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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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里的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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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一天我到供销社给爹买烟,用一分钱买了两块糖,瞅没人的时候给了皮贤一块。

  “以后不要喊我了。”

  皮贤张开黑糊糊的手接过了糖,嘿嘿的笑。剥了很久也没剥掉糖纸,干脆不剥了整个儿塞到嘴里。

  从那以后,皮贤再也没喊我。

  一天早晨,娘嚷个不停,说家里的鸡少了一只。爹咬牙说肯定皮贤偷的。其实自从皮贤出现汾湾,这里就经常丢鸡。村上的人都说会和鸡说话,只要他和鸡说上两句,手一挥,鸡就乖乖地跟他走了。

  今儿一天就有很多人来我家,每个人都忿忿不平,后来村长也来了,大家一致决定再次把皮贤赶出汾湾。

  就这样,我很长时间没见到过皮贤了,但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

云朵里的鱼 (2)


  转眼天慢慢转凉,快到中秋节了。我却迷上了游泳。开始是和哥哥一起,后来天冷了,哥哥愿不去,我就一个人跑去。三秀还是爱跟在我后面,每次我脱衣服时,她都背过身去。等我说好了,然后是跳进水里“扑通”一声,才转过来。

  三秀在岸上看着衣服,拿着树枝在沙滩上画着什么。天慢慢暗了下来,三秀转过身去,我上岸穿上衣服往家。淡淡的月亮挂在天边,周围有几片暗云。

  “三秀,你爹怎么老是咳?声音怪吓人。”风吹来,我打个寒战。

  “前晚都咳出血了,冬瓜哥,我好害怕。”三秀眼睛泪汪汪的,个子小小的,身子瘦瘦的,显得单薄。

  我送三秀进家门,在她家门口又听到咳喘声。

  我读书的第四年,三秀的爹病的厉害了。三秀也不象以前那样下课就来和我玩。学校里,我时常闻到三秀身上一股药味。

  三秀的哥哥也退学了,三秀跟我说她可能也上不了多长时间,听到这话,我想起了三姐。

  这天,外面下起大雨,屋里下小雨,爹披着蓑衣上房顶盖塑料布,娘说再过两年得重新盖房子了,老房子漏的厉害,一下雨就担心。突然门外有人哭着喊:“百顺叔,俺爹不行了。”

  爹连忙从屋顶下来,“咋得?别哭,好好说。”

  三秀哥衣服都淋湿了,仍然哭着不停。

  娘抓件雨衣出屋,跟爹说:“还问啥?快去,一起去。”

  三秀哥的哭声渐渐远去,屋里只听到一片雨声。

  晚上雨停时,爹和娘晚上才回来,娘好象哭了,不住叹气。

  我问娘:“三秀爹怎样了?”

  “还能怎样?咽气了。”娘摇了摇头说,“以后那一家子可怎么过呀。”

  爹说:“对三秀爹来说,早死早托生,这几年的病把他折磨惨了。”接着跟娘说“早睡吧,明天还有得忙。”

  我怎么也睡不着,半夜穿上衣服到三秀家门口,听到嘤嘤哭声。我喊了几声三秀,她出来了。

  三秀黄黄的头发,乱乱的,不住的抽泣,越发可怜。

  “三秀,害怕吗?”我问。

  三秀点头。

  “别怕,有我张瓜呢。”说这话时,我仿佛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天晚上起风了,刮的地上的沙子打在脸上生疼。我走在村口的大路上,两边的杨树被风吹得唱着歌。大路显得白茫茫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沙河边,除了白色的沙滩,什么也看不见。已是初秋,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

  我想皮贤是不是还住在这里?虽然怕他,但又想见他,想和他说话,问他是怎样让鸡听他话的。也想告诉他,三秀的爹死了,她现在很可怜,不知怎么帮她。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我现在就体会到了愁得滋味,准确的说是孤单。

  这一次没见到皮贤,他没住在桥洞里。

  在以后的很多时间里我没见到他。

  我读中学的第一个假期,家里出了大事。有个货郎一天到晚在家门口吆喝,大姐有事没事去和他搭话。这被娘看在眼里,以后只要货郎一到门口吆喝,娘就出门撵他走,可偏偏等娘不注意又回来吆喝。

  一天晚上,下了整天的大雪初停,月亮满满的,白雪在月光的映照下,大地明晃晃的。大姐偷偷地溜了出去见那货郎,后面二姐跟着,她全然不知道。第二天,二姐把这事跟娘说了,大姐挨了一顿训斥。

  但大姐第二天晚上又溜出去了,又被二姐知道告密了。这下把爹娘惹毛了。大姐跪在地上,娘用竹条狠狠地抽打。大姐不哭也不求饶。

  爹问:“大妮,你还和他见面吗?”

  大姐回答:“要,谁也分不开我们。”

  “你是铁了心了?”娘几乎要哭了,“你是安心要抛开弟弟妹妹,连爹娘页不认了?”

