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糟糕,一不小心竟念出了声。
“那便多念几遍自然懂了。”
“是。”我欣然回道。 。。
第十二章(2)
以为暂得了安宁日子,没想到半月后又生事端,很大的事端。这天午后是在白姑娘那里吃的,老夫人礼佛常常不知时辰,等我伺候完‘下工’去吃饭厨房已拆锅卸灶,好在这时候白姑娘会叫我去她那儿填肚子。饭菜一如往常丰富可口,只是今天多加了些东西。
熟悉的困晕和昏沉袭来时我以为又要换作别家的丫鬟,可是醒来熟识的人还在,所见的不完全是陌生人,至少白姑娘我还认识。
刚睁开眼就见许多张脸压了下来,接着有人问‘是她吗’。
“不是她便不会有第二人了。”
我坐起身稍稍与床边的人拉开距离,白姑娘手中的轴卷翻转过来,那是…是我?!没错,如此活现神似,画里的人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六年,竟丝毫没有变化。”
“不尽然,不过才六年,也许不是她…”
“是她,错不了。”
一双双眼睛像锥子一般钉在我脸上,我能感觉出他们的身体在兴奋颤栗着。
“申屠坚那老东西,难怪这些年我们一无所获。”
“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人竟是藏在皇都,老狐狸还真敢做。”
“谁会想到她会在皇都的深府里做丫头。”
“不做丫头难不成做抛头露脸的卖唱女?这就是申屠太甫高明之处。”
“白玲珑你这一回可是立了头功,不过你又是从何得知她…”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好了好了,别吵了,只要人找着了谁的头功都一样……”
脑袋还是晕晕重重的,微微仰起靠墙支撑着。白姑娘,白玲珑倾身上来扶我躺下,温柔地替我拉上锦被,踌躇了片刻满脸歉意地说道,“黄大人妙手丹青,仅凭与你的一面便作出了此画,头一回见你我就认出你是画中人。”
我点点头,算是应了她。她无须和我解释,我也不会记得那与我有一面之缘的黄大人是何人。
“她倒是遇变不惊,安静得很。”屋里白玲珑之外的另一女人哼道。
白玲珑回以冷笑,“你也不看她是谁,你莫不是以为她会哭哭啼啼?”说完又转向我柔声道,“再睡会儿吧。”
再次点头闭上眼。并非一点不惊惶,白玲珑也在讨好我不是吗,这样看来我对他们还算重要,我想我暂时不会有事。
白玲珑正要放下床帐,突然一个粗暴的揣门声打乱了一屋的寂静,屋里如惊弓之鸟的人‘哗哗’拔出刀剑。
“黄大人?!”
络腮胡的壮汉见到我双眼一亮,可随即变了脸暴跳如雷,“你们好生糊涂!还不快带她走!”
“我们在等大人…”
“快走!迟些就走不了了!”
白玲珑大惊,“大人是说?!”
壮汉刚把我从床上拽起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不小的打斗声,被一干人带着还没出前庭便被不知从哪里蜂拥而出的人团团围住,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拖拽摔扯。
※
明晃晃的刀剑在眼前交错,头更晕了,以致它们从我周身擦过我也不会感到畏惧,只求这些、那些人别再拉扯我,头晕好想吐。浓烈的血腥味窜入鼻间,我看见了倒下的白玲珑,脑袋和身体几乎分了家只剩一股肉筋连着。
再也忍不住‘哇’地呕出一口污秽,只觉一直憋住的力气被泄掉,眼前泛起一圈圈黑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黑…
第一次乘马车以为所有的车都是这样的,脚下踩着名贵的兽皮,座位宽大似躺椅,绘着繁花云鹤的坐垫、靠背柔软舒适,桌几上点着淡而好闻的香炉还摆放着可口的茶点。后来知道原来不是,只有明府的马车才会这般奢华。
车里只有我一人,窗布卷起阳光照了进来。我注视着窗外左右晃动的车顶穗子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一切都那么虚幻而不真实,长久的光阴我像是一觉就给睡过去了,也许我真是在做梦,就在昨日我才随他出了小镇…就快要说服自己时,白姑娘断头的一幕闪过,不得不重新接受现实。
明都,明府,他。后知后觉想起将要前往的地方,胸口浮起了雀跃的期盼,猛然发觉对那个杀死小瘸脚的地方我竟是,归心似箭。
“秦姑娘,恩…别来无恙。”
院门口,绣语一再向如眉靠拢,我看得出她在害怕,她连正眼看我的脸也不敢。如眉虽和从前一样笑得亲和,可再不会上来牵起我的手。岁月改变了两人,她们不再是昔日风华正好的未嫁女子,如今都已作妇人打扮,成熟明艳如同全然绽放的牡丹,没了往日的青涩和生气。
“这院你住惯了且将就住下,改日我再给你收拾一个宽敞地儿。”
“住这儿挺好。”
面对两人展开一个笑脸,连我自己也觉得夸张、谄媚。我不想她们对我这样戒备疏离,我宁愿绣语还像从前一样对我冷嘲热讽,她们为什么要怕我,我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是个不会老的怪物吗?应该不差多少,砚山初见我的时候不也是吓到了么…
去找他,与绣语、如眉再见之后我很快将这事儿给忘了,对于很多事我总能自动遗忘。同样的表情,我不想在他脸上看到。
※
可事实上,受到惊吓的人是我。
当我避开那匹发疯的白马从地上爬起时又出现了一对马蹄子,这回是黑的,马厩的马今天集体造反吗!再次卧倒在地,可等了许久黑蹄子还在跟前,抬起头顺着两条黑马腿望上去,马背上原来有人,赶忙站起身。
这个人,我认识。虽然黑了些也多了些棱角,可还是同样好看的一张脸,只是我所认识的人不是…不是这么大的个儿啊!那个曾被我背在背上的小身躯,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魁梧的块头?!
