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外的沅馨艺在上官梓淳打量着她的同时,也正默默地看着门内静默不语的白衣男子,面上虽是镇定依旧,可心中却已是百转千回。
当日,在孤儿院与沐风一别,虽然知道他们的情谊不再。可她却总是忍不住的期待,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可以再度重逢。即便做不成执手白头的恋人,就是做一个平凡普通的朋友也好。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未和沐风重逢,却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情境下遇到了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而这个人,甚至还是她的仇人!
她忽然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去眷恋。她虽然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个曾经给予她无数温暖的沐风,可她却仍是忍不住地心疼。
或许,终究还是她太过心软。
“啪—”的一声,所在牢房之上的锁被狱卒轻易地打开。
在狱卒的劝阻声中,从思量中回神的沅馨艺淡定地步入了关押着上官梓淳的牢房。而后,执拗地喝退了门外战战兢兢等候着的狱卒。
上官梓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如行云流水般完成了所有的步骤。直到她转身面向他,他才终于轻笑着出声。
“和惠公主还真是好胆量,竟一人前来探望我这将死之人。”
那样淡漠而疏离的口气再一次真切地提醒了沅馨艺,这个人不是沐风!他是上官梓淳!那个伤了她,也伤了慕惟楚的人!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她敛去了心底所有的眷恋和不舍,再度化身为那个心系幼弟,冷漠淡然的和惠公主。
冷笑着凝眸看向眼前的白衣男子,沅馨艺无温地开口,“本宫自然不会有那个闲情逸来看你这个将死之人。要看你的,是慕哥哥。”
她知道这样的做法未必妥当,可却也从方才凌云殿发生的一切清楚的知道,慕惟楚同他,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慕惟楚的安危便是现今上官梓淳唯一的死穴!
果然,她的话音才落,上官梓淳原本冰冷无温的眼眸竟出现了悲恸的神色。原本平静淡漠的情绪也陡然变得极为激动。
“是惟楚让你来的?!他的伤怎么样了?”
看着情绪不稳的上官梓淳,沅馨艺知道自己的这一步走对了!而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继续问下去的决心。
即便是他与父皇真的有着那样的血海深仇,她也要尽她所能化解一切。她不想让他,又或者是其他人成为这仇恨的无辜牺牲者。
坚定了决心的沅馨艺稳了稳她略微忐忑的心神,眉目低垂,薄唇轻启,“慕哥哥的伤势已然无碍。只是始终记挂着你这个走上复仇不归路的兄弟!是以,他才让本宫前来探看一番。”
还未等上官梓淳做出什么反应,她却突然话锋陡转,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直逼那个因她的话而有片刻失神白衣男子。
“不过本宫倒是很好奇,上官一族已然出事近十年,而你也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以你之力,想要报仇只怕不用等到今日吧。何以如今才突然想到要让我父皇尝一尝失去至亲的味道!?这般的细细思量,还当真让本宫另眼相看!”
这样明显的嘲讽,终于也让神思恍惚的上官梓淳回过神来。原以为他如何激烈的辩驳,却不料他只是落寞苦笑一声,而后便只静静地望着窗外。
就在沅馨艺以为他不会再说话,而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低沉而苦涩的声音却响起在这不大的牢房之内。
“今日凌云宫,你的那一番话着实让我想了很多。你说的或许是对的。那些侍卫确实无辜。可我又如何忍心让上官一族百余人白白枉死!世人皆道上官一族咎由自取,但可有人想过他们或许也是无辜的?而我,若不是三殿下那日的一番话,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父亲为了所谓帝位,做出的那些事情!你又教我如何不恨!?”
上官梓淳的一番话倒是沅馨艺颇为惊讶。她原以为他和父皇那一番恩怨是早已结下了的。却不料竟是三殿下所为。
果然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亲容妃做事不慎思虑,儿子竟也是如此。他就不怕,他日一朝庭审,上官梓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数告知?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呢。
上官梓淳的话音一落,沅馨艺“呵呵” 地冷笑了两声。
“三殿下?好一个大公无私的三殿下!竟如此铁面无私到将自己的父皇出卖,怂恿人去伤害他同父异母的姐弟!上官梓淳,你说本宫是该夸你单纯呢,还是该骂你傻?他三殿下何许人也,他的几句话你就相信了当年上官一族的事情是我父皇有意陷害?他沅齐柯当年才几岁?!”
她的话音才落,上官梓淳便似有所悟,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牢房的墙上。而出口的话,竟带着让沅馨艺惊讶的狠戾。
“沅齐柯!你敢骗我!我定与你势不两立!”
