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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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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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不该套死这只猴,又想到自己要拿人来烧了祭窑,自己也成了比牲口都孬的家伙。幸亏没烧,那真是丧天害理,禽兽不如。
  白中秋赶跑了猴群,重新将那死猴的尾巴埋进土里,这样那群猴才依依不舍地散了。
  窑烧到第五天的时候,看着看着快好了,要封窑口闭炭了——这就要退窑火念咒了。而这时,天果真变了,有些昏暗,有些冷。白中秋心想事也就成了,一只果子狸也行,能压住阴煞气。就在心里开始念那雪山咒语退火,最好是下雪下雪子,那雪粉往窑上一壅,慢慢退了火去,炭又干爽,背出去也轻省。坐在窑顶上念了几遍咒语,还真的飘起了稀稀朗朗的雪花来。白中秋想,好神哪,这咒语还真灵验哩,莫非这财该我发了?运气来了你门板都挡不着。正念着,突然出现了三个人,那三个人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是巡山的护林队员。虽不是拿枪的派出所警察,可也穿着一身的迷彩服,一个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在山野里蹿的狠人,什么都不怕的。
  那三个人见了他只当没看见,竟嘀咕着钻进白中秋的棚子,吃起烟来。白中秋心里虚,见他们招呼都不打一个,正念到“龙来龙现爪,虎来虎退皮”,心想该不是什么山精木魅吧?白中秋心乱如麻地进去时那三个人在找水喝,找到弟弟端阳的那个壶,摇了摇,他们说:“还有酒哩。”又从自己的背包带子上取下杯子,往杯里倒酒,说:“怪呀,这深山老林,未必是红毛野人酿的酒?”
  白中秋就说:
  “我的酒,尽管喝哩。”
  那几个人只当没听见的,自顾了喝,说:
  “有点菜就好了。”
  白中秋就从一个岩洞里掏出半碗腌黄瓜来,呈递过去。
  那几个人还是没看他一眼,倒是把那碗接了过去,一人拿了条黄瓜,呱唧呱唧地吃起来,满屋的酒味和黄瓜的酸味。白中秋以为他们会感谢他的,他就要收买他们了,想着兜里还有多少钱,也不多了。可那三个人吃了,打了嗝,还是没给他说话,只当他是空气,只当这个世界他不存在。
  “还有三个雷管啊。”一个人给另两个说。
  三个人就都拿了雷管。
  白中秋预感到大事不好,就看他们怎么干。那三个人就出去了,走到他窑口那儿,拉开堵窑的石头,一忽儿大火纷飞,火舌卷到空中有几丈高,像一条火龙!炭见了空气,又燃了,要烧成白灰!白中秋见此景,就扑向那窑,却被三个人紧紧抓住,并且把他按倒在地。白中秋真真切切看到他们把三个雷管投进窑里,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窑飞了,满沟里都是热气腾腾的炭灰,就是炭灰。白中秋一声惨叫就哭了起来,可回头一看,那三个巡山员不见了。
  

第五章 雪山咒语(12)
“我娘耶!我完了!这辈子算完了!叫花子讨鱼胆,穷苦的命哟!……”
  七
  苦荞答应了要将那软骨人送回宜昌,这就动身了。没钱坐车,就走小路近路,穿山越岭。好在软骨人又小,充其量四五十斤,山里人背惯了,也不算什么。那软骨人坐在苦荞背柴背猪草的背篓里,还是安静如初。苦荞就诅咒着天杀的白中秋。山中有秋雨,只好用雨布将自己的头和软宝的头盖着,也就盖住了整个背篓;那软宝的头搁在她背颈窝里,左摇右晃的,吹着丝丝热气,算是个活人,走路就格外小心,怕滑倒了,把那软骨人摔了。人家可是城里人哩,宜昌在哪咱也不知道,没去过,但方向还是知晓的,穿过兴山,再穿过夷陵,不就到了宜昌市吗?如拦到个便车,就更快了。
  到处是淋湿后阴森森潮乎乎的树,乌桕的红叶一蓬火从雨中冲出来,还是无力,呛着烟子。山楂红串串的,像树淌着鼻血,疯长的山荷叶还是很茂盛,在溪沟边摇摇曳曳。苦荞见旁边林子里有响动,就拍拍那背篓说:
  “有野牲口,我就把你喂着吃了的啊!”
  有个人说话,人还是胆大些。那“人”虽不能说话,又小,毕竟是个四肢俱全的人。
  “宜昌有大楼房和大洋船吧?”