他应该是这么大、这么高,他应该是这么瘦、这么小…我是不是眼花了,还是他身前搁着一面放大镜,他,他,他不是这模样的啊!
“回来了?”
“恩?”
我又给忘了,已经过去了六年,他也该有这般年岁。他说‘回来’…
“恩。”点头,重重地点头。
再无话可说,只是相互看着,我与他一贯如此。他没有笑依然是冷冷的表情,可我知道他是高兴的,再见我他也是高兴的。
而我,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可笑的念头,揪着碍眼粗布裙,后悔今早为什么不穿绣语送来的那些漂亮衣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1)
人总是习惯把自身的一切安放在别人身上,时月于我是一汪停滞的死水我便以为他也一样,面对形貌与我已然同龄的他,一时间我竟难以消化这个事实。相较我,他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似乎并不觉得时隔六年我容貌未改是件值得惊咋的事,又或者他也与我是相同的想法,在他的印象中我就该是往日的模样。
我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没有把我当怪物来看。
“少君!”
“少君。”
四周涌出的两拨人向他跪地行礼,一拨围着他,一拨围着我。他是受众人跪拜的少君,可簇拥在身边的侍从护卫还不如我的声势浩荡。没有再让我逗留片刻,几十个身着铁甲的带刀人将我圈在中间带离花园,回过头去再也看不见他,周身的人墙连透气的缝隙也不给。
听说他身边的侍卫叫做什么殿前司、禁卫军,是最亲近‘君侧’最受信赖的内军。可就是禁卫亲军也依然得不到这几十人的‘信任’,对方才现身他们便以更快的速度护在我身前身后,不惜冒以上犯上的罪名,只因为这些禁卫军中有可能混着人会趁乱砍了我的脑袋。绣语是这么告戒我的。
从绣语的话里我大约知道了一些。太甫藏匿我的计划原本是万无一失,可我还是被人发现了,原因只有一个,明府里有内奸,在内奸被查出之前我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想起白玲珑的死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怕是饿死、病死、被人打死,我也不想像她那样死法…
“你也晓得害怕?”
绣语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从前她爱尖酸人也爱笑,时隔几年再见她已变了个人,更多时候是眉头深锁沉默不语。我不明白,她明###仪的是祈公子为什么会成为‘李夫人’?明府上下我所知道的人中只有砚山姓‘李’,绣语应该不是他的夫人,他对这个师妹向来不待见,那日归来他和如眉说的话还要多些。
“祈公子他…还好吗?”我突然问道。
笑声嘎然停止,娇颜有些阴沉,“还好。”
我是故意的。她喜欢祈公子,祈公子对她也有情,她为什么还要去当李夫人,她嫁给了别人那祈公子怎么办?
“我还有事。”
脸色不善的人冷冷道了一句便离开了。我后悔不该多嘴,好不容易能有一个人说话,自由了几年又被关起来憋得好难受。
※
好在这一回禁闭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我很快被太甫大人召见。这个一手策划我命途、主宰我生死的老者,除了害怕他那一双眼睛我没有别的情绪。也许我应该讨厌他、怨恨他,可那实在是一件累人的活儿,一个与我不相干的老者,我没有必要这样劳心伤神。
老者入座,门人属下站定。开场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太甫与六位门下弟子之间的询问与应答,听来像是了不得的要事,砚山几人也对我有所避讳,太甫却高谈阔论毫不在意他们的机要被我这个外人听了去。冗长的交谈完毕,老者抬眼看着我,我赶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恩,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他这是在夸奖我?这些年我做了什么,只做了丫头什么也没做,在夸我做丫头做得好?听不懂那就保持缄默。
“前日她冒犯了少君?”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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