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双艳:文姜与宣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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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双艳:文姜与宣姜-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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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这些,很快一夜过去了,残烛明灭,东窗渐白,寿儿还未回来,她忽然莫名地担愁起来,走出前殿,穿过庭院,上了阁道,焦急地往下张望。淇水上吹来的晨风带着清冽的霜气,拂动她的鬓发。厚厚的晨雾像淇水上浮动着又一条大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叠影,江水灰蓝,宣姜无数次在新台上看淇水,在这个时段看它还是第一次,没想到会是这么奇异的颜色,真像一种深长的难以开释的忧思。

  朝阳喷薄,天色大亮,还是不见寿儿回来,宣姜再也顾不上了,立即命人备车,前往东宫。一到东宫,她就问内侍总管:“寿儿呢?他在这里吗?”

  内侍总管答道:“禀夫人,昨晚公子寿来过,但是后来一直没见他,今早太子出门,也没看见公子寿出来。”

  “太子出门了?他去哪里?”

  “禀夫人,君上派遣太子出使齐国。”

  宣姜大惊失色:“去齐国了?!”那么寿儿呢?怎么回事?宣姜慌乱得全身发抖,强自镇定:“昨晚你最后一次见到公子是在哪里,你带我去。”

  总管为难道:“是在太子寝殿,但是太子出门之前交代过,日落之前不准踏入他寝殿一步。”

  宣姜身子一震,模模糊糊感到了什么,厉声道:“现在就带我去太子寝殿,否则本宫立即以抗命问罪!”

  总管垂首唯唯:“是,是。”

  快到急子寝殿门口,就听见太子妃和门口守着的侍卫在争执,原来太子妃知道今天急子出使齐国,虽然两人长年分室而居,太子妃还是早早起来准备给太子送行。谁知来到太子寝殿,侍卫说太子已经出发了,太子妃心里便凉了半截,然而仍旧想往里走,毕竟室内还有急子昨夜的气息。没想到侍卫拦住她,说是太子吩咐了,日落前谁也不许踏进他寝殿半步。太子妃惊疑交加,非要进去看个究竟,于是起了争执。

  这时,太子妃突然看见了走来的宣姜,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至极。急子出使,怎么嫡母还来送行,这个贱女人,又是来勾引急子的吧!然而宣姜看也没看她,径直往里走,侍卫刚要拦住,宣姜媚眼一瞪:“我奉君上之命而来,你等竟敢抗逆君命吗!”

  “夫人恕罪!”侍卫们低头让开,太子妃跟在宣姜后面进去,绕过屏风,宣姜和太子妃都惊住,只见公子寿被绑在榻上,嘴里紧紧地塞了巾帛。宣姜赶上一步,扯掉他嘴里巾帛,一句痛彻心扉的大喊迸发而出:“娘,急子哥哥不听劝告,明知路上埋伏了死士,还是出发了!”

  太子妃惨叫:“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死士!”

  “父亲要杀急子哥哥,在他去齐国的路上埋伏了死士!”公子寿解释道。

  太子妃哭喊:“你为何不劝住他!你为何不劝住他!”

  “嫂妃你别急,我这就去将哥哥追回来!”

  太子妃“扑通”跪在公子寿面前:“公子如能救回太子,妾万死以报公子恩德!”说着连忙命令内侍上来为公子寿松绑。

  公子寿身上绳索一松,就连忙扶起太子妃:“嫂妃快请起!是弟弟不肖,未能劝阻哥哥!”

  “寿儿,你快呀!此去莘野要几天路程?能否赶上?”宣姜急得跺脚,天啦,她一夜未眠,作了种种憧憬,可万万想不到急子会自寻死路。急子……他是怎样一个人,有怎样一颗心啊。别人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问心无愧的他本可以正当自卫,却竟安然地引颈待戮。

  她甚至连一滴泪都流不出,只觉浑身冰凉透骨,一阵阵颤栗席卷身心。

  公子寿看着母亲的戚戚哀容,心疼如割,流泪劝道:“娘,你别忧心,此去莘野行舟需好几日,儿臣能赶上急子哥哥,儿臣一定将他平安带回来!如若不然,儿臣绝无面目回来见你!”

  太子妃立即令人为公子寿备上轻车快马,东宫门口,公子寿正要登车,忽然回头,眼里泛起难以言状的哀伤,慢慢地蒙上了一层泪水:“娘……从我记事起,你就从没真正地抱过我,爱抚过我。你能不能抱抱我,摸摸我……”

  宣姜一颤,扑过去将十六岁的儿子拥入怀中,遍体抚摩,泣不成声。

  公子寿屈下膝盖跪倒,抱住母亲的腿,脸埋进母亲的裙褶里呜呜地哭起来。

  宣姜蹲下来,捧住他的脸:“儿啊,知道娘为何从不抱你吗?”

