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惊呼一声。想不到那把看似普通的匕首竟有如此威力，更想不到的是，她竟会下死手杀他！
那身体周围忽的亮起一团紫魅的荧光，刷的一窜脱离身体跌在一边。
紫光褪去，却俨然是一个女子，披散了长及脚踝的乌紫长发，头上却偏偏还支楞出两只白绒绒的小耳朵，身后又长又大的尾巴一卷掩住身子。
夏赢渊双手撑地跪在一边，血狂涌出来，淋淋洒洒一地。
苏媚璃慢慢起走到夏赢渊跟前。她元神重挫，想不到竟连人形都幻化不完整。
“赢渊，”她嘤嘤开口，蹲下身凝着他，眉目间尽是痛苦，“醒醒……”
他抬眸看她，凤眸依旧是妖红，却有些暗淡无光。
抬手轻抚上他紧皱的眉心，她笑着，眼泪却不停的流，“很痛苦是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声抽泣着，那一刀她下了死手，正中心脏，“我没得选，真的没得选……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从没见过，也不要你像现在这样子。”
这是唯一的办法，赢渊，我不求你能原谅，只求你能好好活下去……
她小心翼翼将他抱在怀里，似是生怕弄疼了他。然后哽咽着握住那刀柄，合了合眼，下一瞬狠狠拔出匕首。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一身，溅到她纯净雪白的尾毛上，像丑陋的罪证。
她慌乱徒劳的捂住那狰狞的伤口，哭的更甚。
“璃儿……”
迅猛的惊骇紧随着急剧的惊喜而来，苏媚璃怔忡的看着他，他认得她，他竟认得这副样子的她！
“别哭……璃儿。”他很吃力的笑了笑，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湿凉。他模糊地记得，她为他喝药的那天，她趁他不备弄晕了他。后来……他依稀有了意识，朦胧中，他看见她从那副身体里出来，然后从狐狸化作人……事后，她没说，他亦没问。他不想逼她，保守这样的秘密，她会很辛苦吧。
“你都知道？原来你一早就知道……”苏媚璃怔怔看着他，是她从没见过的神色，那么温暖，那么宁静，轻轻浅浅的让人心疼。
他凝着她，哑然失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谁、谁知道呢……或许是刚刚，又或许……是从一开始。”他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都是湿凉的汗，让她看着心疼。
“璃儿……你的爱是执爱，”他吃力笑了笑，“没有任何道德的束缚，只是一心向着你爱那人，他走你走，他停，你便等，有种上天入地的孤勇。这不是一个人能拥有的感情，又或者说……一个人又怎配得起这样不顾一切的爱？我夏赢渊何德何能，得到你的倾慕！”
“我竟傻到错过你这么久，久到再没机会……跟你一起。”
“璃儿……对不起……下一世，换我等你可好……”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湮灭一片死寂中。
大限（10）
“璃儿……对不起……下一世，我等你可好……”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湮灭一片死寂中。
苏媚璃却仍是一动不动的抱着他，脸上的泪干了许久。
月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为她披上件衣袍。“天快亮了，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苏媚璃不应，只是痴痴看着夏赢渊，指尖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下巴。“他这个人……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说，明明……”
“苏媚璃。”月落沉声开口。
她却还是一味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沉静的让人想疯。
“我又惹麻烦了……待会，他醒过来又该发脾气了……”她扯起唇角笑了笑，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对了，再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我们还没一起过过。”
“上元灯节，对，他说那天是他的生辰……”
“他说过，要一起赏花灯……”
“他说，他喜欢昆仑奴的面具……还有月老庙前那些求姻缘的灵签……”
“苏媚璃，他已经死了。”月落别开头，声音是低沉的痛。
她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震，下一瞬却轻笑出声，“死？怎么会……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我答应了会生生世世陪着他，只看着他一个人。他还没带我去月老庙……他说想要我们的孩子……他答应了好多事都没兑现，怎么会死呢？”
月落走进两步，“苏媚璃，你……”
“别过来！”苏媚璃轻喝一声，“嘘……你会吵醒他的。他这人睡不好，会有起床气，很凶……他醒了见我这样子会凶我的。”
天边泛起一丝金黄，调皮的光线跳进大殿，温温暖暖的映着殿外的清雪。
“赢渊……不早了，到早朝的时辰了。”苏媚璃拍拍他的脸，笑嘻嘻的看着怀里的夏赢渊。
“苏媚璃，你醒醒吧，他死了，不会起来了！”月落猛地扳正她的身子，他眉宇间尽是沉痛，她却是一脸安详恬静。
