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逝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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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如是逝水长-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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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他的聪明都不在这世事上。”天成帝的脸上掠过一抹阴影,似是怒气,又像是惋惜,“以他的才智,若是肯用心在朝政上,也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
  “臣妾倒是觉得,二皇子未必对世事全无用心。陛下也不必过于苛责他啊。”绿华女史想起那个温雅超凡的二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总有些看不透的感觉。
  “不管怎样,若是那密诏真的被人换走,日后恐怕会后患无穷。”天成帝皱紧了眉头,病中更显苍老。究竟密诏是不是被掉包,这个问题整日萦绕在他心间,令他心力交瘁。而比这个问题更令他担心的,是他有些无奈的太子人选——三皇子寒照。
  突然,心口一阵绞痛紧紧攫住了他,他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刹,他惦记着自己还没有正式草拟新立储君的诏书。
  “陛下!陛下!”绿华女史又惊又急,看着再度陷入昏迷的天成帝,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小顺子道:“快去静王府,传静王妃入宫。”
  

第六十七章 红楼隔雨相望冷(下)

  “母亲,孩儿给母亲请安了。”
  “嗯,快起身吧。”左婕妤示意左右退下,这才看着寒启问道,“你去探望你父皇了吗?”
  “刚刚去过。父皇自从昨晚昏迷后还没有醒。”寒启顿了一顿,道,“昨天夜里,赵鹏举来了。”
  “赵鹏举?”左婕妤沉吟起来,“就是眼下统帅御卫府左军驻在京城郊外的那个赵鹏举?”
  “正是他。”
  “他来找你做什么?”
  “因为他也是凌家的门人。”寒启微微一笑,“虽然不是明面上的,但是他却的的确确是凌家的门人。”看到母亲的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要说这个赵鹏举也算谨慎小心,但是上次凌家和五皇兄一起对付三皇兄时,曾经拉拢过他。自从萧家倒了,御卫府就交由大司马统领。他既然统帅御卫府的左军,凌家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一时看不清形势,不敢违背凌家,便也顺水推舟的奏了一本。如今江州案这般结果,他自然后怕起来。”
  “说起来也不怪赵鹏举,当时三皇兄本是稳操胜券,却因为凌家临阵反戈,差点落得全盘皆输。”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要是没有我那个表姐的账簿,恐怕他是输定了。”
  “陛下这次不是还没有治他的罪么?”左婕妤眼波一闪,像是对寒启话中的遗憾没有在意,“他来找你做什么?”
  寒启笑得颇有深意:“因为我也与三皇兄素有嫌忌,又和他素有来往,所以这次他就认为我和他一样,正在惶恐不安,所谓同病相怜,他这次来,就是想和我商议,该如何摆脱和凌家的牵连,最好,还能立功受赏。”
  “那你是怎么回他的?”
  “孩儿自然不会让他空手而归。”
  “哦?”左婕妤的眼波转到寒启身上,“你对他说了什么?”
  “母亲也知道刘允的下场,又怎会猜不出孩儿对他说了些什么?”寒启的神情有几分得意。“不枉我这么多年的笼络,这次真是天赐良机。”
  左婕妤听完不语。
  刘允统帅御卫府右军在江州驻扎,他是五皇子的亲信,这次江州一案,树倒猢狲散,他也因此而一损俱损,被削了军权,押往刑部受审。听说审出了他历年贪墨军饷的事情,刘允本人已被枭首,一家老小都被流放充军。
  同是将领,一个有这样的下场,另一个的惶恐可想而知。
  左婕妤看着寒启的目光渐渐凝重,自己儿子的心事她再清楚不过,看来他是要放手一搏了。她朝窗外望了一眼。
  已经是傍晚,天色呈现一种异样的暗红,像是风雨欲来时的颜色。暗红色的天,暗红色的地,还有这天地间的景物,全都罩上了一层暗红。那种颜色,像是刀剑上的铁锈,又像是隔着灯罩飘摇的火光,映的一切都像是投在帘幔上的影子,风一吹就会摇晃起来。
  而此刻,风雨前特有的凉风正从四面八方涌入窗口,吹得帘幔翻飞,两人的衣裳也都翻飞起来,像是鼓满的风帆。
  左婕妤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叶在风浪中翻卷的小舟上,眼前的景物都不过是岸上远远的轮廓。
  风雨,就要来了。
  
