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一时无人说话,半晌才隐约听到天星一声叹息,随即开口道:“当今天下我敢以真面目相对的人,便只有你们二人,若是不导出体内灵力,或许我便永远这般不老不死的活着……这样说,芊澜可能明白?”
心中一阵悲苦,不老不死的活着,看身边人一个个离去,其中痛苦无奈,的确是常人所无法领略,可是,“天星,若我回到过去改变一切,这个世界会如何?”
“不知。”天星摇头,冰眸里暗光浮动,嘴角挂上莫名笑意:“从没有人尝试过,当然无从知晓。”
“那你们就不怕改变历史后,这个世界就此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我凝眉看向影休,他一副闲然自得的模样,好似早就想到我会问些什么,毫不犹豫答道:“公主都知道那些只是假设,谁都不知道最后结局,就算不做此尝试,如今天下大乱,凤修之战,不知会持续到何时,到时候死伤无数,生灵涂炭,比灰飞烟灭又好得到哪里去?”
“那我们停战即可,只守住紫凝与绿绕,再不主动攻击,派人与凤国和谈,以后两不相扰。”当日攻打蓝宇,是料到凤国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我们不攻,他们也会主动出击,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若是我们主动要求和谈,只收回曾经失地,凤南风……说不定会答应……
影休淡淡一笑,黑眸炯炯有神,漫不经心道:“公主认为,若是公主下令只守不攻,而属下下令直取凤都,修军,会听谁的?”
心下一跳,手中一抖,桌上的茶杯都被绊倒,摔在地上发出清冽声响,热茶溅在腿上,却是毫无知觉,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如曾经一般淡笑的男子,他,居然威胁我?
“你出去!”我沉声道,不想再看见他。
影休稍行一礼便退下,身边的天星蹲下身子,伸手就要看我的脚,被我轻轻避过,他抬头轻声道:“你的脚没事吧?”
我倔强摇头,避开他的眼神,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如今这个场面,怪得了谁?是我自己无用才被人架空权利,顶着公主的身份却不能调动一兵一卒,可是我回到过去,对影休又有什么好处?
“天星,你说,我是不是只有回到过去这一条路了?”轻轻将脑袋顶在天星腰间,眼泪还是一颗一颗掉下,滴在地上四散开来,仿佛折射出七彩之光,我从来不是什么坚强女子,伤心痛苦无奈,我便会哭……
天星一手搭上我的后脑,轻轻安抚着,轻叹一口气道:“当初你不是很想改变一切?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不要只想着他人是不是在威胁利用你,想想你自己的心情,若是你真想挽回曾经失去的东西,何妨一试?”
“嗯,我不想要任何人死……”那么多条人命,让我如何偿还?
“那便是了,最后结果如何,何须顾虑?”
“那……”我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上天星灿若星辰的冰眸,“我回到过去,还能再回来么?”
天星眸光一暗,轻轻摇头:“那一半修灵灵力本就不多,又因为灵体本身被破坏,损失许多,恐怕只能将你送走,而不能接回来。”
“也就是说,即使改变了历史,我也不可能再回来,这个世界将会如何,我也看不见?”我紧紧盯住天星,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天星点头道:“走了更好,从此这个世界的人与事,与你再无瓜葛。”
我呆坐在桌边,半晌没缓过神来,又一次穿越,如同我从现代穿越来这个世界一样,如今要抛下这个世界的一切,去到另一个世界……
天星见我没反应,好似打算走,我连忙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南风那里拿修灵,拿了修灵,立刻送你走!”
天星头也不回便往帐外走,一个瞬间,心中百转千回,闪过无数个念头,时间仿佛放慢脚步,只等我那一声叫唤:“等等!”
“怎么?”天星回首,略有不解,随即了然一笑,在他稍带戏谑的目光中低下头,尴尬道:“带我去看看凤南风吧……”
那日范文仲来找我,话未说完就被影休追着匆匆离去,之后再未曾过来,影休回来之后对那件事也只字不提,说不担心那是骗自己的,既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便纵容自己看他最后一眼吧。
凤南风如我想象中一般,月色下苍白的脸,干涸的嘴唇,紧皱的眉头,躺在床上,虽在昏迷中,却好似极不安稳,我慢步过去,想要抚平他眉间褶皱,还未碰到他的眉,右手便被他紧紧握住,听他嘴里梦呓般吐出:“落儿……”
心中一紧,想要抽出手,却被抓得更紧,干脆任他握住,仔细看他消瘦许多的脸庞,心中隐隐泛出心疼,我对他,就永远只能在见不得光的暗处才能翻吐出内心真正的感情,才敢真正面对自己对他的感情……
一眼瞥到枕头边的一抹翠绿,夜色下仿佛发着微弱荧光,伸手拿起来,温润的触感,是……那个“风”字玉佩,玉佩凹凸不平,却还是完整的一块,细细看来,是被他用什么东西将碎玉一块块粘起来了,鼻尖一酸,一颗眼泪落在上面,轻轻弹开,留下一道细小水痕,凤南风,玄夜之死,我不是不肯原谅你,是不肯原谅我自己……
“看到修灵了?”天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慌忙擦干眼泪,点点头。
修灵就在玉佩旁边,该是凤南风随身带着,被人取下来了。
放下玉佩,拿起修灵,握在手中,仿佛有一丝沁凉入体,另一只手被凤南风抓住,想要轻轻挣脱却是不得,又怕吵醒他,听到天星一声叹息,便见他走过来,点了凤南风几个穴道,刚刚还被紧紧握住的手得到自由,天星拦住我便翻出窗外。
我忍不住回头看凤南风的房间,长发被吹散遮住一般视线,仍是可以看见那房间已是烛光大亮,人影绰绰,他,还是醒了么?
