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脸红,可是他…“你喜欢…喜欢绣语。”
他错愕一阵,继而喉头滚动笑不可支,“小姑娘你真是…你真是…”笑声噶然而止,下巴被他托了起来,“这双眼睛究竟能看透多少东西?”
“你是好人。”
额头又挨了一个栗子,“我说过别说稚气话,什么叫好人等你用一辈子去悟吧,在此之前先要保住脑袋,既然能‘纵火索鹰’为何不能用上你的机灵劲儿保护自己。你,也有这个权利。”
我,是啊,我竟给忘了,我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
第九章(2)
祈公子的送别真是很及时,当日夜里我在梦里便启程了。一连睡了两日醒来吃喝拉撒完又睡了过去,如此反复几次直到这一日才真正见着了阳光。
“这几个都是送往张员外家的?”
数了数,与我并肩站的少女有五个,面前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粗布衣服表情冷严的中年女人,再看我身上原本好衣料的衣衫也换了成她那样的粗布,不止是衣服,周围的人也换了,全都不是‘明府’那些衣着光鲜的人。
一个驼背男人从破旧的马车上跳下,一脸谄媚的笑,“夫人您看,这几个都是手脚勤快的,模样也够标志。”
‘夫人’并不理会他,径直走到我们六个人跟前细细打量,到我跟前时停下脚问道,“从前做什么的?”
我握了握手,寻思着如何回答,“我…打柴,劈柴。”
她拉起我的手点着头,“是双打柴的手,这眉目干干净净倒是可惜了,若是乖巧听话,回头让你伺候夫人小姐。”
“夏兰!还不快给夫人磕头!”驼背男人喊着。
待他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背我才知道‘夏兰’说的是我,依言跪下磕头,“谢夫人。”
“莫叫我夫人,在员外家都叫我刘婶儿。”
我又磕了一个头,“刘婶儿。”
她很是满意地点头,身边的五个少女也纷纷跪下磕头,偏头投来的目光都不很友善。为什么,我不知道,可我喜欢她们的眼神,喜怒憎恶都那么单纯直白。我想我更喜欢和她们在一起。
上了刘婶儿的马车,驾马的车夫刚要扬鞭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叫喊着,原来粗心的驼背还掉了一人。十二三岁粉嘟嘟的女娃,一边跑着一边嚼起嘴喊着泪大喊‘刘婶儿别落下青儿’,那模样谁见了也怜爱,刘婶儿自然也欢喜,亲自下地将她抱上车来。
扶在车门边的小手漂亮得令人惊叹,皮肤光滑白皙,手指纤细而圆润,最好看的当属于她的指甲,粉粉亮亮的修剪得尖圆可爱,小手指蓄有半寸长的一段还用彩漆画了两朵小小的花。
注意到我在看她的手,她大方地把手送到我面前,“指甲好看吗,青儿自己弄的,以后留长了我帮姐姐也画一个。”
我轻扯了下嘴角,把手藏在衣角下挪出座来给她,我的指甲是画不上花的…
“咋呼什么,坐好上路了。”刘婶儿斥责道。
女娃撒娇似的粘过去,“青儿当然是先给刘婶儿画啦,保证比给姐姐们都画得好。”
刘婶儿笑骂,“丫头片子,你还当是去当小姐啊。”
“不能吗…”
女娃必是没有做过活儿的,干起活儿来那样美丽的指甲怎还能留得住。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章(1)
马车悠哉前行,叫青儿的女娃拉开窗布兴奋地张望叫嚷,我也忍不住瞥了两眼。这是个和明都同样繁华热闹的地方,大约吧,那时我也只在马车里观望过。张员外家是一个气派的大户,可仍不能与明府相提并论。张府门口的两尊石狮子让我想起明府前那两快怪异的石头,官邸大宅前就该如此,或许是那明府太过不凡了吧。
富贵人家的下人也分三六九等,一等大丫头、大管事便是刘婶儿这样的,上面服侍人下面也有人来服侍,二等是刘婶儿说的贴身伺候主人们的丫鬟小厮,三等则是做杂役粗活儿的,自然是最无地位的一层,却也是最简单的一层。
七个人被安顿在一处通铺睡了一夜,隔日被叫醒,穿戴整齐后一排站好,很快就见刘婶儿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来,边走边指着这边的一排人说道,“二小姐,这些都是新进府的,您那儿不是缺人手吗,可有看得上的?”
二小姐挥了挥丝绢皱眉道,“怎么尽是些乡下粗鄙丫头?”说完目光落在我和青儿身上,“这两个还行,眉是眉眼是眼的。”
这话一出我立刻感到了敌意,而青儿不知是怎么了,对着二小姐突然‘啊秋秋’连打两个喷嚏,她昨日的机灵劲儿也没了,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认错’的话。二小姐当下对她冷了脸朝我走来。
“叫什么?”
我愣了一下,回道,“夏兰。”
正当我欠身行礼时背后挨了结实的一拳,幸好我脚快稳住了前倾的身体,可转念一想何不随了她们的意,于是脚跟一抬扑向二小姐,抓住她的裙摆跪扑在地。二小姐怒不可遏,一脚将我揣开走向别的人。这时,我身旁的人突然散发出一股恶心的味道,二小姐连忙掩鼻快步退后。
“好臭!好臭!”叫喊的人是青儿,她夸张地捏住鼻子跺脚叫道,“难怪我的鼻子不舒服,原来是你身上的味儿!真是臭死人了!”
