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蹭了蹭微热的脸。为什么?看了看面前的书,脸有些抽搐,嫫嫫该不会是想说两位夫人‘服务’质量不高吧?
年嫫嫫清了清喉咙道,“床第间太过拘谨也不好。”
当真是,我颓然叹气。青儿登时炸红了脸,这下她该知道我在看什么了吧。
大约是觉得在一个伺候人的侍女前没什么好避讳的,年嫫嫫不再避着青儿,畅所欲言。
“起先几回可能会疼,过不久就会好的。不过这事儿各人不同,有的疼得要岔气,有的并无感觉。姑娘记着,若是很疼那便要忍着说不疼,若是不疼那可就要装出疼的样子。”
“啊?”青儿大为不解,“嫫嫫你说这,到底是要说‘疼’还是‘不疼’啊?”
年嫫嫫骂道,“木头脑袋,当然得是疼,但也不能因为疼就搅了官人的兴致。”
“我要叫他官人吗?”我涩嘴问。
“不妥。”年嫫嫫摇头,“该称官家才对。”想了想她又道,“两位夫人唤‘少君’,姑娘也这么着吧。”
年嫫嫫言出必行,一直监视我把那本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准我就寝。末了她竟还想问我读后的‘心得’与‘感想’,我能说的只是,无奇不有。
第十八章(2)
喜庆的日子到来,早晨先是来了一拨人。
女官引荐,“这两位是许才人和赵才人,今后就在夫人的殿里服侍少君和夫人。”
两名衣着鲜艳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朝我行礼,“妾身给夫人道喜了。”
才人,不也是他的妻妾嫔妃吗?为什么也要给我行这大礼?
我正不知如何应话时,年嫫嫫淡道,“免礼吧。”
两位才人之后还有六个教引嫫嫫、三个和青儿一样的近身侍女,以及散役若干。
而后婚庆穿的冠服呈上,年嫫嫫一见那金翠珠玉嵌镶的九翚四凤冠便欢声叫道‘果真是夫人’。不仅是她,我也有一种鸡犬升天的感觉。不过是一个给他侍寝的女人,这样的待遇规格是不是太高了?
少君收纳夫人自然不会像寻常人家娶亲那样放炮竹拜天地,我穿戴打扮妥当之后被众人簇拥着从凤袭殿带到他的寝殿,这便算成了。
从梳头、穿衣、上妆一共化去了近半日的光景,却只是为了他进屋来掀起盖头看那么一眼,之后他便出去接受宾客和下臣的朝贺,而我则可以褪下一身累赘洗个热水澡。
“夫人就算不能见外客,但凤袭殿的那些命妇也不来拜见,合适吗?”年嫫嫫不满地抱怨着。
一旁的嫫嫫侍女跟着她义愤填膺,我和青儿哭笑不得,看来这嫫嫫真被那顶九翚四凤冠给冲昏头了。
洗香浴、擦香油,弄完之后又给我穿上了薄得能透视一切的纱衣。
“这个红不好,换一件颜色深点儿的,把夫人衬得更白皙些。”
“能不能找件厚实的,有点凉。”我故意打了个哆嗦。
青儿和这房里的女官每人拿着一盒香粉在床上又吹又撒,“要不夫人先躺一会儿。”
年嫫嫫反对,“那哪儿行。”
“受了凉怎么办?”
嫫嫫想了一下道,“那夫人先把喜被盖上,少君进房定要起来迎接。”
“恩。”
离开前年嫫嫫交代了许多,临走不忘重复,“记住老婆子说的话了吗?”
我点着头。欲拒还迎,欲推还就,不能不疼,也不能不太疼……她在耳边念叨那么多遍想不记住也难。
“夫人。”
还有什么?
嫫嫫重新回到床边,略显苍老的手抚了抚我的头发,笑意里像是有两分苦涩,“一定要留住少君的宠爱,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还是同样的话,我连连点头,心里埋怨她太唠叨了。
※
人都走了,空荡荡的内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看了几眼喜桌上的‘枣、生、桂、子’拍拍肚子扑躺在宽大的喜床上。
借着红烛的光注视着双手,两个多月过去指甲持续长着已修剪过多次,小指和无名指留了半寸长,青儿给画上了几朵凤仙花…
就这样顺从地过下去吗,顺从地留在明府,顺从地做他的夫人,顺从他人为我定下的命途…
饥渴、疲惫,就在我快合上眼时一片阴影遮挡下来,盯着它看了很久蓦地抬起头。
“少君?!”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已脱下红衣换上了素色的睡袍,发冠卸下,散披在肩头的发丝还有湿意。
卧趴在床的我刚想起身他便在床边坐下,接着是…痒…他在摸我的脚踝…脚踝的疤…那块剑疤。
“疼?”
