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杨艾不以为然，“若是他真的很孝顺，那么你也可以从他母亲处去考虑呀，他肯定也听母亲的话。”
云逸轻轻一叹，道：“你为何这般固执，你别忘了，他是因你而至此的，更何况你知道么，潘岳的妻子本就是姓杨。”
“这世间姓杨的女子多得是，未必就是我。”
“并且他们俩是自小定亲的，这便只能是你。”
杨艾一怔。“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只能是’的，什么都可以改变。”
“可是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人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这便是宿命。”
“你居然也信这个？不觉得很荒唐么？”
“一点都不荒唐，信不信由你，我不妨可以再告诉你，将来潘岳的下场也非常凄惨。当然，若是你现在仍旧打算嫁给卫恒，我可以完全肯定地告诉你，潘岳活不过一年，每一次发病都会令他心力交瘁，发病十二次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他了。现在死亡于他而言只是迟早的事，可怜他还有个母亲不能照顾，这些想必他都知道。”
“那我为什么不能自私一回呢？”
“当然可以，只是你不会。作为我们，在这里呆久了，总要有个精神寄托，如果对周围的人都不付出感情，那么便与一具行尸走肉无异。”
杨艾慢慢弯下腰，抱膝而蹲，抽噎道：“我不要精神寄托，我只要回家。”
云逸一叹，谁不想回家？可是杨艾，若是你回去了，你是不是又会怀念这里的某个人呢？
第六十六章
第二日，当喜娘欢天喜地地来到杨艾房中等待着新娘子的时候却发现新娘子不见了。而另一边卫府，卫恒向父亲卫瓘提出取消婚礼，惹得卫瓘大怒。
“昔日要你娶李小姐，你不要。前几日跑来突然说要娶那位杨小姐，可是现在都已经快要拜堂了，你又对我说取消，你到底在干什么？！今日我都把客人请来了，甚至圣上都要来看你的婚礼，你就是不娶也得娶！”婚姻大事岂容儿戏？可是恒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要娶的是他，说不娶的也是他，现在怎么该怎么面对前来祝贺的客人？
“老爷老爷……”一位家丁慌慌张张地跑来。“老爷不好了，喜娘派人来说杨家小姐不见了！”
“什么？！”卫瓘气得拍案而起，愤怒不已，指着卫恒大骂道：“你们俩是不是合伙起来气我？！好，杨家小姐不见了就不见了，我不管了！来人，向宾客们说婚礼推迟十天。备轿，去李府，我去向李家提亲，十日后你直接娶李小姐过门！”卫瓘背着手大步迈出门去。
“爹！”任凭卫恒怎么说，卫瓘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估计此事真是惹他生大气了，为何天底下的父母总是要为儿女的婚事操心呢？“哎！”卫恒一叹，算了，早就该知道会这样了。
十日后，卫家果然又办了婚事，而新娘子却不是杨艾，而是李太守独女李湘英。至于杨艾，已经消失整整十天了，连杨家上上下下都找不到她人，杨肇还差点去报官去了，到处都在找她，可是她就是不现身。
“在想什么呢？”
“园儿你小心一点，不要到处乱跑啦，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杨艾急忙扶她坐下，然后拿了个毯子给她盖上。“春天的寒气还是很重的，小心别着凉了。”
“谢谢！”谢玖将毯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她很看重这个孩子，也许这个孩子就是她将来生命的全部了。
“太子妃最近有没有找你的麻烦？”自从杨艾知道南风走了而贾南风出现之后，她就一直很担心谢玖的安全，毕竟那个女人真的是心狠手辣，很可怕。
谢玖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这个冷宫真的是很冷清，每天都没有人来，恐怕那个贾南风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不知道最好，省得来害你的孩子，最好她永远都不要知道，你以后见着她也不用给她好脸色，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南风了。”
“艾儿，你不问我这个孩子是谁的么？”
“不问，因为不管他真正是谁的，如今在这里他只能是司马衷的，不然他就不可能出世。更何况，我知道他是你的就可以啦。他若是生下来就得唤我阿姨呢。”是谁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你的就行了。
谢玖笑笑，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已经凸起的小腹，满是做母亲的幸福之感。这个孩子虽然没有父亲，可是有母亲伴着他也是好的，虽然身处冷宫，可是越是不引人注目那变越是安全。
“想好孩子的名字了么？”按常理，一个孩子的出世应该是在两个人的共同期待下，两人一起来讨论孩子的名字，寄托着对他的期望，可是如今却只有她一人，怎能不心酸？
摇头，不语，孩子的姓名甚至是他们的母亲都无法做主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谢玖突然提到这件事了，杨艾一叹。那天晚上她去找卫恒问清楚，结果他却说婚约取消，便带她来了谢玖这儿。话说也真奇怪，杨艾突然想起了石崇说的话，这皇宫的守卫也的确是太松懈，确实惹人怀疑，她简直有种如芒刺背的错觉，总感觉有人一直都在注意着她，像是看着到手的猎物一般。
