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时代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梦境:无数的文字像鸟群,在天空中飞行。以至于,我也时常把自己想象成为一个“骑字者”。
作为骑字者,驾驭文字本身,就是莫大的快乐和荣耀。
当然也有一些朋友,对这样的文体很不习惯。
我这么蜻蜒点水、皮里阳秋,其实是在做排除法。我尊重所有读者的智商,不明就里的,对于此类文字之云山雾罩颇不耐烦的,尽可以扬长而去。
也有朋友鼓励这样的文字,他们拥有与我相近的价值观、相近的阅读背景、相近的###情。他们与我会心不远。
我不是一个擅长一本正经说理说事的人,诸如传播价值观之类的宏大叙事我不在行,这应该是大师们的作为。
事实上,从明清至民国,所谓的###灵小品,从来都不稀缺。可能越是厚重的年代,越是需要轻松;而现在,大家的心态都很轻松,反而更偏向于厚重的读物。
正如王尔德说的,我们正处于一个“人们对事物的价格一清二楚,但是对它们的价值却一无所知”的时代。置身于这个时代,只有自然与艺术的养份,那些音乐和文字,才能赐予我们安慰。
让我们活得灵魂一些,离价值更近一些。
骑字飞行,接近湛蓝。
首骂与首夸
我的大学同舍,白手起家,资产过亿了。
这位同学,骂人一绝。特别是骂手下员工,可以持续数个小时的唾沫横飞。
一二三四,换个姿势,再改竖飞。
二二三四,再来一次,又换斜飞。
据说现在,他人老体衰,唾腺紊乱,观之横飞,忽焉斜飞,常让手下员工避之不及。
在他成为上海首富之前,毫无悬念地,被我们誉为“上海首骂”。
骂谁不重要,关键是骂这事本身,充满了仪式感。
就像我们经常###地,充满仪式感地夸人。
曾有一度我是上海首夸。
到现在当真的人已几近于无。
搞得我,闲来无事只好夸夸陌生人。
口不臧否人物,那是竹林人物的境界。
即便阮籍,对来客也要示以青眼白眼的分别。
鲁迅就很佩服阮籍:白眼我会,青眼我做不来。
可见青眼之难,搞不好就成了媚眼。
大家没事可以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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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
李骥总是在读书。
从一个学校读到另一个学校,从一个班上到另一个班。
潜意识中,他已经离不开校园。
有几年,我恍恍惚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学校。
晚上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好像读了一个法学士,一个戏剧创作培训班。我甚至认为自己真的念过了。早上起床,我翻箱倒柜找文凭。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在武大读研的一个朋友和我说:很想和我换个人生。
我说好,换吧。
她思忖一会儿又说不换了。
2006年的复旦毕业典礼,是我近十年最开心的一天。
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上台领取证书,坐在我边上的新华传媒董事长老哈整了整硕士帽,突然对我说:真想读下去,再参加博士毕业典礼。老哈是我们班上年龄最大的。
小七也要回复旦读博。作为晚年计划的一部分,他只想“教教书,不想和人打交道”。
我提醒他:即便回复旦,也是要和人打交道的。
所以,还是做学生更单纯。
不是吗?可以在学校里读读书,间或地撬撬课,骂骂小七老师,远比教书来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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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者王群
大凡倾诉者,尤其是向我讲述他们所谓的爱情,都是自以为轰轰烈烈。
《围城》中的赵辛楣就很清醒,他对汪太太说:“这种事,本人讲得津津有味,旁人只觉得平常可笑。”
关于王群的故事,我听他断断续续的,讲了很久。
为了一个女人,在短短两年间,他伤害了所有的亲人,背叛了莫逆的朋友,遭遇了无辜者的死亡。
他说:“我是一个十恶不赦者,抛弃戒律,违背天条。”
他所面临的,是被这个世间的彻底唾弃。
当他坐在我对面,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很安静的宅男。
什么叫做两世为人。
他所选择的爱情,需要他与全世界为敌,所以注定失败。
就像###天使路西法,他经历了从彻底放纵到永远囚禁的巨大翻转。
就仿佛是,一团燃烧中途突然熄灭的焰火。
他就那样久久孤悬在半空。
那些出自真实生活的伟大爱情,在经历了叙述者的层层筛选之后,总是变得文过饰非,暖昧可疑。
孤悬者王群例外。