  好大的雨。
  绝颜立在檐下,看着满天挂起的雨幕,檐下雨流如注,落在栏杆上,溅湿了她的衣衫,她动也不动。
  自那日起,她再没有见到寒诀。而天成帝,也没有再醒过来。虽然这几天每天都被宣进宫去诊病,但却没有见过也去请安的寒诀。
  她很清楚,寒诀在忙些什么。
  不止寒诀一人,还有很多人的行动她都很清楚,但是,她却不清楚她最想知道的那个人的行动。
  雍。她又在心里默念一次这个名字,不知道他在北戎情况如何。
  她思念着他,但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是一定会来找她的。
  “小姐,宫里又来人宣你入宫了。”是菱儿的声音。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事和王妃商议。”
  绝颜侧过头,正瞥见寒诀走近她身边:“殿下有何事要与绝颜相商?”
  “你今天进宫,要多加小心。”寒诀凝视着绝颜的面容,轻声说道。
  “会有什么事吗?”绝颜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寒诀看着这抹未到眼底的笑容,衬着她背后的白茫茫的雨帘,笑意清清淡淡,像这漫天的雨滴,溅落在栏杆上,溅成一朵水花,转瞬即逝。他心里忽然一阵慌乱,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今晚宫中,会有大事发生。”
  “殿下既然知道,想必也早就做好准备了吧。”绝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殿下来的正好,我也正有一事,希望殿下成全。”
  
  数声谯鼓,已至三更。
  大雨一直下到夜里。
  “郡主,郡主!”
  是韩至泓的声音,声音很是焦急。绝颜掀开帐幕,隔着床前的屏风,看见他站在屋里。
  从睡下起就一直听着窗外的风雨声,绝颜的神智异常清醒。
  “韩统领,出什么事了?”
  “驻在京城郊外的御卫府右军赵鹏举昨夜起兵谋反,他派兵夜袭三皇子府,三皇子已经遇害,现在他又率兵包围了禁宫,宫中只有侍卫,兵力不足,只能将所有侍卫集中到陛下的天乾宫护驾。此处现在已不安全,请郡主即刻随微臣去天乾宫暂避。”
  韩至泓,他竟是特意来接她的。虽然有青柳在旁她并不担心,但是绝颜还是不禁向他投过感激的一瞥。接收到绝颜的目光,韩至泓突然低下头去,递给她一个雨披,让她裹上。
  “时间紧迫,请郡主恕臣逾越。”话未说完,他已将绝颜轻轻抱起,兔起鹘落,几步冲出了院落,朝天乾宫奔去。
  绝颜被他抱在怀里,头上罩着风帽,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也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他脚下如飞,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可以看见天乾宫的灯火,也可以看见守卫的侍卫们手中刀光闪烁,将天乾宫层层围住,每人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情。
  韩至泓抱着她径直到了天乾宫殿外廊下,将她放下。绝颜微笑着温言道谢。一见她的笑容,韩至泓只觉胸膛中心跳的更快了几倍,一路上他都能听见自己急速的心跳,甚至有些怕偎在自己胸前的她也会听到。鼻端隐约还有她的香味,心跳更剧,他不敢再停留下去,匆匆告辞。
  “请郡主进殿暂避,微臣还要在殿外守护,就先告辞了。”
  绝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玉石台阶下,远处是天乾宫前的空庭,除了层层围住宫殿的侍卫,还没有见到夜闯禁宫的叛军。
  此刻没有,以后也不会见到。她冷冷一笑,没有进殿,继续站在廊下。
  在风雨交加的黑暗中紧张以待的侍卫们没有等待太久,一个跌跌撞撞的内侍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七皇子寒澈得到了通报,已经带禁卫府进宫护驾来了。
  风雨呼啸,掩去了远处刀剑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只不过隔着一道宫门,只差一道门,叛军就攻进天乾宫了。
  冰凉的雨水倾泻而下,风助着雨势,湿淋淋的雨水落在绝颜脸上,许是错觉,她闻到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不是错觉,那是随风雨而来的,和这里只有一墙之隔的血腥。
  她的眼神更加冷冽,仿佛可以望穿漆黑的雨幕,望穿那道宫墙,看见墙后的厮杀。
  七皇子寒澈得到通报进宫救驾,她唇角微翘,好快的通报啊。
  不管怎么说,这个通报人和她还有莫大的干系,现在,也该到了去见她的时刻了。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响起,是通向天乾宫的宫门打开了。
  当先两骑奔入宫来,在宫前的玉石台阶下都下了马,走上殿来。
  一个自然是寒澈,另一个是——寒启。
  绝颜遥遥望着两人,恰好和寒澈的目光在半空交错。
  寒澈远远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天乾宫的廊下,待到下了马,认出那个人,不由得浑身一震。
  一年未见,却已是物是人非。他已经知道了她资助他平叛楚州,知道了她是绝谷老人的弟子,知道了她嫁给了二皇兄,更知道——是她派人救了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该如何再见她。
  物是人非事事休,回首昔日,欲语还休。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有考虑清楚,上天就安排他再次见到她,还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
  绝颜先收回了视线,转身走进殿内。只刚才的一瞥,她就放心了,她知道,寒澈,还是当初的那个寒澈。这样就好,她绝不要将他牵进局中,成为另一个寒澈。
  天乾宫内,躺在寝殿内的天成帝已经醒了,却没有召见一个外殿的妃嫔,反倒只将她这个所谓的医师和几个御医召了进去。在外殿满堂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女人们中,绝颜很快就找到了神色似乎慌张眼神却依旧镇定的罗衣,她和罗衣对视一笑,走进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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