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
绝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暮色不知何时已经降临，而对面则坐着一个她正想质问的人。
“寒澈在南边打了败仗，你早就知道了？”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含着怒气。
寒澈的胜败她是有些在意，更多却是因为他有事瞒着她。
“你不是很确定了吗？为什么还要问？”他不以为然。
“为什么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你。”雍雪见慢条斯理的说着，看到她质问的眼神，微笑，“只是觉得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没必要？”绝颜冷笑，“你怎么知道没必要？”
雍雪见的笑容忽然敛去：“因为我说没有必要。”他的眼眸像是黑夜，吞没了屋中最后一线夕阳的余晖，在屋中肆意蔓延。
绝颜看着这样的他，像是回到了初见时。黑暗的他，霸气的他，莫测的他，没有微笑时的雍雪见，是黑暗中的帝皇。
“如果寒澈兵败，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也没有什么坏处。”他的话语中藏着玄机。
绝颜仔细的看着他的脸，找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你和楚王有什么约定？”她怀疑的问道。
雍雪见笑了，漫天的夜色仿佛又都褪去。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继续笑，“楚王固然实力不凡，但是我还不至于要和他联手。”
“那么——”
“那只不过是因为，寒澈的胜败与我无关，与你也无关。”雍雪见淡淡的结束这个话题。
“今天我在段锦瑟那里，听到一件有趣的事。”绝颜回到今天的正题，“听说皇上准备从宫中的几位公主里挑选一个招你为驸马。”
“你的消息未免太慢了。”雍雪见丝毫不受影响，“在你还没回芜州的时候，在他把禁卫府的兵权重新交回我手上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打算了。”
“这么说，我们两个都要成皇亲国戚了？”绝颜眼波一转，看向雍雪见。
“看起来的确如此。”
“太好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绝颜对他笑起来。她相信他一定有了对策，也知道皇上在他那一定碰了不大不小的钉子，因为和皇室联姻对他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不相信你愿意嫁个前途暗淡的没落皇子，等新皇继位后身世说不定还会暴露，然后就是抄家灭族。所以——”雍雪见一针见血的刺破她的狡黠，眼神犀利的看着她，“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你在筹划些什么。”
第十五章 小巫终要见大巫（上？
安福宫内，拖长的通报声一声连着一声，宫殿比平地高出四丈，声音从四丈高的高台上传下来，显得威严悠长，慑人心魄。
绝颜立在高台下，这是她第二次觐见凌太后。对于凌太后的这次召见，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来到殿内，行过礼后，她略略偷瞄了一眼，凌太后还是坐在正中的高座上，双目炯炯，不见丝毫的衰老之态。
“怜月郡主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她的语气几乎可称得上慈祥。
“谢太后关心。绝颜在宫中一切都好。”绝颜也是一脸的恭顺。
“那就好。”凌太后点点头，一脸和颜悦色，“芜王此番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已经准备要好好封赏他一番，只等他凯旋归来，在此之前，郡主既是芜王的妹妹，皇上便想也给你一个封赏。”
绝颜连忙下座行礼：“家兄的得胜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哪里敢要什么赏赐？”
“青兰，快扶郡主起来。”凌太后忙让人扶她起来，言辞恳切，“话虽如此，皇上向来是赏罚分明的，芜王既然有功，自然该赏。你就不用推辞了。”
绝颜顺势站了起来：“谢太后。”
“你现在住在宫里，皇上就把这事交给了皇后，她也有了主意。”凌太后像是在闲话家常，“不过，既然是给你的封赏，当然要你自己满意，所以我今天特地召你来，待会皇后也会来，她的主意你若是不喜欢，就尽管说给我听，我还会另外给你赏赐。”
听完太后的指示，绝颜连忙诚惶诚恐的谢恩。
这个局面是她预料到的，两强相争，互不相让，老谋深算的凌太后就准备让她去对付萧皇后。刚才的话，句句像是为她着想，温和贴心；却也句句暗藏威胁，含义深长。
“启禀太后，皇后在殿外求见。”刺耳的通报声再次响起。
另一个也终于登场了。绝颜从座位上站起准备迎接皇后。
两个主角都到齐了，不知她找的配角什么时候会到？
天极宫内，每天惯例的早朝正在进行中。
