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试探过,结果解释的语言是如此的。
年华大概已深深把表面的释然加到内心的羁绊上,所以到头来谁都无法说清是非。
“只能怪神了。”
最后,听到女子轻轻的自语,让桑若不能理解。
便也只是无奈神的安排了吧。
天空明澄净透,却依旧触及不了最上端强大的存在,神,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神”呢?
……
三日后晴朗的晨间,青井林幽蝉站在桑荫下看起来心情不错。
“天晴啊。”
她摘下一片桑叶在手中翻弄着,突然悟到什么,就朝远方道:“桑若,把幽音坊里的古书拿出来晒晒吧。”
“是!”
话音刚落,穿浅蓝色和服的黑发女孩便消失在了早晨的雾气中。
瞬步的技巧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已经很出色了——那么,是应该走了。
幽蝉抚摩着桑树树皮,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落寞。
“看来你真的老了。”她自嘲道。
就像那个人一样,在神之下,青井林桑若不属于安静度过一生的命运,而他,也不属于和她相持相对的愿望。
“幽蝉师傅,书已搬到。”桑若清雅的声音响起,让女子回头。
“就放这里。”
她听言解除灵术,刚才悬浮在空中跟随她过来的书籍尽数落在草坪上。
“桑若,你对这些书怎么看?”蓦然,幽蝉如同聊家常一样随口问道。
“师傅的古书自然本本都是珍品。”
桑若一边回答,一边抑制眼中闪烁的光芒。
“既然你这么说,送你一本也可以。”
女子如同狐狸一样眯起了眼睛,看到黑发女孩嘴角的笑意。
“如果师傅想惩罚我,也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吧。”
“哦?” 幽蝉挑眉。“看来你天天晚上潜入坊中偷看古书,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长进啊。”
“怎么是偷看呢?其实师傅应该都知道我的举动,也算是您默许的吧。”
“不算都知道。”女子展开扇子。“前50年,为师可以察觉你的气息,以后就不行了。所以这后50年,是我猜的。”
桑若低着头,不知思考着什么。
时间在师徒之间停留了几秒。
“那么,应该要下山了。”
幽蝉停顿了一下,缓缓地道。
“是。”桑若回答,见到女子收回扇子,目光停留在桑树上,良久才开口:“丫头,记住我的话。不要太固执于一些事情,这样,这世界的丑态也不会太展现在你眼前。”
“我明白……”
看到黑发女孩的点头,幽蝉微笑。
“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别人,尤其是,那个人。”
“自然。”
“这样便好……”幽蝉的眉眼雅致柔和。“你走吧。”她说着抬头,发现云彩一如百年前的清幽。
零七
最终,黑发女孩独自一人下了灵蜒山。
“师傅最近容易伤感,如果情感爆发搞个波涛汹涌殃国殃民就不好了。”
用略略恶毒刻薄的语句阻止幽蝉的送行,桑若回头看到身后的连绵山峦,发现心情夹带几分寂寥。
回归亦是离别,所以无论如何,内心始终有落差。
她踏上青井林家浅和管家准备的马车,将灵蜒山最后的翠绿留在眼底,然后听到马车的一路叮铃,驶向幼年的故都。
“浅和管家,光若哥哥的事……”
“是,光若少爷10天前去了现世,应该今天下午回来。再加上大小姐吩咐的,所以少爷至今不知道小姐要回来。”
“谢谢。”
当黑发女孩下车,青井林家府邸的牌匾已经在明元节的锦旗流苏下衬砌了美丽的纹理。
喂,青井林桑若回来了。
仿佛内心有挣扎着破茧而出的蝶,黑发女孩感到一种华风袭过的畅快。她突然记起100年前在屋顶上的的少年,他冰凉的话语依旧于年华中冻结。
后来也会想,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如此漠然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究竟会长成如此冷绝的男子。
但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回来了,听了当年少年的话,终于回来决意担起属于贵族的责任。
“喂,回来了。”
分辨不清到底是对百年前冷漠少年骄傲的回应还是对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曾经弱小幼稚的状态的坦然,桑若低声喃语,然后她回头,用一个明澄的微笑转身。
另一辆马车在青井林府邸停止。
黑发女孩调整自己的呼吸:“光若哥哥。”
于是青井林光若看到日光下的女孩。她琥珀色的眼睛和黑发仍然是幼时的形态,但眉间有一抹亮色,在她小巧的脸上显得那样耀眼。
“桑若?”不由自主地,光若唤出这个名字。
宽大的衣袖衬起女孩清瘦的身形。
“是的,哥。”她对光若粲然一笑,在阳光下优雅明洁。
全家上下都对大小姐的回归感到高兴,但是光若的眉间没有松开。
“那么,桑若,你什么时候回灵蜒山?”踌躇了一阵,他最后说。
书房里点起了檀香,幽幽飘来,在兄妹之间聚集。光若只觉得桑若直起了身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打算回去了。”她的语气平常得就像聊着家常。
男子突然加急了声音:“可是……
但黑发女孩打断了哥哥的话:“是幽蝉师傅让我下山的。”她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
光若默然:“那……待在家里也好。”他的话在末尾轻下去,见到妹妹眼底的光斑。
“我……”她抿抿嘴,似乎酝酿了一阵才开口:“我想当死神。”
我想当死神。
耳边的声音刺痛双耳,浅黑发色男子听言蓦然起身。
“不,不行!”他急急地转身。
依旧记得百年前与大哥的言谈,还是少年的他们将妹妹送上灵蜒山,不愿意让她过多经历什么。
年少时的愿望在时间中未曾消减。
“如果我执意要呢?”