看着眸中满是狠戾的上官梓淳,沅馨艺没有想到,她的意外来访竟能如此轻易地化去了这一个仇敌,甚至还为素来见不惯自己的容妃添了一个大麻烦。
她几乎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再一次收了回来。
第15章 陈年往事
看着眼前情绪陡然转变的上官梓淳,沅馨艺的心中五味杂陈。
以当前形势,她本该为他这样的转变而感到高兴。
毕竟,经由她这么一番话,上官梓淳不再固执地与她对立。这也就意味着,她在这个宫中也就少了一个强敌。
但看着上官梓淳此刻痛苦的表情,沅馨艺的心却莫名地心疼不已。
尽管,她早已告诫自己,上官梓淳并非沐风,他不是那个让她眷恋依靠了二十多年的男子!可看着那张酷似沐风的脸上出现的那痛苦不已的表情,沅馨艺心里依旧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踌躇了半天,她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她本不该说的话,“或许本宫可以帮你一查当年原委。”
而也正是这句话,竟在无意间改变了他们三个人最后的结局。
上官梓淳在听到沅馨艺的这一句话之后,原本狠戾悲凉神情陡然变为了期冀。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知道上官一族是因叛国罪而满门灭族,却从来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起初,因为那个从小抚养他的仆从对他说,他的母亲在最后临死前给予他的最后期望就是安然度过一生,不要做复仇那样的无用功。
原先他也以为他会就这样平淡而安然的度过他平凡的一生。
可那日嘉睿帝三皇子沅齐柯的一番话,却让他推翻了往日的所有决定,让他从此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而现在,沅馨艺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他很可能只是成为了宫廷斗争中一颗可怜的棋子。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知道,十年前上官一族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所以,当沅馨艺的那一句话一出,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答应。
而沅馨艺,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他的反应。只是平静而淡然地看着他,眸中是他读不懂的眷恋和疼惜。
但那样的情绪也不过只是转瞬即逝。
很快,沅馨艺便又再次恢复成了初见时的淡漠疏离。
仿佛方才的眷恋和不舍不过只是上官梓淳的一个幻觉而已。她温和动听的声音响起,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冷意,与他初见时那单纯天真的模样截然不同!
“本宫帮你查出当年真相不是不可以,但本宫有一个条件,从此以后,上官梓淳必须听命于我,为我效力!”
沅馨艺说不出为什么,却还是反常的提出了这一个条件。
或许是想着,日后她可以利用上官梓淳替她的鑫儿扳倒沅齐柯,扫除他继位之路上的障碍?又或者是因为他长得与沐风太多相似,而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对沐风的那一份眷恋?
她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却依旧固执地想要这么做。而上官梓淳面对沅馨艺提出的这样的要求,竟也未加思索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虽已答应了他要替他找出当年真相,沅馨艺却悲催的发现自己除了知道十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一桩事情,其他的一无所知。
她不过年长沅齐柯几岁,十年前她亦还是一个什么不懂的单纯孩童,又如何去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知晓上官一族事件的来龙去脉。
无奈她只能先求助于上官梓淳,至少他曾经从他的仆从嘴里得到过有关当年的只言片语。
事关当年的事情,上官梓淳也就没有顾虑太多,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如数告知。
十五年前,上官铎进入仕途,因为家族的原因娶了江家二小姐,也就是嘉睿帝之后江蓉的妹妹为妻。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上官梓淳还是沅馨艺的表哥。
之后,上官铎的仕途一帆风顺,直至十一年前位极人臣,为大沅朝兵部尚书,掌管大沅朝兵符。
就在众人皆以为他的仕途会因着小姨子是当朝皇后的缘故而继续一路扶摇直上时,他却被人揭发有谋反之心。
嘉睿帝大惊,下旨刑部彻查此事。
而后经由刑部彻查,上官铎密谋造反证据确凿,嘉睿帝大怒之下下旨将上官一族全族处死。
但碍于江家势力及其后江蓉的求情,设法免去了江蓉之妹以及其子上官梓淳的死刑。但江蓉之妹江颖却因牵挂夫君,在上官铎处死当日追随而去了。
而这也就是为何上官一族尽数覆灭,却独留了上官梓淳一人的原因。
听完上官梓淳低沉的叙述,沅馨艺反倒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了。
自古帝王素来都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即便她的父皇与她母后感情甚笃,却也没有道理留下上官梓淳这样的后患。
而且她母后去时,她虽年幼,却也深切地记得她的母后是一个通情达理顾全大局之人,若是上官铎谋反证据当真千真万确,她应当不会去求这个情。
即便是求了,以她父皇的雷霆手段,也万万不可能答应。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其中大有隐情!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曾看过一部宫廷戏,其中有一个位高权重大臣在新帝登基初始处处与之作对。而就在新帝丰满,将其罪行全数抖露之后,君臣二人却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做了一次秉烛夜谈。
原来,那位大臣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已自身之力帮助皇帝认清朝堂局势,辨别忠奸是非。所以他刻意地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促成了一次次又一次的君臣矛盾,最终替皇帝出去了所有奸佞之臣,却也搭上了他全族性命!
她忽然想,上官铎会不会也如那位大臣一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