  “宜昌的女人都很漂亮吧?……宜昌人吃啥喝啥?长成你这么个蔫不拉叽软宝相,未必宜昌没苞谷吃么?咱神农架山里,男娃女娃都长得墩墩实实的,打得死老虎,都叫苞谷墩子……”
  这么说着,到了傍晚,雨的翅膀收了,有晚霞钻出来,山上又有一派爽气,路也干了,听到远处的山上有歌声和牛哞声,就唱了起来:
  送郎送到床档头,
  撞破灯盏泼了油,
  破了灯盏不打紧,
  油了衣裳要丢丑。
  送郎送到房屋门,
  双泪难忍哭一声,
  你也哭来我一哭,
  哭来哭去走不成。
  送郎送到道路口,
  伸手拉住我郎手,
  舍不得丢也要丢,
  奴手丢了心难丢。
  送郎送到大桥头,
  手扶栏杆望水流,
  莫学江水无情意,
  但愿天长与地久……
  唱完,那背上的人竟拍起手来。还能听哩,也能吃,给了他个火烧粑粑,就吃完了。走到一家住户,想讨歇过夜。可那家人说:“背个啥哩?猴娃?”苦荞一听就气了,说:“咋说话哩,这是个人,人家还是城里的,宜昌的。”那家人就说:“人不像人,猴不像猴,不是猴娃是什么呢?”就朝她打量,看那眼神,好像这背篓里的人是她和猴子配了生的。就气愤地走了。回过头又问了一句:“这里闹不闹猪?”那家人说:“猪啊猴啊鬼啊都闹的。”
  苦荞心想吓不住我,就往前走。走到一个路边岩洞,就把背篓卸下,点燃一些火,又用开山刀砍了些芭茅,塞进背篓里,自己靠在火边,太累,一闭上眼就睡着了。梦中梦见了自己的儿子春鹊,这春鹊咋就跟这软骨人长得一个样呢?软软地走来,却能说神农架的话,用神农架的口音喊:“娘哟!在这里歇么事啦?”春鹊死后,苦荞的一头好秀发全掉光了,两年后才又长起来。用手去抱春鹊,春鹊又变成了猴子,说:“娘,我还要去树上摘云雾草吃。”醒过来见自己坐在火边,竟搂着那软骨人的头在胸前。冰凉的水咋就往手臂上落呢?自己哭了,泪滴在那软骨人脸上,把软骨人也惊醒了,向上瞪着一双单纯的猴眼看着她。不就是个猴子吗?人家说得没错,就是只山猴:猴脸,猴嘴,猴牙齿,猴耳朵,还猴叫声哩,咿咿呀呀的,是在问她为啥子落泪?
  苦荞就想抹泪,把那背篓放一边去,心想我还真怕他被野牲口吃了不是,又不是我的儿。看人小,可年岁估摸着也不小了,脸上有了褶子哩,还有几根稀黄的胡子,小老头啊!
  “你甭看,我梦见了我儿哩,不关你的事。”
  

第五章 雪山咒语(13)
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钻出洞子,晴霞高山,红叶薄雾,顿时太阳就沸沸扬扬,顿时山里就果实噼叭炸裂一片。秋天欢呼雀跃,人的头上热汗滚滚。
  身子虚,没吃啥,又没睡好,身上又背着个活人。那无人的路上还时常看到野猪的蹄印、遗落的臭屎和拱过的土石。走到一条河溪边,卷了裤腿就要过去,看见河对面山壁边一排亮闪闪的长齿猪!猪呀!
  “妈呀!”苦荞心里叫了一声,还不敢叫出来,就收了脚,手上抓着根过河的棍子,就交给了背上的那个小人儿,又从腰里抽出山里人个个出外都有的开山刀,心想:你们要过来,咱就跟你拼了!
  山里人都知道,当你与野牲口遭遇时,又没能力打败它,你千万别慌张,站哪里还是站哪里,别跑,眼神不要游移,不要东张西望,脚也别挪动,就直勾勾地盯着它,管它是猪还是熊,是虎还是豹。听说野牲口虽比人厉害,却不敢看人的眼睛。人的眼睛里放出的光,让所有野牲口发寒。苦荞就那么盯着河那边的野猪。心想反正隔着一条河。河虽不宽,水却湍急。看着看着,竟发现脚下与河对岸相连的路不是条人行道,是条兽道——野牲口来来往往的。而且那群猪(少说有十多头,有大有小)丝毫不怕苦荞的眼睛,不但没退宿,反而有跃跃欲试过河的企图。
  猪群中有两头白猪,有两头大猪,嘴有两尺长。那两头大猪估计是头领,它们把长嘴杵到地上不动,发出低沉的哼哼声,身上的硬毛直竖起来,这是要发出进攻的信号!
  苦荞背着那软骨人站在那儿,眼盯着,身上都麻了,心想逃不脱了。万般无奈之时,感谢猪群中的几只小猪,这些猪娃们不知道大猪想过河要攻击人,它们的天性开始跑动了,并且是往下游山坡上的灌丛里跑。小猪一跑,大猪吃不住劲了,就去撵小猪。冷跑一个,热跑一个,不一会,猪群全部跑掉了。等没了猪影,苦荞还站在那儿,腿直发跳。
  好一会,她才把那背篓扔到地上,自己脚一软,倒在了河滩上。
  背篓一摔,可能摔着了那软骨人,一阵猴被狼吃了的咿咿叫唤,那软骨人就从背篓里爬了出来,身上冒着滚滚的冷汗,像一条软虫。他什么都看见了,他吓出的一身汗。
  “软宝,就是你!咱为送你,差一点讨猪吃了!你叫唤个什么啊,摔不死你!让你活着就是天大的人情!”
  拎起那软骨人,就朝河里扔去。那软骨人被丢进河里,哪会水,就扑腾起来。苦荞不是要淹死他,是去抱他时,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这家伙自被白中秋背来就没洗过,就像一团粪。她是要给他洗个澡。
  “淹不死你!淹不死你!”就将那软骨人的衣裳三把两下扒下来,扯了把蓝韭草便在他身上搓。
  那软骨人在水里扑打扑打,身上搓得红赳赳的,还没忘了用一只手护住私处。
  “你那也叫家伙!”心里这么想,就扯开那手把下身也给他搓洗了。那东西果真不是个东西,就是个小田螺,可茅草还不少,真是个大人呢,小老头哩。
  洗干净了,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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