我摇头,不是疼,是痒。
飞快把脚缩回被窝,马上又被他拽了出来。温热的掌心覆在小腿肚上更是痒得我想揣人,好在那手很快离开了小腿儿…只是…只是又到了腿弯,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可下一刻就再也笑不出来。手沿着腿伸进了喜被…
光线暗了,床帐垂下遮去了大片灯光。
喜被让他拉过去了一些,我主动谦让全推给了他,一见自己几近没穿的样子又后悔了。缩到靠墙的一边,背过身去,随即被他转过来,深呼吸两口气准备面对将要发生的事实。
“我…我可能服侍得不好…”
“好不好由我来说。”
耳边的低语令我有想逃的冲动,他在笑,这样的他,这样的他…不是他…
奇怪…诡异…惊悚…难以想象…为什么我要和他脱光了衣服贴在一起?
“张开些,别怕…”
不怕才有鬼,为什么男人和女人要有这种恐怖的行为?
欲拒还迎,欲推还就,全忘了。
“等…等等。”伸手将他推开一些,咽了两口唾沫问,“会不会…疼?”
他拨开沾在我脸上的发丝,回道,“你可能不会。”
我可能不会?为什么我可能不会?好歹我也算他的夫人,他能不能别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还想说什么,他的唇覆了下来,双臂逐渐收紧…
他…他…这…这…
停…停停停!针扎进肉里,没可能不疼的吧——————!
第十九章(1)
游魂如果找不到依附,会在空气中逐渐消散…
天微亮我便醒来,不过是觉得气闷吐了口气,身边的人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他略带责怪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好眠,许久之后突然开口,“会疼吗?”
我实话实说,“针扎进肉自然疼。”
“针…”
睡意侵袭,他含糊地重复着,就在我以为他睡着时一只大手伸来不留情地敲在我的脑门。痛,痛得我泛起泪花,钻到鸳鸯枕下呜咽呻吟。他似乎也觉得下手太重,忙掀起枕头查看我的伤情。
“我想我可能活不下去了。”抱住他的大手恣意淌泪。
一直都知道,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人怎活得了千年,身体不会衰老不代表就能永远活下去。人如蝼蚁,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最初坚信只要活着就能再见家人,即使无望的思念年复一年地消磨淡去也不曾动摇过,因为信念已成信仰。或许历经长久岁月之后已不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想要活下去,但只要有这个信仰支撑就够了。时间的沙漏停滞,我的生命永远不会衰亡,所以我要活下去。
如果我也和平常人一样终会老死,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活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信仰被击碎了,我失去了依附,像个游魂似的彷徨迷茫,安静地接受一切,等待消亡的那一刻到来…
“哭是为什么?”他抚着我的肩轻声问。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哭,我在伤心什么,我在不舍什么…
“至少,等一等我。”他叹了口气,“前朝律制,帝崩妃嫔殉葬,也许很快…”
心中只想着有人做伴,已然头脑不清的我欣喜地问,“有多快?”
他铁青了脸,“天明便随了你的意!”
“我困了。”抱住他的手闭上眼。
不舍的是他。
我能这样想吗,我等着为他殉葬,他做我的家人我的亲人…
呵,真是像祈公子说的,我到底是长不大。
※
辰时,侍女嫫嫫在外室道喜,接着起床穿戴、用早膳,然后与他分道扬镖。上辇轿前又看了他一眼,往日只觉得他一贯待人冷淡,而今才感觉出他在这人前人后判若两人。好在性子使然他的表情本就不多,不然整日强迫自己绷着那一张脸别提有多难受。
“夫人你的额头?!”侍女悠荷的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头疼,刚刚洗梳的时候青儿和年嫫嫫已经叫过一次。
“没当心给撞的。”我再一次解释。
哪只这小侍女紧追不放,“怎不当心啊,撞哪儿了?”
撞你家少君拳头上了。
我随口说道,“床头。”
“夫人!”
青儿赶忙捂住我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所有的人都在掩嘴忍笑。我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引人误会的话,急忙钻进辇轿拉下布帘。
回到凤袭殿便是昨日年嫫嫫所愿的事,凤袭殿的才人、侍女官等命妇前来朝贺,随后是东殿和西殿的两位夫人来道喜。我木然地望着面前的人来来去去,不断地微笑点头,半日下来感觉比一整天劈柴还累。
隔日起床屋里只有悠荷、文秀和珍珠三人,一问才知青儿这日不当值。从早上开始年嫫嫫就带着另几个嫫嫫侍女在外室和正厅穿梭布置,说是要把摆设弄来衬我的身份。
一个人在屋里没人说话闷得慌,起身走出门吹风,可站在门口却不知往哪儿走。
“夫人在看什么?”
我望着不远处独立的一座台榭楼阁回道,“那里看风景应该不错。”
“夫人喜欢那就去吧。”珍珠马上扶托我的手准备朝那儿走。
我摇头,“打扰人不好。”
悠荷道,“迎风阁这会儿没住人,再说了,中殿的哪片地儿不是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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