“绝对不行!我以青井林家第三十八代当家的身份……”
“二哥……是想像当年大哥一样决断地再次阻止我吗?”
不响的语句却让光若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发女孩微微蹙眉,表情在熏烟中模糊浅淡。
“光若哥哥……大哥死了。所以现在的青井林家,不是大哥和你的事,而是,我和你的事了。”
“可是父亲母亲和雅若大哥都是因为死神的职业而死的,我又怎么能够让你走上这条路?”
“路……”黑发女孩轻念,仰起头:“正因为是路,所以请让我去。二哥,我想同你一起替大哥走完他身为家主时要走的路。”
轻烟弥漫了书房四周,掩盖女孩似思虑似忧然的眉眼。
青井林光若一直看着妹妹。内心升起无数思潮。
虽然是路,但比起这些,你的幸福周全才是我和大哥最在意的啊……
想到这里,男子紧咬嘴唇。
不希望她加入死神,更不希望看到她不顾自己的生命。他突然走去依然企图劝阻妹妹,却见黑发女孩拔出斩魄刀。
“不要动!”
强大的灵压肆虐。
光若拔出灭天(光若的斩魄刀)用自己的灵压与之抗衡着,差异她手中墨色的刀剑。
周围的气息温然,女孩头上的怜月枷与身披的白色和服也宁静柔和。但她手持斩魄刀,用表情的绝然宣告她拥有做死神去面对一切血腥的资格。
是否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光若在那一刹那突然无法言语,他最终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刀。
而桑若同样停止动作,立在那里。
“二哥,请让我去。”
暮晚的灯光惨淡悠远。
已经不是百年前的景致。
“我会和山本总队长说的……但是在此之前,你去真央灵术院吧。”
最终默默地吐出这句话,浅黑发色的男子转目,强忍心中的怅然不知味。
大哥,对不起。但是桑若,我想我无法阻止。
他于心默念,不知道黑发女孩目间的略微迟疑,在谈及雅若之死时总会从眼角悄悄泄露。
零八
五月,石榴花的时节。真央灵术院的六届生们怀揣着千辛万苦找来的斩魄刀期待着八月份的毕业考试。
这个时候,大家饭后茶余讨论的问题莫过于“你的斩魄刀叫什么名字?”“你斩魄刀的能力是什么?”但是,今年的话题却比往年增加了。频繁出现的关键词除了斩魄刀,还有青井林桑若。
因而,当黑发女孩在真央的走廊上穿行时,她听到了耳边窸窣的杂谈声。
“那个就是青井林桑若!”
“她就是四大贵族之一青井林家的大小姐?一进入真央就特准成为六届生的人?”
“是啊,据说100年前随一位老前辈上山修行,近期才回来的。特准她成为六届生好象是因为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有斩魄刀了。”
“是吗?不过这张脸看起来倒只是适合在家绣绣花而不是拿刀。”
“可是她怎么说也被分配到了头等班,实力应该很强吧。”
“贵族花瓶去了头等班这类事不也是比比皆是的?”
“这倒也是……”
闲言碎语的存在证明了这个世界总是众生百态的——这一点桑若能理解。她只是在思考怎样在不破坏身为贵族所应该有的形象下履行幽蝉的教导。
幽蝉说:“做人不能吃亏,尤其是不能被人诋毁后无力招架,那是最失败的。”
所以她鼓励自己的弟子在吃了别人的语言攻击后要不伶牙俐齿地反驳要不就干脆解放斩魄刀毙了对方。
总之自己赚到就好了。
自然,受了100年这样的教育,桑若对刚才众人的话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握了握刀柄,而后认识到这里是真央,不比灵蜒山,才很苦恼地放下刀,径直向前方的碎语散发者走去。
“同学,我想问一下……”笑容很是清雅,让那小子哑然了声音。
“有……有什么事吗?”
“去龄木老师的办公室怎么走?”
“那个……东拐再西转,200步就到了。”语气可以算是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