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到她手中会有一把匕首的。
那把匕首扎向我的肚子这一瞬,我蹙了蹙眉,下一秒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拧了拧身子,硬生生地将她的动作变得偏了偏。
她扎进了我腰侧的肉里。
鲜血从水下弥漫开来的时候,萧惜遇已然逼近了我们身边,他只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我脸色惨白,以及水下隐隐的血红,俊眉一敛,抬手就将萧如烟劈了开去。
萧惜遇眼看是恼了,手上力气极大,萧如烟的身子在水中急急后退,险些触到湖中假山时,被萧安急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
萧惜遇却是眉头紧蹙地把我从水中捞起,带我上了岸,头也不回地疾奔不远处我们的房间。
初冬的水很凉,我脸色惨白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还好,还好,宝宝没事……
眼看萧惜遇根本无暇低头看我,一脸急色,我心中一安,放心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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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身旁多了两张脸。
一张是瑶华,一张是景阳。
景阳见我醒了,啧啧,“我家干儿子真是命途多舛。”
瑶华见我醒了,啧啧,“好一张病弱苍白我见犹怜的脸。”
我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哑,“小,小鱼鱼呢?”
他俩异口同声,“找萧安算账去了。”
【265】梦魇(上)
景阳和瑶华来了,这是我醒过来所确定的第一件事。
虽然我并不明白他们两个,一个是景阳王朝的皇帝,一个是大陈国的公主,是怎么凑到了一起去。
萧惜遇去找萧安算账了,这是我醒过来所知道的第二件事。
虽然我并不知道,萧安已经破败成如今这副样子了,还能再怎么同他算账。
我原本是想要去找萧惜遇的,可是瑶华和景阳都不许,两个人像是极其有默契,一个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个扣上手指头来把脉,还一边念念有词。“真是怀孕了吗?别是生了病才好,这么早就反应这么剧烈……”
瑶华骂景阳,“你少乌鸦嘴!抓紧看看,我倒觉得也许是怀了多胞胎的关系。”
他俩说这话时,是完全无视了我的,我表示十分无语。
景阳神神叨叨地把了好一会儿子的脉,然后脸一垮,有些丧气地说,“太早了,看不出。”
瑶华立刻追问,“什么太早了?”
“怀孕时间太短啊。”景阳大摇其头,“这才几天啊,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看出来是男是女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心想,你们古代还真是挺发达的,我们现代的B超也不知道半个月能不能看出来呢。
景阳把了大半天的脉,等于是一无所获,瑶华漂亮的脸孔一垮,明显很是讥诮地说,“本宫还当你多有能耐呢,原来也不过是这点儿本事。”
景阳脸一热,似乎是挂不住,又似乎是在瑶华面前想表现一把似的,抬手就又要扯我的手腕,“你不服?那我再把一次试试!”
把你妹啊。
我恼了,绷了一张脸,声音虽然虚弱,可气势还是在的,我挺生气地说,“我好歹还是个病人,不带被你们这么玩来玩去的!”
景阳俊脸顿时发涨,窘了片刻才想起来抬眼瞪我,“你这人,怎么也拆哥的台子?”
瑶华却是嘻嘻地笑,“好弟妹!”
和他俩胡闹了一会儿,我才想起问瑶华,“公主怎么也来了?”
她正在看我手腕上新近淘来的翡翠链子,头也没抬,很是没劲儿地应了句,“能是为了何事?你们西祁换皇帝了,我父皇派我来参加皇家的新年典礼——”
说到这里的时候,景阳推搡了瑶华一把,瑶华愣了愣,半晌回过神,朝我尴尬一笑,“啊,我忘了!你是西祁的公主呢——”
景阳推瑶华的时候,绝对没料到她会直接把这句话也给说出口的,因而他有些无语,抬手捂着额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瑶华不解,转脸看了看景阳,绝美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
我没扶额头,我淡淡地说,“没事。我早就不能算是什么公主了。”
瑶华一听这话,愣了愣,少不得又要追问,景阳看了我一眼,生怕我会被问得扛不住,生拉硬拽地拖着瑶华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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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走后,我才想起来,居然忘了问问景阳我身体是否有问题,可千万别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小宝宝。
后来转念又一想,哦,应该是没事。假若有事的话,景阳势必早就对我说了,而不会还在那边诊究竟是几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就弯了弯唇角,如果真像瑶华说的那样的话……
萧惜遇会很开心吧?
