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做些最简单最实际的小事。
第一次带父亲去洗浴中心,他显得很不习惯。也许他认为,十元钱的洗票有些奢侈了;也许他觉得,被儿子照管着有些难为情。我开玩笑说:你原来是我的家长,现在轮到我来做你的监护人。父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老迈,也很快安于听从儿子的指挥。每一次洗浴,他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光泽,很乐意和搓澡师傅攀谈几句,还会孩子气地将用过的毛巾带回家。
看着喜滋滋的老父亲,我享受到了幸福。我甚至想到,老人和孩子确有共通之处,那就是都需要关怀。看小孩子一天天长大,就仿佛伫立在芬芳的玫瑰树前,凝视花朵次第开放,怎能不满怀欣喜、呵护有加?而对待老人,就犹如面对久历风霜的老树,岂敢不心存敬意、悉心照料?
记得有人说过,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有一个可以回去的故乡,那里有间老房子,有儿时爬过的那棵树,找到当年与自己一起摔泥巴的玩伴。而我现在想说,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父母健康长寿,而你又可以随时随地陪伴他们。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回望走过的路,常常觉得自己很累,很失败。不过,只要想到慈爱的父母,心头便弥漫着冬日阳光般的温暖。衡量成功男人的标准很多,比如权势、财富乃至于声望,这些我统统不够格。凡夫俗子,没办法高官厚禄,无力送给家人荣耀,也难修炼到荣辱自安,我唯一能回馈的,只有这些微不足道又力所能及的小事。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一肚子都是牵挂。如今,我一不爱出差,二怕单位周末加班。我只想每个休息日都回老家去,陪父亲泡个热水澡,再叫人给搓搓。想到这些,浑身都舒坦。
其实幸福很简单
老家有个亲戚,在当地被诊断为乳腺出了问题。大惊失色中打来电话,叫我在省城联系医院就诊。事不宜迟,赶紧托关系找医生,约定好了时间。医大附属医院里人满为患,挂号排队、门诊排队、交款排队,我带着她和陪护的一行人左冲右突,忙得满头大汗,才按照专家的医嘱,做了叫做定向钼靶的检查。接诊的教授很忙,也很沉稳,将四张片子横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又看。那一刻,我们都紧张到了极点。还好,教授说不是肿瘤。
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地,连步履都变得轻快起来。步出医院大门,看着春意萌动的街景,惊讶地发觉树木是如此的葱绿,天空是如此的蔚蓝,就连那些花里胡哨的广告牌都如此的可爱。暖阳之下,我发觉:幸福是这样简单。
隔了两天,我在单位改稿子,离开时夜色已深,白日拥挤的街道变得格外空旷。驱车驶过路口时,忽见一摩托车横向蹿出,吓得我猛一脚刹车。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我车前掠过,老天爷,差一点点就和那飞车党相撞。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手捂胸口,庆幸不已。
事后回想,仍后怕不已。倘若真的发生了不幸,以当时的速度估计,那摩托车要摔得很惨。要是真出了车祸,我大概半年之内都无法安生。且不说肇事责任裁决、治疗赔偿之类的官司,单就保险索赔、修车补漆等诸多烦恼,也够喝一壶的。长街寂静,路灯柔情,那一刻我再次惊觉:幸福真的好简单。
人生真像是赶路,途中难料遇上什么事情。尽管我们小心翼翼,仍难免被种种担忧所缠绕。奔波劳苦中,最缺少的是安全感。而安全感来自于足够的空隙,如同驾车一样,前后左右都要保持车距。惟有心灵保有了空间,才可以随时调整自己,进退有序,从而拥有幸福的资格。
还是哲人说的好:你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但可以扩展它的厚度;你不能改变天生的容貌,但可以随时展露笑容;你不能企望控制别人,但可以好好地把握自己;你无法全然预知未来,但可以充分把握今天;你不能要求事事如意,但总可以做到事事尽力。而这一切的前提,在于为自己留够了腾挪的余地。没有目标的人生是浪费生命,而标准太高,又会使自己烦恼无休。
人生意义或许只在于过程,并不是结局,幸福与否取决于生活的态度。假如我们直面阳光,就不会陷身阴影里;假如我们迎接春雨,就会忘却风雪。还是让自己豁达起来吧,少钻一点牛角尖;还让自己开朗起来吧,多一点欢颜。保持一种轻松自在的表情,心存好意,脚走好路,身行好事,助人娱己,不亦乐乎?
一个人的快乐,不是因为拥有的多,而可是因为计较得少。多了是负担,也是一种失去;少了非不足,而是另类的充裕;舍弃未必失去,而是别样的富有。给心灵留下足够的开阔地,清明开朗,豁达悠然,这才是关于幸福的真谛。
平安是福,健康是福,无灾无难无烦恼全是福气。没事自己笑一笑,其实幸福很简单!