  公子寿哽咽道:“知道,你不喜欢父亲,你是被他强迫的。”

  “寿儿,难得你懂娘。你虽相貌酷似你父,但是心肠迥然。”

  “娘,我当然懂你!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一直喜欢急子哥哥,急子哥哥也喜欢你,他心里也苦。你们不能在一起,太可怜了。从小急子哥哥就待我特别好,小时候我常偷偷地想,如果急子哥哥是我亲爹爹该多好……”

  宣姜再也无法遏制汹涌的泪水,她将脸贴在儿子脸上——这张她一直深恶痛绝的脸,泪水冲刷彼此的脸,母子俩相拥而泣许久。

  太子妃哭道:“公子,求你快些,否则追不上太子了,求求你……”

  公子寿闻言,推开母亲,跃上轺车,轺车绝尘而去,突然之间,远去的风尘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大喊:“娘——娘——”

  然而喊声终于也渐杳……宣姜在凄惨的余音中颤栗着,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心跳得很厉害,不详的预感如一片巨大的阴云侵袭过来。

第六节 兄弟(3)
江面上湿润的风吹着,芦苇荡萧瑟翻滚,芦花在清冷的暮色里飘飞。

  暮云黯淡,烟波浩淼。漫天云水里,两船靠近。

  公子寿涕泣呼喊:“急子哥哥一心赴死,弟不敢阻挠。只是从此生死两界,为弟想再与兄痛饮最后一次!”

  公子寿携壶与觞跨上急子的船,兄弟二人隔案对坐,公子寿满斟酒觞,以敬急子:“为弟知道急子哥哥无意再活,为弟成全兄长死志,请兄满饮此觞。”公子寿的手颤抖着,泪水长流而下,滴落酒中,他连忙拭泪道:“酒被我弄脏了,我为哥哥另斟一觞。”

  急子抢过酒觞,一饮而尽,亮着觞底,情真意切地说:“饮下弟弟之泪,便将弟弟之情融入血肉,带着这番情意去死,我死而无憾。”

  公子寿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急子从怀里取出一只碧莹莹的玉埙吹起来:“寿弟你看,你送我的埙,我一直随身珍藏着。”

  寒江冽冽,埙声悠悠,江上起的清风将埙声吹散在水天之间。急子目光苍茫,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夜色在悲凉凄咽的埙声中落幕,一轮寒月从万顷江波间涌起。

  急子吹罢,公子寿又敬一觞:“这一觞为兄长的埙声而饮,从此为弟再也听不到如此凄婉优美的埙声了。”

  急子再次饮尽,公子寿第三觞又上来了:“这一觞敬急子哥哥从小对我的关爱和庇护……”

  急子只得又饮一觞。一觞又一觞,公子寿总能找到最好的理由敬酒,急子酒量甚浅,很快就醉眼朦胧,快要睁不开。倒影着月色的水光幽幽地映在他脸上,淡远秀逸的眉目笼上一层凄清,小舟轻轻地随波摇晃,江风撩起雪白的袍袖,清俊绝世的男子眼底映着迷离月光,醉意醺然地喃喃:“寿弟,你娘的闺名,是不是叫做‘弗’……”

  公子寿一愣:“我娘的闺名?我不知道娘的闺名……”

  “弗……。弗儿……”急子低低地念着。当年瓦屋之会,卫宣公为儿子向禄甫求婚,那是婚礼六仪的第一步——纳采。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问名。女子的闺名是不可以公之于众的,然而与之结缡的夫家,有权知道女子的闺名,以之卜筮婚事的凶吉。急子那时就知道,自己未来的新娘,闺名叫做‘弗’。这个名字一直珍藏在他心底,哪怕后来她并没有成为他的新娘,而是成为了他的庶母甚至嫡母。

  “第一次看见你的母亲,那还是十五年前……”急子口齿不清地呓语着,白玉冠在冷月下流转着清霜一般的光泽,垂照着他清华俊秀的容颜,“寿弟,你知道吗?面对她那惊人的美貌,我感到的是深深的绝望……深深的绝望……”急子的声音低下去,慢慢地醉倒在席上。

  公子寿望着渐渐睡过去的急子,眼前浮现昨晚的那一幕:急子哥哥假意答应他后,他安然睡去,可是突然他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急子哥哥在幽暗的烛光里望着自己,眼神深处是一片绝望之色,“寿弟,我已无意再活,就算你这次救了我,我定会再度寻死。”

  那么,纵然他此刻趁急子不省人事,带他往他国避难,急子醒来后,一定还会寻死——唯一的办法,就是激起他求生的意志!

  公子寿走到船头,夜风吹来江水清凉湿润的气息,芦花飞雪,月色如霜,万里江天一片惨白空茫,偶尔一声夜枭,悠长凄厉……

  那么,就让我去死吧,让我代兄长而死,让兄长替我报仇。

  娘……娘……十六岁的少年无声地呼唤着……月映清江,母亲美艳绝伦的容颜在粼粼江水中浮动,带着年深月久的悲怆……十五岁被强暴,然后被囚禁在新台,娘,你的苦楚,这么多年寿儿都感同身受,如果寿儿死了能够成全你与急子哥哥,那么寿儿死得其所…… 

  
  下了一夜的霜。

  急子醒来的时候,感到寒冷彻骨。公子寿已不在身畔,出使所持的白旄也不翼而飞。急子正困惑时,舟人递上公子寿临走时留下的白绢血书:“急子吾兄,弟已代行,兄请速回,为弟报仇,则弟于九泉之下可瞑目矣。”

  急子走出船舱,清冽的江风扑面而来。丛丛芦苇蒙了霜,在江风吹拂下,展现出一望无际流动闪烁的迷离之光。

  急子苦笑:寿弟,你糊涂啊。我要如何为你复仇?弑君杀父吗?寿弟,没有父亲,何来你我?父亲给了我们生命,若他要收回,那是他的权利。可是,若是我们去取他性命,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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