那‘臭’少女羞红了脸,对身上突然发出的臭味既疑惑又无措。
只见青儿掏出一个香包递到二小姐跟前,嫩嫩的声音乖巧地说道,“二小姐快嗅嗅,别脏了你的鼻子。”
还真别说她这香包一拿出来,好闻的清香顿时弥漫屋子。二小姐更是像发现宝贝似的,一把拿过香包放在鼻下嗅了又嗅,“这是什么香?”
青儿很是标准地行了个礼,“回二小姐,这是茉莉花香,青儿家从前是制香料的,这香包也是青儿自各儿做的,小姐若是喜欢青儿还能做好些个别的香味。”
就这样青儿和二小姐走了,临走前她狠狠瞪了那几个少女一眼,然后很惋惜地朝我做了个苦脸。我回她一个感激的微笑,多谢她的好意,可我还是喜欢劈柴那样简单的日子。
※
失望生气的刘婶儿真把我分派到二小姐院里的厨房劈柴,我乐意之极,再没有比这更熟手的活儿。除了青儿,我和一起来进府的五人都住在一块儿,也许是见我被罚去做劳累活儿她们心中有愧,不再对我存有敌意。厨房帮忙的小春还时不时关照我,有时会舀碗水给我喝,有时还会给我两块剩下的点心。
“兰姐姐,柴火还没劈完吗?”
“请坐。”我放下斧子,用袖子扫干净板凳上的木屑端到她面前。
“不了,我还有事儿。”说着她从腰间掏出一对绿镯子,拉过我的手套上一只,“给你,二小姐昨儿赏的,我们一人一个,不准说不要!”
我想拒绝,可见她横眉竖眼的样子便道声谢收下了。这鬼精灵的女娃和谁都要好,可偏偏与我这个木纳的人最投缘,时常偷懒来柴房与我嗑牙,大多是她说我听。
“我先走了,该明儿再来找你。”
我点头,笑着目送她离开,想起应该说声‘慢走’时她已没了人影儿,无怪别人叫我‘木头丫头’。
刘婶儿始终惦记着我,两个月以后来柴房见我正乐呵地挥舞着斧头,当下摇头叹息‘果然是天生的劳奴命,干这苦活儿竟还白胖了不少’。怎会不胖,这活儿我做惯了并不觉得苦,一日两餐又吃得饱,在这里我是不爱说话的木头丫鬟‘夏兰’不是妖异的天虫女、天姬,除了吃肉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小瘸脚,日子我过得很安心,心宽自然体胖。
就这样我一直在柴房待到了暮秋,刘婶儿才给我换了工作,每日负责清扫前庭和后院的落叶。二小姐的院子不大,只需大半日就能干完活儿,小春她们都道我总算能够轻松一下了。
这天刚把黄叶堆成堆,就见小春和湘翠兜着一兜番薯跑来。
“快,快,生火,今儿有好多哪。”
这段日子她们总爱从厨房偷偷拿些番薯来到我这儿‘加工’,周围谗嘴巴的人一闻到味道就像老鼠识得油香,纷纷拥来讨吃的,每每都是僧多粥少。
“你们…拿这么多,不太好。”我有些担心。
小春得意道,“这些全是火头师傅给我的,尽管放心吃吧。”
“嗯!”
我咽下口水,赶忙拿来火褶子点燃枯枝干叶。午饭时把一半饭菜分给了那两只小松鼠,这会儿正饿得慌。番薯烤熟,竟然只引来两个人,五个人每人能分两三个。正吃得香时,两个小黑影从高高的梧桐树上窜下直奔我而来,定睛一看不正是中午时候和我分食的家伙,这会儿又来了。
“不准抢,大个儿的吃大的,小个儿吃小的,我最大,所以最大的是我的。”把最后一个番薯分成三分,我得意地吃起最大的一块,两个小东西也很知足地啃着自己的小块。
一旁的小春笑话起来,“你呀,和这些小畜生说的话比对我们讲的还多,它们还能回你两句不成?”
我笑了笑继续和松鼠逗完。曾经我的声音被视作不祥的巫咒,仿佛我说的每一个字每发出一个音都能置人于死地,不等我张开嘴惊恐的人已把板子挥打而来,直到嘴巴皮开肉裂我再也不敢张嘴叫喊为止。和人说话就会被板子打嘴巴,这么多年或多或少还留着一丝这样的惧怕。
“喂喂,干什么拿我的,你已吃掉三个了!”
“好湘翠,哥哥今儿活儿多,不多吃点儿力气不够使啊。”
“关我屁事儿…”
第十章(2)
入冬落叶没了,‘番薯会’也不开了。冬季比往年更寒冷,我想应该是到了一个靠北的地方。
大雪纷飞的日子让我想起了去年的这时候,这是我离开明府后第一次想起他,这一想便泛滥开来,连续好几日都想着他,想着在小屋和他一起的日子,想着在明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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