矿山大面包
星期天表哥来电话,叫我去拉大米。表哥承包了一处小水库,植树造林的同时,还种植了一些水稻。据说未施用过化肥农药,绝对的绿色食品。他急着要将喜悦送给姑姑,也就是我的母亲分享。
二百斤的新米,压得车厢有些下沉。到了父母住处,我不得不雇人扛米上楼。当时我就想,这么多的粮食,老两口几时吃得完?不便存放不说,夏天时也易生出蠓虫。母亲不理会我的担心,念叨说:挨过饿的人,才知道粮食多么好。
是啊,饥谨的记忆尘封于岁月的深处。除了上了年岁的人,谁愿想象食不果腹的日子?虽然物价在涨,但许多主妇愁的却是晚餐吃什么才好。
我小时侯,城市居民的口粮限人定量,每日如何分配食物,成了主妇反复计较的事情,切不可有半点疏忽大意。一旦断炊,可不是儿戏。###岁是讨狗嫌的时候,野猴子似的上山下河,从不觉得什么叫累,可我懂得什么叫饥饿。本来粮食就紧巴巴的,殊不料,我家的粮簿竟不翼而飞。
粮簿丢得很蹊跷,父亲怀疑是调皮的儿子弄丢了它,而母亲却认定是居民组长收集粮簿一直没有归还。老子拿儿子没办法,居民组长拍着胸脯保证,粮簿早已归还各家各户,这事就成了无头疑案。父母知书达礼,空口无凭,怎好去追究?可没有了红皮粮本本,有钱也难买到粮食啊,我家陷入了无粮无炊的境地。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家里的墙角处结满了厚厚的冰霜。壮年的父亲一下子变得憔悴,更加寡言少语。市粮食局的人说,补办粮簿要等到三个月之后,以防多领冒领。好在母亲的人缘极好,亲戚朋友还有单位的同志主动接济,你两斤玉米面,他三斤的高粱米,我家的饭锅还能有米粒儿。借钱一向是件难事,当年借粮比借钱还难啊。
靠施舍总不是个办法,母亲决定动用父亲的军转安置费。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当时父母有三千元的现金,在七十年代初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笔钱原本寄托了父母的理想,他们指望有朝一日用来给儿子说媳妇。可家中无粮,拟议中娶儿媳的钱只好提前支出。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母亲下班,走进家门时香气缭绕。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背包,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大面包。哦,这就是我们小城里最让人向往的食品——矿山大面包。所谓矿山大面包,是专供煤矿矿工井下作业的福利,黑市上的价格为一毛九分钱,外加四两粮票,诚可谓天价食品超级享受。
久负盛名的矿山大面包是那样的可爱,肥肥胖胖的,油光可鉴的。毫无疑问,我和妹子度过了难忘的夜晚,却都没有留意父母吃过没有。我人小鬼大,没舍得吃光,而是悄悄藏起来一角,次日拿到胡同里去显摆,身后尾随了一群鼻涕拉瞎的小伙伴。只要某人宣称和我友好,便当众奖赏他一小块或者一小捏面包渣儿。
随后的日子,我家的晚餐竟然好起来了,不时有传说中的麻花、掺了玉米面的馒头摆上饭桌。粮食是好东西,细粮更美好。细粮不像玉米碴子、高粱米那样粗砺,那样摩擦嗓子眼儿,细粮让人的咀嚼和吞咽功能变得欢快。
捱到我家补办回粮簿时,已然冰雪消融的时节。父母的笑容重现,因为我们告别了无粮户的艰难。家中饮食也恢复了常态,可我常有不快,异常向往那好看又好吃的矿山大面包,做梦都想。
后来的后来,丢失的粮簿找到了。居民组长来了,坦言我家的粮簿掉到箱子后面去了,打扫卫生才发现。父母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反而客客气气送走人家,想来君子之风莫过于此。
说起来可笑,那个年代,为着一餐一饮,家家户户常束手无策。以至于人们彼此间的问候语都是:吃了吗?即便你自己正饥肠辘辘,即便你准备去茅房解手。
呜呼,回望我们民族来时的路,在很长的时间里,粮食是全社会的中心。天下事,再大也大不过粮食。民以食为天的平淡警句,是多少王朝帝国的难解之策,更是多少代人的切肤之痛。我想记住并告诫孩子,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无论身处何地何方,有饭吃就是幸福,碗中有肉便是天堂。
感谢表哥的绿色大米,感激从前的矿山大面包。
温暖的理想
春天的时候,堂兄心发奇想,合家族之力建一处养老院。他因意外负伤,一躺就是几个月。人在病榻上,难免感慨万千,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养老问题。未雨绸缪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堂兄是生意人,狐朋狗友不少。靠电话联系,选了几块地方。亲眷们陆陆续续去看了,有说有笑的权当游览乡野风光。我却心情沉重,原来很遥远的养老问题,仿佛一个早晨就跳到了面前。我意识到,需要认真考虑一下父母了。
不经意间,他们都老了。背影不再挺拔,脚步变得蹒跚。家住四楼,上楼下楼总要歇一歇、喘一喘了。我还发现,他们的穿戴打扮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记忆中的母亲一向整洁得体,可这几年却弄了顶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