抬眸，她眼神有瞬间的凌乱悲怆，苍白的唇却轻轻笑开，一双眼睛退去了妖红，是一种黑亮的明媚，凝着月落声音低浅却坚定，“他不会死，而且是永远不会。”
月落怔了怔，似乎被她那种莫名的悲勇感染，心底却猛地升起一股不安，“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千年白狐的内丹能做什么？”苏媚璃笑嘻嘻的看着他，眸色璀亮。
月落一惊，刚要开口，却听她又道“他这份力量不似普通妖精一般经过长年修炼得到，恐怕很难控制，若有了内丹就大不一样了，他又有一半妖狐的血，我的内丹他应该不会排斥。”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他们是同根同脉的至亲。
月落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没有了内丹，她会死会灰飞烟灭。但她的眼神告诉他，她不怕，又或许她一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
大限（11）
夏赢渊当天晚上转醒。
其他人吃了月落的丹药也无生命危险。
秦语嫣没有死，只是受了些刺激，也在两天后转醒。
皇后离奇死亡，当晚有好多人看见苏媚璃进过皇后寝宫。
从嫣然宫逃出来的人作证是她用妖法操控了皇上，企图弑君。
宫里一时谣言四起，有说前些日子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璃妃捉去用作采阴补阳了。有说见着璃妃浑身散着光还长了条尾巴。还有人说，那次璃妃勾。引凤鸣，本想趁机吃了他的心修道成仙，却被皇上撞见，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一时间众说纷纭，倒也闹得沸沸扬。
月落，北逍，李长，凤鸣四人一同作证，是苏媚璃企图谋害皇上，并杀死了太子，证词出奇的一致。
苏媚璃伏法认罪，就连谋杀储君的罪名也一并拦下来。
夏赢渊震怒，将苏媚璃打入天牢，三天后凌迟处死。
**
天牢。
“娘娘，这天牢阴气湿重，您身子不好，还是别进去的好。”狱卒拱手道。
“本宫是来看璃妃的。”说话之人正是秦语嫣。
那狱卒一惊，今日这宫里的事他也多有耳闻，想来这位娘娘是来找璃妃报丧子之仇来了。
说来也奇怪，璃妃进了天牢照理该是由他们这些狱卒管理的，可到现在，他们连这璃妃长什么样子都没见着。饭菜都是由专人来送，牢门口密不透风的遮了厚厚一层白布。这璃妃更是奇怪，也不哭不闹，无声无息的活像个死人，他们也不敢去看，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一个不小心牵连进去不被株连九族也会像她一样凌迟处死。
“怎么，难不成本宫不能进这天牢？”秦语嫣挑眉冷冷盯着他。
“小的不敢，娘娘请。”狱卒抹抹汗，要见璃妃的人实在不少，不知这女人之前惹下了多少仇家，她能不能等到行刑那天都是个未知之数。
打开牢门，正巧碰见从里边出来的月落。
秦语嫣微微一怔。
月落眼神恍了恍，拱手道“微臣见过皇贵妃。”
“想不到钦天监也会来这种地方。”秦语嫣笑了笑。
“臣只是奉命多加看管那妖女，提防她再作乱罢了。”月落淡淡开口，顿了顿，又道，“看皇贵妃气色，想是身子还没大好，这种地方煞气重，娘娘还是少来的好。”
“多谢钦天监提醒，本宫会放在心上。”
月落没再说什么，他该去照顾青儿了。
雪又落了一层，覆了之前的来来往往的脚印。
最多三天，苏媚璃的大限就到了，这一波又一波的人，都巴不得她死的快些……苏媚璃一口揽下了所有罪名，把青儿推的远远的，却又怕青儿冲动坏事，事先给她吃了药，到现在都还在昏迷。
他突然想起离开牢房前的一幕。
苏媚璃浑身是伤，吃力的跪在地上，拜托他今后好好待青儿。
他垂眸看着她，低低叫了一声姐姐。
他怎会不好好待青儿？那日夏赢渊发疯，青儿拼命替他挡了那一下，在生死面前，那样纠复的感情却突然简单明了起来，当时，他只一个念头，若她死了，他便随了她。
苏媚璃和夏赢渊之间又何尝不是……却兜兜转转走到今天这步。月落想，他绝不要青儿也一样。
她知道什么
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动。
“你们都出去。”
“是，娘娘。”
帘子轻动，倏地刮进一股冷风，缩在墙角的人环抱着双膝，脸深深埋进膝盖，乌紫的长发像一帘披风落在身上，随风微微一动。
她衣衫单薄，光着脚，肌肤苍白到几乎透明，可以看到隐在皮下青青的血管。灰白的囚服上模糊沾了些血迹，凡是露在外面能让人看见的地方却是完好无所，那些相让她死的人做的滴水不漏，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她受过刑的痕迹。
苏媚璃微微抬头，脸色苍白如鬼，“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想了想，她又笑了，“也对，丧子之痛怎能不报。你不必亲自来的。”
“他纳了新妃，那人的样子与原来的你有六七相似。”秦语嫣垂眸看着她。
苏媚璃怔了怔，却笑了“跳梁小丑而已，你的地位在他心中不会变。”
秦语嫣眼神一晃，也笑了，苦涩无奈，“在他心中地位不变的人是你才对。”
苏媚璃嗤笑一声，眼神似有似无撇了下一旁“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他是为了你为了太子杀我，你却告诉我说他心里那人是我？！秦语嫣，你想报仇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我苏媚璃既然敢做，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