  “只要你成全我们,我还是你的女儿,我还是这个家里的人。”大姐很倔强。

  爹暴跳起来,顺手抓了个杯子向大姐砸去。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气坏了,杯子在离大姐很远的地方摔得粉碎。爹看大姐一点反应没有,就提起椅子要往大姐头顶砸。二姐一把拉住,急声说:“大姐,你就认个错吧。”

  “你这个汉奸,蒲志高,我平时对你有多好,你却在背后里害我。”

  那天大姐跪了一天,没吃饭,没喝一口水;也不认错。

  第二天,那货郎上门来,三姐把他让进门,爹为此非常生气。

  “你为啥给这货郎开门?你是不是存心添乱?”

  三姐吓得没敢开腔。那货郎扑通跪下,说:“大叔,不怨小妹。是我叫的门。“

  “你还有脸来,你到底要干啥?”爹指着货郎说:“我们一家都给你搅得不得安生。”

  “大叔,我喜欢大妮,大妮也喜欢我,你老就成全我们吧。”

  “成全?你有能力养活大妮吗?难道也让大妮跟着你到处卖货吆喝?”

  “不会,我这两年也挣了点钱,大妮跟我不会受苦的,我向你老保证。”

  “做梦!你就死了心吧!”爹瞪着眼,没有商量的余地。

  货郎被爹赶走了,很长时间在门口没听到吆喝声。大姐也老实了,二姐也没跟爹娘告状,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还有七、八天就过春节,我和哥添了新衣服,娘说在外面念书要穿的体面。这是我的第一件新衣服,以前都是穿哥哥穿剩下的。我很高兴,盼外面的大雪快停,好穿新衣服出去转转。也想找三秀说话,看她穿新衣服没有。人都是这样,只要做了一点事情,就期盼着让所有人知道,这事必须是好事,要是坏事,那就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这雪下了一整天才停,雪最厚的地方可以埋到膝盖,娘说有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我没有心情管明年,只盼明天有个好天气,能穿新衣服出去。

  到了晚上月亮出来,跟白天一样。我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就醒了,披上新衣服,到茅房小解。刚出屋门,见一个身影提着一个包裹,轻轻地拉开院子门往外走。

  我知道是大姐,肯定出去找货郎。原来这货郎还没走。我悄悄地跟在后面,觉得很好奇。

  大姐走的很快,我很费劲地远远跟着,保持一定距离。

  大约走了一刻钟,大姐在一片杨树林里停下来。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大气不敢出。

  一会儿,树林里多了一个身影,没错,是货郎。我隐隐听到他们说话,大概是出来时有没人看见这些话。

  接着又听见大姐说:“走吧,你到哪我就跟到哪,跟着你我不后悔。”

  大姐要和货郎私奔。我脑子里一下闪出戏剧里的人物—梁山伯和祝英台。

  我很着急,不知道怎么办。犹豫再三,还是站出来了。大姐一下子看到我了,撒开货郎的手跑过来一把把我抱着,哭着说:

  “小弟,你也是来监视我的?这么冷的天还出来?”

  我不知道说啥,呆愣愣地看着大姐。

  “小弟,你说话啊,我决定要和他走了,你会拦我们吗?”大姐哭着说。

  我喉咙咕噜一下,不知怎么说出来的话:“我不拦,要走的总要走的。”

  大姐抱我更紧了,眼泪滴在我额头上,非常热。

  “小弟,大姐舍不得你们,大姐不想走啊。”大姐咽声说。

  大姐粗糙的双手抚摸我的脸,这双手为这个家做了多少活,出过多少力啊!我感觉眼睛流泪了。

  “几个弟妹里,大姐最疼你。”大姐看着我说:“你要听爹娘的话,好好念书,等你长大了,有本事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在学校里,老师经常问学生长大了干什么,有啥理想,我经常犯迷糊。我也时常问自己,长大能干啥,想干啥?

  是啊,做自己想做的事,能行吗?但我觉得这句话是正确的。

  我仰头对货郎说:“我要是想大姐了,你保证给我送来。”

  货郎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们走后等你家里人消气了就回来。”

  大姐把我搂的紧紧的,感到浑身温暖。

  货郎开始着急了,开始催促大姐,后来干脆拉。

  大姐被货郎拉着,回过头哭着走的。我在树林里呆了一会才回去,到屋时,大家还安静地睡着。我想,明天还会这样安静吗?

  第二天一早,二姐发现大姐留下的信,急忙给爹拿来,爹看了后双手把信揉成团,狠狠的攥在手里,铁青着脸,连连说:“造孽,造孽!”

  娘知道怎么回事了,叫爹把大姐去找回来。爹叹气说:“不找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闺女。”

  这个春节一家过得不开心,家里鞭炮也没买。爹娘的脸色很难看,动不动找我们几个发脾气。还好开学了,我逃离这个家。

  

云朵里的鱼 (3)


  到了镇上年中学,由于离家远,我只得住校。这天中午非常热,躺在草席上怎么都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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