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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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郭络罗·雪霏-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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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外祖母一定回忆起和外祖携手游园的时候,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很美,很安宁。

    晚风清凉,整个庭院都沐浴着月色,凉凉的,唯有紫藤枝叶婆娑,重重叠叠,葳蕤绵密,竟几乎漏不下什么光线。如果说,那若干株合欢树是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那么,这棵紫藤就是饱经沧桑的老人了,岁月如刀,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细密的皱纹,斑驳如枯,然而腰干以上,仍是嫩青色的树皮;架子上,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但见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飘出的馥郁香气,弥漫在整座庭院的上空,一直飘向府邸深处。忽然觉得,外祖母就像这紫藤,永不衰老,将馥郁的芬芳散发向亲王府的每一个人,让大家都活在她的庇佑与温情之下,感受到她的充沛的精力。

    “雪霏,今儿你宜妃姑姑吩咐嬷嬷来接你了,郭罗妈妈想多留你几日,好吗?”

    “嗯,雪霏陪着您老人家,哪儿也不去。”提到进宫,我心里竟有些慌张,庆幸的是祖母也不愿离开我。

    “霏儿,你怎么不想去看姑姑了?往年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姑姑接进宫么?”祖母很关心地问。

    “我,”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去年十一月盛京大雪,姑姑和皇上的对话,他们离去后,我的惘然若失,表哥欣喜的笑,我木讷的点头,傻傻的表情……

    “十阿哥新没了母妃,现在住在姑姑宫里,雪霏再过去了,恐怕挤不下。”

    “傻孩子,皇宫那么大,还能住不下你?”祖母已经起身,坐到我身边,摩挲抚弄着我的头发,“这么好的头发,也不知道细细梳理,燕尾髻盘得跟雀儿巢似的,也不知道带上点簪子、珠钿,你跟前的丫头们是越发得懒怠了……”说着,轻巧地解开头绳,亲自给我盘起头发来。

    “大夏天的,没得弄这么些累赘的顶在头上,又沉又热。”明知阖府里的孩子求着老福晋给梳头还不得,我却恃宠撒娇,嘟嚷着嘴,一副不买账的样子。

    “傻孩子,又没让你戴许多,那只红珊瑚的蝙蝠压鬓簪,又轻巧又好看,昨儿个我还向你三舅母夸呢,你偏又不戴了。”

    “就您顶讲究,院子里纳凉还要戴首饰……”

    “霏儿,你也十一二岁的人儿了,在自家尚且这样不修边幅,将来到了夫家还怎么得了?哪个姑爷敢娶你?”祖母边说边将最后一尾发梢细细地收进去,梳好了髻儿。

    “雪霏不要嫁,”我怔了怔,说。

    “尽说傻话,你还能守着郭罗妈妈过一辈子的?”祖母没有在意,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枝凤钿,慢慢地给我插好。

    “雪霏真的不要嫁人……”我的喉咙忽然哽咽起来,“在盛京的最后一晚,四公主来找雪霏说话,她说,皇阿玛要把她嫁到喀尔喀去,也许她以后一辈子都得待在呼和浩特,永永远远回不来了。”我慢慢地说,恍惚记起蕤玉平淡如水的声音:“其实蕤玉从小就知道,公主命中注定是要远嫁蒙古的,还曾指望,能像嫁到巴林的三姐姐那样,每年回来省亲呢;却没猜到,我的归宿竟会是千里之外的漠北草原,真傻……”又依稀看见她眼波婉转流动,怔怔地望向我:“雪霏,我一直都羡慕你,你不是金枝玉叶,却比我们更幸福。你的阿玛把你视作眼里的珍珠,你的郭罗妈妈又那么疼你,姑姑她们都宠着你。将来,也一定能嫁个心爱的人……我知道,八弟他们很喜欢你……不像我,我连编个美梦都害怕,想也不敢想,只怕梦碎了,更难受。”蕤姐姐,你哪里知道,公主们固然身世飘零,可其他八旗女儿又有哪一个是能自主命运浮沉的呢?

    “傻孩子,你不是公主,哪里会要送去和亲?等到了后年,你们这群孩子也该选秀了,那时……”祖母不说了,轻轻拍拍我的肩,“那时,祖母就该给你准备嫁妆咯。”

    “雪霏会被选上么?”

    “若是我们安亲王府出来的格格都被撂牌,还有哪家的姑娘配得上留牌子?霏儿何时变得这么畏缩了。”祖母安慰的话在我听来只是加深了不愿触碰的阴影。

    “一定会么?”

    “一定会的。你姑姑还掌管着六宫呢,担忧什么。”

    “要是姑姑管不着呢?”

    “不要说我们霏儿这么灵秀的孩子,就是那些粗笨的,只要出身高贵,也肯定会被留下牌子,指给宗室子弟们为福晋的,皇亲国戚哪个不要由皇上亲自指婚?”