“天星,凤南风会没事吧?”我不安问道,上次范文仲说他一病不起……
恳切看着天星,见他点头,心下稍定,只要能好好活着便好。
“天星,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已经昼夜不停的用轻功行了两日路,丝毫不见天星有半分倦怠,还时常为我输入内力以免我过于疲惫。
天星转眸看我,轻笑道:“修国皇宫旧址。”
“为何?”
“若是在那里送你回去,或许能直接将你送入两百年前的皇宫,少了许多麻烦。”天星的声音轻轻荡在耳边,禁不住抬头打量他,还是如第一次迷糊中见他那般,眉清目朗,唇如红樱,一头白发随风而起,更是显得俊逸出尘。
到达那片废墟,远远便看到影休的黑色长衫,在那片断壁残垣中尤为显眼,见我愈近,便低头行礼。
“公主,属下为公主准备了些行李。”说着恭敬得递给我一个包袱。
包袱挺重,应该有许多银子,还听到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是他准备的药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若说他不是真心待我,此时做这些又是何必,按照天星的说法,我一旦离开,便不会再回了……
我接过包袱,正打算问天星接下来如何,隐约听到一声呼唤:“落儿……”
心神一凛,我四顾寻找凤南风的踪影,果然见前方不远处他一袭白衣,如乘云而至,急速飞来,还未着地影休便转身与他打起来。
凤南风和影休的身影,一黑一白,两人速度极快,纠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动作,我着急看着两人动作,想让天星阻止,却见他咬破自己手指,拿出修灵,将血滴在本已是血色的梨花之上。
“天星,你在干什么?快点,快拦住他们!”我急急拉住天星的手臂,天星却不为所动,直直看着血色梨花。
染上天星的血,那梨花原本的血色居然褪去,瞬间放出七彩之光,刺疼了双眼,本能性的闭眼,听到前方的打斗声又不得不睁开,眼看两人动作越来越开,一时分不出高下,想到两日前见凤南风还是那般孱弱的模样,心脏紧缩,更是着急不已。
“影休,凤南风,停下,你们都……”
话未说完,晕眩感袭来,感觉一股力量正在被硬生生从我体内抽离,瞥见天星脸色一变,迅速将修灵握在手中,掩住光芒,翻身远离我,眼前逐渐模糊,如浮起一层水雾,却仍是看到凤南风着急看向我,分神之际影休一掌打在他胸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我心中一急,却是发不出声音,紧接着眼前一黑,听到凤南风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叫喊。
“落儿!”
修国
两百年前的凤修大陆,竟是比凤国统治下更为安乐,百姓也尤为纯朴,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三个月,却还未找到进入皇宫的方法。
那日天星说应该可以将我直接送到修都皇宫,醒来时却是在一处郊外,花费许多力气才碰到一个商队,给他们一些银两将我带入修都,只是这样一来花费了许多时间,进入修都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之前所说的两百年前,具体是哪一年天星未曾提起,甚至连究竟如何改变历史,都还未商量,回来得太过匆忙,现在只记得凤南风最后一声呐喊,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只是就算我留在那里,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结果。
还有,迷朦之中听到天星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找母后要修灵,不要让母后……”
让母后如何?听不真切……
醒来后找人套了一番话,才知道现在是凤修二千七百八十三年,也就是修芊澜五岁那年,正值三月,还有一年多,修国便会灭亡。
我不擅舞谋弄略,也不会行军打仗,凤修一战中帮不上忙,那便只有阻止这场战争,我没有那个能耐去劝服凤朝希,便只有想办法找到父王,让他早做准备,提防母后,若是在那场战争中占得先机,或许不会被凤朝希轻易打败,至少我们还有修灵。
如此思酌一番,自然是得混入皇宫再说,可是皇宫守卫森严,那些王公大臣,我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我,说我是芊澜公主,不把他们的老魂吓掉一半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