“等卫恒来吧，他说他会处理剩下的事。”
杨艾在冷宫中陪着谢玖十天了，却没有等来卫恒，倒是等来了潘岳。他一袭黑衫，独立于冷宫门外，不知在哪里站了多久，杨艾发现时两人就那么直视了若干分钟，杨艾愣是没有回过神来。他怎么来了？
“呃，你……”杨艾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进去说吧。”孑然一身，擦身而过，进屋去了。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园儿已经歇下了。”杨艾给他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他接过来，搁在嘴唇边一抿，原本干巴巴的嘴唇立即湿润了，鲜红欲滴。
“只是来看看你。”
“你怎知我在这里？”
“卫恒告诉我的，他要我来接你。”没有放下杯子，而是紧紧握在手中。
“那他呢？”他为什么不亲自来接，而要潘安来接？他是在生气么？不愿见她？
潘安沉默，而杨艾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许久，他才道出：“他今晚，成亲。”
成亲？杨艾莫名地颤抖了，难以置信道：“和谁？”
“和谁并不重要，和谁都是一样的。”是的，不是和爱的人那么和谁都是一样的，都是不爱的。爱情在婚姻中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并不是每段婚姻中都有爱情，也并不是每段爱情都能够走向婚姻。
杨艾心中一阵绞痛，是她对不起卫恒，是她不好，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给他念想，可是她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呀！可是，不管怎么做，都是不对。
“对不起。”潘安深呼吸一次后说道，“艾儿，是我不好。”
杨艾拼命摇头，就想蜡烛上被风吹得摇晃的火焰般摆动。“你们都很好，不好的是我，是我不该来到这里，可是这些又岂是我能掌控的？”如果没有她，那么卫恒就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如果没有她，潘安也许就不会中了贾南风的毒；如果没有她，园儿也许就不会进宫也不会呆在这阴凉的冷宫之中。可是，这真的不是她想的，现在却发展至此，叫她如何是好？
“潘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嫁给你。”留下这句话，杨艾掀开珠帘走进里屋。
俊脸一沉，满是疼惜。艾儿，我不想你委屈，可是我却想有你相伴，真的对不起……
——
第六十七章
因为去年司马炎要充后宫便禁断了人间婚嫁，于是今年年初成亲的人特别多，人们议论不已，说是杨肇今年可算是尽天伦之乐了，子女年初都纷纷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好不喜气！
杨艾一大早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任人摆布，看着自己的两个嫂子为她忙上忙下的，盘发，上浓妆，戴首饰，最后脑袋沉沉的。
“艾儿，这里有两支玉钗，一是卫公子送来的青玉玉钗，一是姑爷送来的琉璃玉钗，你要戴哪根？”杨艾盯着婷儿手中的两支玉钗，迟迟不作决定，其实她哪根都不想戴，如果可以的话。
“小姐，有位绿珠姑娘来找您。”门被推开了，一抹绿色立刻现于眼前。
“杨姑娘。”绿珠淡淡一笑，可是在看见婷儿手中的琉璃玉钗时却有瞬间的出神。
“绿珠，你来啦。”杨艾仔细地打量她，发现她的状况还好，看样子石崇并没有为难她。杨艾起身，却不料碰到了婷儿伸着摊开的那只手，两只玉钗便直直地往下掉，总是婷儿眼疾手快也就只是抓住了一支，而另外一支像是要以粉身碎骨来控诉着不公平的待遇，碎成了好多节。青玉手镯与玉钗本是一套的，可惜如今却全都碎了，若是卫恒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杨艾小心翼翼地将其一节一节地拾起，放在手帕上。
“小忆，这个可以修复好么？”
小忆接过来瞧了一下，叹惜：“应该可以，可是会有裂痕。”
“没关系，帮我拿去粘合上吧。今日不戴玉钗了，随便拿支银钗吧。”
“杨姑娘，”绿珠上前几步，走到杨艾面前，“琉璃玉钗还可以用呀，为何不用？”
杨艾不回答她，倒对小忆和婷儿说：“谢谢嫂嫂了，想必嫂嫂们累了吧，嫂嫂们还是去休息吧。”婷儿还欲说什么结果被小忆拉出去了。
“杨姑娘，你是在介意？”
“介意什么？”
“哎！”绿珠叹道，“杨姑娘，其实我的本名即是绿珠，至于琉儿这个名字是潘安一时兴起取的，因为他很喜欢琉璃。他有一对琉璃玉钗，一支当年送给了我，便随着我埋进来了土中，还有一支便是桌上的那支，这就已经证明了你在他心中不凡，不然他也不会娶你……”
“他娶我只是为了他的命！”杨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平静下来。
绿珠反问道：“可是你呢？你嫁给他只是为了救他的命么？”
“不然呢？还会有什么原因呢？”除了那个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能使一个具有现代思想的杨艾嫁给一个不爱她她也不爱的人呢？当然有，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不够冷静，可是爱情本身就是感性的，太过理性的人不懂得爱情。
“原因你比我更清楚。”绿珠拿起桌上那支琉璃玉钗，插进杨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