“启禀陛下，卫州前线八百里加急来报，芜王殿下误中埋伏，受伤回营，现在命悬一线，生死不明。我军只能退守乌城。”雍雪见上前一步，禀告了最新的军情，非常时期，统领禁卫府的他理所当然也协理兵部。
“什么！”御座上的皇帝大惊失色，脸色迅速转为灰白。这个消息对他打击太大了，诸侯之乱以来，芜王一直是他胜利的希望，三线大军两线失利，只有芜王取得了胜利。现在连这个希望都生死不明，那他的江山岂不是又要风雨飘摇？
殿下的大臣们也开始交首接耳窃窃私语，刚刚定下心没多久的他们还以为局势已经稳定，没想到今天的军情却给他们当头一棒。
略显纷乱的朝堂上，只有一个人还能保持镇定的站在殿上，这个人就是镇国大将军萧庆。
雍雪见站在原地，神情正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大臣该有的表情。不用环顾四周，他也可以知道此刻殿下群臣的言行，这也是他上奏前就预见到的。面具下的嘴边浮起一丝微笑，他继续上奏，道出了今日的目的：“三军不可无将，臣以为陛下应该即刻定夺，另派一人前去平叛。”
他的话让沉浸在沮丧中的皇帝回过神来，不错，军情紧急，是得再派一人前去，但是，还能再派谁去呢？
“那依爱卿看来，该派谁前往呢？”
“臣斗胆，举荐镇国大将军萧庆前往。”雍雪见说出早已想好的答案。
萧庆不由看了他一眼，雍雪见和自己素无交情，倒是听说他和芜王有些来往，为何今日他会冒险推举自己？但是这点疑虑很快被心里的跃跃欲试压了下去，自从兵败而回，皇上对他日益疏远，也许这次芜王的失利会是他的一次机会——东山再起的机会。
“萧庆？”皇帝的语调带着浓浓的质疑，萧庆的心又沉了下来。自己戎马一生，为朝廷立下的战功不在少数，只不过一次兵败，竟然从此就失去了天子的信任，他不觉感到几分愤怒。
“不错！除了镇国大将军，臣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雍雪见神情坦荡，“虽然大将军之前有过失利，但是也因此积累了经验，要论对厉王军队的了解，不会有人超过大将军。”
萧庆听得几乎要点头附和，没想到自己的知音竟然是平素所知不多的雍雪见。
皇帝也觉得雍雪见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思及萧庆前几次的惨败，心里一时难以决断。
雍雪见也不再劝谏，他的话已经说完，接下来皇后一派的大臣必定会借此机会为萧庆美言，助他得到这个再次领兵出征的机会。
果然，没等皇帝犹豫太久，兵部的一位官员也从行列中走出来举荐萧庆。
朝会结束，萧庆成了众望所归，被重新起用派往前线接替芜王。
幽泉宫内，左婕妤见到来访的废后凌氏，脸上险险露出一抹惊讶。
“听说妹妹新得了那幅《西山霁雪图》，不知能否让我也赏鉴一番？”凌氏的笑容比平日略有了些活力，眼神也亮了些。
原来是为了那幅画，左婕妤暗暗思忖，前几天绝颜那孩子过来，说是有礼物送给她，就是这幅画。她一向对书画没什么兴趣，就让人收了起来。凌氏虽是废后，但她背后还有凌太后，不能得罪。她知道凌氏向来对书画痴迷，当下连忙让下人去取画。
画立刻就被取来，凌氏把卷轴在案上慢慢铺开，闻名已久的画面就在眼前展开。她的心神都投入到对笔法的研究上，甚至忘了身边的左婕妤。
萧皇后不动声色的说出她筹谋已久的联姻计划，凌太后不置可否，眼睛盯住了绝颜。
绝颜正要说话，却被一声通报打断。这个通报显然不在凌太后的预料之内，她的眼神移向殿外，看到本该在凤仪宫陪伴凌氏的凌卿意略显急促的走进殿门。
“你来做什么？”绝颜看到太后微讶的眼神，里面包含了一句她没有说出的问句。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换，一方是在宝座上压迫般的命令，一方是立在殿下从未有过的坚持。
“卿意你也来了，正好，你就坐在怜月郡主旁边吧。”压迫感瞬间消失了，座上只有一个慈祥的长辈。
“谢太后。”对绝颜掠过一个宣战般的眼神，凌卿意坐在了她的旁边。
“怜月郡主，不知本宫的提议你可有什么意见？”萧皇后巧笑嫣然，虽近四十，笑起来却依然动人，岁月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哦？郡主，不知皇后娘娘刚才说了什么提议，可不可以告诉我？”凌卿意也笑了起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模样。
“凌姑娘来得正好，郡主不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萧皇后始终微笑。
“这……”绝颜仿佛害羞的低下头。一切都在计划中，凌卿意也及时赶到了，剩下的就是从朝中传回的通报了。
“本宫——”萧皇后刚想说话，门外又传来一声通报，而听到的通报内容，让她脸上兴起的怒色瞬间消失。
“皇上驾到——”
“哥哥……哥哥生死不明？”听完皇上带来的消息，绝颜一脸惊恐，跪坐在地上掩面抽泣。
皇上满面沉重，叹了一口气：“回报上确实如此。”
萧皇后也是满面忧色：“陛下，芜王受伤，那前线的大军……”
“朕已经重新派萧庆领军，即刻启程。”他皱紧了眉头，显然对这个决定仍然难以放心。
绝颜抽泣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