我劝他说:去写小说吧。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
木头
常有北方的朋友遥指着上海:声色犬马,男盗女娼。前者指的就是新天地,后者指哪儿我不清楚,上海地方太大。
新天地原来的LA MAISON,还算个好地方,浑身披白,音乐甚是迷幻,透过干冰炮制的雾气,可以看见单身男女,在吧台上坐着。不过后来,换了东家,请来了俄罗斯美女跳###舞。
说起这些,是因为木头有一次突然邀请我去LA MAISON,我奇怪为什么要两个男人泡吧。木头就说:哦,这里有俄罗斯###舞。
木头是教我上网的第一人,1998年夏天,木头帮我安装了电脑,说:“你以后,不要怪我。”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解释道:这东西,正在改变中国。木头总是把事情提到一个高度,又重重扔下,因为他又补充说,上YAHOO,输入FREE SEX,有好东西。
木头非常善良。我的电脑维护,全是他干的。有一次搬家,重装电脑,木头帮我忙乎了一天,催他一起出去吃饭,他头也不抬:先弄完先弄完。
木头以前常穿吊带裤,外出约会前,要磨蹭很长时间,还很妖媚地说:我要打扮打扮。成为易趣网副总裁后,木头神姿从容很多,沉静很多。
某次他带着手提,最新款的,到我家里,先是打开手提,炫耀了一番功能,然后抬头,第一句话就是:“你不会让我帮你修电脑吧,现在我的时间,每分钟要以美元计。”
看看,纳斯达克真害人。当然,他此后再没穿过吊带裤。纳斯达克只接受撂在办公桌上的双脚,接受T恤和牛仔裤,拒绝吊带裤。
木头是科幻迷,他曾经弄过一个主页,叫“幻”,做完让我去看。花里胡哨的,页面上填满了奇怪的东西。我很礼貌地对他说:很烂。木头不服气,说你不懂,又叫这个去看,叫那个去看。一圈问下来,他没信心了。我说何必呢,我一个人说烂可以了,何必让大家一起说烂呢,搞得我们都很没有个###。
不弄主页,就收集片子,木头收集了几乎所有的科幻片。其实,在科幻方面,我和木头是同道,当然不如他专业,他可以看N遍“黑客帝国”。和木头聊科幻,非常有意思,他更多关注技术,我则是关注别的,我活不多久,科幻可以让我预知一些我生命周期之后的事情。
离开易趣之后的木头,很是闲适,泡泡吧,和美女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就有朋友在网上冲浪,冲上一个美女博客时,发现里面仰慕着的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像木头。后来随便聊天,无意间谈到这个美女博客,大家发现木头脸色变了。
若干年前,木头总喜欢往我家跑,说是要打牌,其实我知道,他肯定又添置了新设备。果然,他手上拿了一个功能强劲的MP3,先要给你讲解上半天。
另有一次,借口过来聊天,其实是展示一个不知名的小东西,细细的,一道光出来,可以打几百米远。
我喜欢木头木头的叫他。当然,也有人习惯叫他蔡总。
老李
认识小李时,他不过二十多岁。
是他第一个,把我从朋友口中的小韩,硬生生地改称为老韩。
为此,我毫不客气地改称他为老李。
老李有个很人###的习惯:己所不欲,施与人。他严肃下来,沉下脸:请你不要叫我老李。
老李脸长,这一沉,场面颇可观。
现在,人们已经习惯老李老李地叫他,而他,也露出理所当然的慈祥。
至于我的第一声老李,可能也早已忘记。
渐渐地,他开始夸我年轻。
而我,则提醒他不要贪吃小点心,看电视不要打瞌睡,枕边要放上一把不求人。特别是:如果想起钱包放哪儿了也不要急着雀跃,因为一落地可能又忘了。如此等等。
其实老李高大魁伟,长发飘飘。
并且拥有一颗拒绝衰老的灵魂。
每次喝高之前,他必会仰天长啸:哦哦,自由!
其实正确的表述是:不自由,毋宁死!因为对那个“毋”字的读音存疑,老李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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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生
十年前登黄山,鲫鱼背前,本人写下四字偈语:悲喜交集。
每年都有人在过鲫鱼背时坠死。
记得当时惨告左右:倘是没有意外,这辈子再也不爬山了。
周末在深圳,柯生把车开到梧桐山,说:随便走走。
居然是爬山。
柯生如履平地,后面跟着的,是愤怒的我和老李:“这叫随便走走吗?”
柯生在家休息了三年。
每天的功课就是爬爬山、看看海。
中午或者傍晚,也会蹩进农舍栅栏,扑杀一、两只活鸡吃吃。
他的生活很原始,也很健康。
遥想柯生当年,也曾豪情万丈,也曾酒色无度。
经过了这“存天理,灭人欲”的三年、扑杀活鸡的三年,现在已是心如槁木,心如死灰。
“我想出来做事了。”柯生说。
“你想做什么呢?”我很惊讶。
柯生,非常的安详:
“我擅长决策。你们执行,我负责说是,或者说不。”
老杨
老杨古铜的肤色,络腮胡,铁打的身胚。
关于老杨是哪儿人,有猜内蒙的,有猜新疆的,也有猜云南的,总之都是些蛮荒之地。如此蛮荒的上海人确实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