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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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曲1976-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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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豆子一滑,缓冲了下落的重力。
  楚一凡躺在场院的地上,身下是滑溜溜的大豆,他觉着浑身像散了架子,却挺舒服。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说草花,我尽力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碾子还有什么招,就让他来吧。
  人群在惊呼之后,还没等向楚一凡围过来,就又有了一阵骚动。原来是去大队开会的张队长回来了。张队长急步走进场院,扒开人群,低头看了看楚一凡,又弯下身子摸了下楚一凡的腰,说小楚,你咋样?楚一凡笑了一下说,没事队长,看来还得练。张队长起身走到碾子身边,重重地推了一把碾子,又重重地推了一把,说,你干啥?啊?干啥?
  碾子开始也有点后怕,不知楚一凡摔得怎么样。这会见楚一凡没事,也嘴硬着说,没干啥啊,打个赌玩。
  张队长吼着说,打什么赌?有这么打赌的吗?把人摔坏了,是我蹲笆篱子啊,还是你蹲?啊?给知青派活儿,是有规定的,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啊?我看你是吃多了撑的!
  张队长转身找“打头的”老李,喊,你,还有打头的老李,老李呢?你们俩,扣全天的工分!
  论亲,张队长还是碾子的远房表叔,所以连公带私一块骂,碾子也不敢还嘴。
  那天,草花没在场。她脸上被爸爸打的红肿还没全消,她就躺在二姐家里的炕上,用二姐给她拧的凉手巾捂脸。等到她的二姐夫回来告诉她场院上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人们早已收工了。草花一骨碌坐起来。二姐说你干啥?草花说我看看他去。二姐说你呆着吧,还嫌事不大啊?
  草花一边穿鞋一边说,什么事啊?彩礼也退了,一分钱也不少他的。咱爸打我也打了,气也出了,还怎么样啊?我不就是想嫁个城里男人吗?有什么不行的?公社也没说不让啊?
  从“跳”上掉下来的楚一凡一点也没有失败的感觉,反倒觉着挺轻松。他暗中活动了一下腰腿,觉着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里便有了数。他心想是反击的时候了,决斗还没有完。收工的时候,他见挨了队长骂的碾子闷闷地走在后面,他也慢慢落下来,等到碾子走近了,他轻轻叫了声,碾子,跟你说句话。
  碾子戒备地看着楚一凡,说,啥事?
  楚一凡说,今天不是输你两盒烟嘛,明天去供销社买了给你。
  碾子说,得了,你们是知青,有保护的,不敢要。
  楚一凡说,那不行啊,赌了就得认是不是?碾子,我看你挺爱玩,我也挺佩服你。咱们接着赌吧。
  碾子停了脚步,看着楚一凡不说话。
  楚一凡笑笑说,先前,都是你划道——楚一凡怕碾子不明白划道这个词儿——就是说都是你想主意,虽然说都是你的强项,但我也输得心服口服。那这回呢,我也划个道,咱们接着赌一把,怎么样?
  碾子说,赌什么?
  楚一凡说我想想吧,想好了告诉你。但肯定不是干农活,干农活我得向你学,接受再教育嘛。咱们玩点别的。
  楚一凡说完就看着碾子,目光里也有了挑战的意味。
  碾子冷笑着说,好啊,你随便。
  

恋曲1976 九(1)
草花挺着胸走在村路上。
  除了路上遇到的两个人和她打个招呼,没人看她,可她还是能感觉到村子里各个角落投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那些目光刺在背上和脸上,让她有些不自在,可她还是挺胸走着。她想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是我的父母,是碾子。
  爸爸打在脸上的掌印还没褪去,摸上去还有点疼。但草花不怪爸爸。天下父母都是为儿女好的,这个道理草花早就懂了。她现在最恨的是碾子,天下哪有这样的男人?人家不同意,不愿意跟你,不得意你,你就赶紧找别的姑娘吧,这算干什么?要是在旧社会,他还敢抢人,敢逼婚呢。草花恨恨地想。草花恨碾子还有一层,是碾子总在整治楚一凡。这又算什么?是个男人吗?有能耐你冲我来啊,人家楚一凡招你惹你了?草花这样想着,又生了楚一凡的气。你跟他叫个什么劲儿啊?你这倔人!碾子那小子就是个牲口,你还看不出来吗?其实草花知道楚一凡是在为她而战,是为不让她丢脸。草花想这有什么啊?就算干农活样样不行,又能怎么样啊?农活干得再好有什么出息啊?你看那些当干部的,有几个会干农活的啊?
  草花一路这样想着,问着,就来到了集体户的房前。她本想像往常那样,到房后去叫楚一凡,可是一个做饭的男生出来倒水,看到了草花,就叫了声,草花来啦,进来吧。
  草花犹豫着。男生说,来吧,一凡在屋哪。别上房后了,天都黑了,大大方方来吧,怕什么呀,你们自由恋爱,谁敢把你们怎么着啊?
  男生这么说着,草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说,你小点声吧,还怕别人听不见咋的?
