找娘亲才是,可是……我,我是谁?
对了,我是澜儿,别人称我芊澜公主,再过几日,便是我六岁的生辰了。
绕着水池走了一圈,果然发现手环乖乖地躺在地上,我捡起来戴在手上,哈哈,这样母后就不会生气了。
这会回去一定要吃梨花糕,昨日又看见父王送了梨花过来,只是母后为什么老是不高兴呢?
才刚回殿里就有些不对劲,宫女都低着头站在门外,我悄悄探步进去,果然又看到父王站在一边正生气,母后坐在床边也不说话,扯开一个笑脸飞奔过去:“父王,澜儿回来啦!”
“澜儿,玩得可还开心?”父王一手将我抱在怀里,马上也跟着我开心笑了,我点点头,扬起小手在父王眼前晃晃,道:“刚刚母后编了一个手环呢。”
随即摘下手环塞到父王袖子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母后本来要送你的,呐,我先悄悄给你,母后害羞呢,嘻嘻。”
父王拍了拍我的脑袋,笑道:“机灵鬼,又在骗父王。”
“没有,澜儿从不说谎。”我无辜摇头。
今早母后明明做了两个,小的给了我,大的肯定是要给父王,也不知道母后是怎么了,突然就把大的那个扔在地上,踩坏了。
“澜儿,生辰可想要什么礼物?”父王抱起我,在桌边坐下,我安稳地坐在父王腿上,左想想右想想,脆声道:“澜儿要很多很多梨花糕。”
“梨花糕不是随时可吃到的么?”父王笑着,宠溺的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连忙摇头:“不是平日吃的,澜儿要吃挽卿林里的梨花做的梨花糕,澜儿还想看流萤树,父王,你带澜儿去吧,好不好好不好,澜儿好久没去过了。”
我摇晃父王手臂,期盼看着他,如我所愿的看到父王点头,直起身子在父王脸上亲了一口:“父王最好了,母后,你也会陪澜儿去的对不对?”
转首兴奋看着母后,母后也微笑着点头。
很不明白为何母后在父王面前总是绷着脸,其实父王若是不在,母后还是很记挂的,时不时往殿外瞧,父王喜欢吃什么菜色她也记得,还经常亲自做,只是不让别人说出来,父王不高兴她也会跟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