他曾经说过,希望我能生下一对儿龙凤胎的。
这么一想,就觉得心底甜甜的,方才和人打斗并因此而落水的事情,也就抛到脑后了。
我是带着微笑睡着的,却没料到,竟然做了个前所未有的噩梦。
在那场梦里,我还是我,还是我睡着之前的这套衣衫,还是我睡着之前的这副妆容,还是我睡着之前这因为联想起自己未来出生的孩子而甜滋滋的心情——我之所以会强调我还是我,是因为,在那场梦里,还有一个和我长了一模一样一张脸的,女人。
她和我长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不是祁青柠。
因为,她穿了一身血红血红的衣衫,黑发稠密如锻,只在额心绑了一条银色的丝带,其余全部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宛若一件黑色的羽衣,黑红脸色相映,衬得那张脸孔漂亮得简直有些凌厉了。
她那种气质,不像是一位公主,反倒很像是……一个杀手。
而她的手里,恰好也正执着一柄剑,一柄闪亮闪亮,正在往下淌血的剑。
她拎着剑,站在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口。
她的脚边,堆积着几具尸体,尸体的面目如生,看样子是没死多久。
红衣女子拎着剑瞥了那些尸体一眼,面色根本就没有分毫的动容,她无动于衷地抬起脚,迈过去,准备往府邸里面走。
这个时候,那堆尸体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明明没有什么力气了,却抓住了红衣女子的脚踝,明显是在用最后一丝力气,阻挠她往里面走。
红衣女子蹙了蹙眉,一副很明显被激怒了的表情,她连头都不肯低一下,而是极其凌厉地挥起了剑,准确无误地削掉了那只手。
令我骇然的是,那只手明明是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踝的,而她明明也是根本就没有低头看的,可是,她在削掉那只手的同时,竟然能够做到丝毫未伤及自己。
她武功确实不低。
最后一拨阻力被摧毁,红衣女子势不可挡地拎着剑进了那座华美的府邸。她似乎是看不到我的,走过我身边时,我踉跄着脚步往后退了退,她完全目不斜视。
眼看她进了那座府邸,我想了想,反正她是看不到我的,不如我跟着进去。
我跟着进去了,然后我就后悔了。
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她已经将里面变成了一片血海,偌大的府邸之中,鸡犬不留,地面上一片狼藉,赫然是腥味逼人的鲜血,和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
这么触目惊心的场景,着实让我愣了半晌,等到下一秒,我回了神,我捂着喉咙开始悚然欲呕,这个时候突然瞥到——
她的剑尖,正指着一个年仅两三岁的孩子。
那是一个男孩子。
正倚着门楣站着,神情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
他有着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有着一张皎白可爱的脸孔,手里正抱着一个木剑样式的玩具,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以剑指着他的大姐姐。
他的大眼睛中有惊惧,有不解,有茫然,有无措,可是他居然没哭。
我拍着胸口看着,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我心想,反正那女人也看不到我,就大着胆子朝那个男孩子走过去,想着假如能救他的话,我要把他救下来。
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刚疾步奔到那个男孩子的身边,一双手堪堪揽上他的腰,准备把他抱起来,一支明晃晃的利剑直直穿透了他的胸腹,剑尖自他的背部贯出。
他年幼而又滚烫的鲜血喷涌出来,险些溅了我满脸。
他就死在我的手中。
我僵硬如死,半晌都回不过神儿。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等到我终于想起来要讨伐罪魁祸首的时候,一抬眼,这才注意到,眼前哪里还有那个红衣女人?
眼前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正要把这座已然没了生灵的府邸付之一炬。
我这才彻底回过了神。
火,满眼都是火,火苗像是蛇的信子,在舔舐着墙壁,在舔舐着地面上的尸体,也在朝我逐步逼近。
我害怕,当然害怕。即便明知那是梦,可是烈火的灼热之感是如此的逼真,我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骨肉被烧焦的腥臭其。
我怕,可是更多的,却是犹豫不决。怀中这孩子已然死了,可大眼睛却是睁着的,他大约是至死都不能明白,那个红衣服的陌生姐姐为什么要要自己的命。
我犹豫着是把他丢进火里,让他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烧成灰烬,还是把他也带出去,好歹将他埋了,让他不至于尸骨无存。
正犹豫时,烈火被风吹了,瞬间就卷上了我的身子,我愣了愣,下一秒就尖叫了起来,“热,热!啊,疼——”
我一睁眼,突然醒了过来。
面前,是萧惜遇那张微蹙眉头的绝美脸孔,他正以温暖的指尖,在轻掐我的人中。
我看了看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还好,还好,是个噩梦。
【266】梦魇(下)
萧惜遇一脸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告诉他我做了个噩梦。
那个时候,我确实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很偶然、很随机的噩梦。
萧惜遇也是这么以为的。
我们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往深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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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缓了一会儿,睡梦里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