  男生呵呵地笑着说,你在场院上的劲儿哪去了?你都已经向全村子人宣布了嘛。
  这时候楚一凡出来了。他拍了一下那个男生说,进屋去做你的饭,喊什么。草花见路上有好几个人向他们这边望着。她匆匆说了句,别吃饭了,我在我二姐家等你。
  草花说了这句话,赶紧转身走了。
  二姐家的炕烧得热热的。小炕桌上是二姐做的香喷喷的捞小米饭,土豆炖豆角,酱缸里腌的小黄瓜,用园子里自家种的小葱拌的水豆腐,还有一大碗炖大鹅肉。草花挨了爸爸打,跑到二姐家来住,二姐心疼草花,每天调着样给她做。一九七六年的东北农村,说调着样,也无非就是那么几样。不杀猪的时候,杀个鸡,杀个鹅,也就算是好吃的了。
  二姐夫匆匆吃了几口就走了,他被人拉去推“牌九”,要很晚才回来。二姐是新婚不久,两个人还没有孩子,二姐夫一走,屋子里就只有姐两个。二姐摆了碗筷说,吃吧,小冤家,这大鹅肉你姐夫一口都没动,都给你留着呢。
  草花笑嘻嘻地看着二姐,不动筷。
  二姐说,干什么?这伙食还嫌不好?明儿回去吧,回去吃爸的大嘴巴子你就踏实了。
  草花笑着说,你舍得我自己还舍不得哪。看把我脸打的,看看。
  二姐叹了口气,摸了下草花的脸说,快吃吧。
  草花说,二姐,等会吧,我把小楚叫来了。
  二姐吃了一惊,说,啥?叫他上我家?来干什么?
  草花说,吃饭啊。二姐你舍不得啊?
  二姐急了,说,一顿饭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说要是爸知道了,挨嘴巴子的就该是我了。
  草花笑着说,天黑了,没人知道。
  二姐说,不行不行,你在我这住,咋住都行,可小楚来不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恋曲1976 九(2)
草花说,为啥?二姐,你不支持我?不就吃顿饭吗?
  二姐说,草花,你这事闹得太大了,恨不得全公社都知道了。
  草花说,全公社知道怎么了?是啥坏事吗?
  二姐说坏事倒不是,可是……可是——
  就在二姐说不出来可是什么的时候,楚一凡进了院子。二姐听到柴门响,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她的脸先红了。二姐冲着草花扬了下手,恨恨地说,三丫头,你把二姐装进来了。你这小冤家!
  二姐家的大黄狗不太认识楚一凡,吠了两声。二姐说归说,但人还是迎了出去,喝住了黄狗,把楚一凡让了进来。
  楚一凡没穿那件旧军装,只是穿了件蓝色的厚秋衣,上面印着号码,像个运动员。他一边往屋里走着一边对二姐说,打扰你了。
  只上过小学的二姐长这么大从未听过有人这么跟她说话,受用倒是挺受用,可一时倒没了词儿,不知道这样的话该怎么接,只知道喊草花草花。
  草花笑着从炕上下来,说,快进来吧,不用说那些书上的词儿,我二姐没啥文化,听不懂。楚一凡也笑了,坐在炕沿上。二姐盛了一大碗饭,放在楚一凡面前,就站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们。
  草花说,二姐,你上炕,咱吃饭啊。
  二姐突然回过神来,说,啊,我不吃,我不吃。我……我上那屋给大姐找鞋样子。你们吃……吃吧。二姐像逃跑一样去了西屋。留下草花和楚一凡两个人,面对着一桌饭菜。
  二十五度灯泡发出的光是暗黄的,不很亮,但却柔和。柔和的光亮罩着两个年轻人,勾勒出他们各自的轮廓。楚一凡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灯下的草花,觉得这时候的草花与白天阳光下的草花相比,与月光下的或者没有月亮的黑暗中的草花相比,都是又一种感觉,又一种美丽。或者应该说,是更加美丽。她那清纯的秀美,在灯影里又显出了一点平日里没有的妩媚,因为朦胧,本来就是瓜子脸的脸型显得有点瘦削,倒更加俊俏,鼻子生得不高不矮,又不宽不窄,既柔和,又适中,鼻尖的曲线慢慢地却又是坚决地尖上去,一点都不怠慢,显得干脆、精致。那双眼睛,在这样的灯光里,含着水,就更是楚楚动人了。草花尤其是长了一个迷人的嘴角,她右边的嘴角,在不笑的时候,是微微向上翘着,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向上翘,像弯弯的月芽,又像一片柳叶梢。
  楚一凡在心里迅速地搜索着这些他在书上看来的词语,又都觉得不够,他不知道怎么样来形容他的这个热恋中的情人。想到“情人”这个词,他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个词用到这里,用到他和草花的身上是不是准确。他只是想赞美草花,草花是怎么赞美都不过的。他只有两天没有看到草花,可却觉得有好多天没有看到似的,这样的草花让他心里的激情一阵阵地涌动,难以抑制。他根本不去看桌上的饭菜,只是盯着草花看。
  草花也在想念着楚一凡。她没有楚一凡那样的审美,她描绘不出这个省城里的青年是哪里让她心动,她就是觉得好,这样好的男人让她草花遇到了,或者说是撞到了,而且他也对她好,这是多大的事啊,这么大的事又是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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