    “若是……郭罗妈妈,雪霏是说,若是皇上给霏儿指的人,不是霏儿喜欢的呢?”我小心翼翼地探问。

    “孩子,女子的命运,自然是该父母之命,哪里正好有个心爱的人呢?等你见着他,自然就会喜欢了。祖母当年……”外婆笑了笑,理理鬓角,“还是赫舍里家的三妞儿的时候,听额娘说先帝把我指给了安亲王做继福晋,哭了两天两夜。嫁过来的时候,你最大的庶出舅舅都有我肩膀高了,我也觉得委屈。可是,女人得顺着自己的命,不能逆着。新婚第二年,头胞孩子刚刚产下,当时风头最盛、没有儿女的侧福晋乌亮海济尔莫特氏就和王爷商量,说我年轻不会带孩子,想要我把女儿过继给她,我也只好忍了:你额娘才满月,就被侧福晋抱走了。可是,我偏偏不认命,心想着总有一天我能把孩子夺回来。你郭罗玛法偏好汉人的东西,喜欢汉人的诗词书画;我在娘家的时候,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既来之,则安之;没法子,趁着年轻,一样一样地学。不仅仅争着和你外祖趣味相投,我在几年内学会了管账、理家、操持红白喜事。”祖母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园子四周,“你看,这紫藤苑就是你郭罗玛法送给我的礼物,那是我嫁进府里的第七个年头,夏天,我们命人在园子里外栽上了许多合欢树,你外公带着我、你额娘、你大舅舅还有大姨,一家人一齐在园内纳凉。”

    我默默地听外祖母讲述自己的少女时代、初为人妇、伉俪情深等,并不太明白这和我面临的命运又什么关联。

    “霏儿,女人的命固然是别人指的,可是,掌舵的人却是自己,你要是想着它的不顺心呢,以后就会事事不顺心、处处有别扭。你要是随遇而安呢,往后的日子就随波逐流,难由自主。你要是逆流而上呢,总会到达自己期盼的地方。”

    我低下头,细细咀嚼回味着祖母的话,身畔的合欢树浓荫如伞,飘下两三朵绒球形的红花儿来,正好坠在我白绫缎的裙子上,清香袭人。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伤逝

    往年,总要在翊坤宫里消夏,康熙三十四年却是个例外,端阳节前是我几次三番赖上外祖母,拖着不进宫;后来万事俱备,却一直捱到重阳,都没能入宫,反而被阿玛接回了额附府,度过了整个冬天和来年的半个春天。

    嬷嬷们压低嗓门的絮语,神秘的眼神交换,宫里忽然不再派嬷嬷来催我去,蕤玉很久没有绣品传出来给我描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丝神秘的气息,可又是瞒着我的,我被隔绝在真相之外,莫名其妙地旁观着事态的发展,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丝丝不祥的气息:翊坤宫里准出了什么事儿。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初,额府里早已经散去了新年的气息,一天下午,观棋挎着一只小包袱,悄悄来求见。

    “格格,”她怯生生地说,“观棋今年服役满十年,按规矩该是发送出宫的时候了,今儿早上刚从宫里放出来。奴才临回老家,舍不得主子,让爹娘雇了骡车等在地安门外,自个儿斗胆到府里来告个辞。”

    “你在姑姑宫里已经十个春秋了?”

    “嗯,观棋是康熙二十四年秋天选为宫人的,分配到翊坤宫服侍宜妃娘娘,后来娘娘安排奴才照料格格起居,到如今,十年还零好几个月呢。”

    “我记得拂琴比你大些的,她也要回家么?”

    “拂琴跪着求宜主子,说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若是回去了难保不被族里叔伯半卖半嫁给人家为妾,主子可怜她就留下了。”

    “观棋,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拉着观棋的手,“虽然耽误了你好些年,毕竟还年轻,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我摘下燕尾髻上的一支绿雪含芳簪,又褪下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戒指,塞进她手里:“没什么临别礼物可给你的,就这两个贴身首饰,做个留恋吧。”

    观棋忙跪下,直欲推辞,还是强不过我,收下了。“以后就由拂琴和枕书她们两个代奴才照顾格格了。”她流着眼泪说。

    “嗯。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只是……”我忽然想起这小半年的异样来,“怎么今年夏天里姑姑没接我入宫?你别学着她们骗我,只管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不幸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只是,比我原想的可怕许多:七月初,礼部奉旨酝酿四公主与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的婚事,安排相关事宜。小姑姑哀求皇上不要让蕤玉远嫁,皇上表示不容更改,小姑姑就跪了两天三夜。姑姑再三劝她,蕤玉哭着求她,竟都不听;康熙那几天皆没有驾临翊坤宫。第三天早上,康熙不得不出现:伺候小姑姑梳洗的宫女发现她穿戴整齐地仰卧在床上,已然没有了气息。

    这件事秘而不宣,甚至没有对外发布贵人薨逝的消息,她的葬礼也是草草的,没有典例、规格可依。蕤玉不必在明年春天嫁去蒙古了,她的婚事因母丧而推后,却没有取消。姑姑受到了牵连,主事的权利被暂交给太子妃,康熙很久都没驾幸翊坤宫。直到正月里,姑姑抑郁成疾,太医院的医正不得不启奏了皇上,他们才似乎破镜重圆。

    “贵人主子真是奇怪呢,”观棋红着眼说,“从不说话的人,却求了皇上半个晚上,额头都磕破了,直渗血,脸色惨白得吓人;气得皇上拂袖而去。贵人主子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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