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趴在马厩栅栏门上笑弯了腰。“哦,茹贝,我最喜欢你这副慷慨激昂发表演说的样子!”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紧紧抓住她的一双手,不让她挣脱。“听我说,你这个固执己见的家伙。听着!有的人能引起一连串事情发生。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你,我永远不会想到和孙楚合作。倘若那样,兴办这个新的企业就会遇到许多麻烦。我给你钱,不是因为你给了我那么美好的、性的快乐,而是因为你帮我做成一笔将带来巨大财富的买卖。没错儿,我是个‘吝啬的’苏格兰人。但是,总的来说,苏格兰人都像我一样有着令人尊敬的荣誉感。为了达到自己的奋斗目标,我不得不‘吝啬’,可是一旦我有能力不‘吝啬’,就会永远和‘吝啬’告别。你对我的帮助使你有资格成为一位合作伙伴,茹贝,即使眼下你还只是个不参与具体经营的、隐名合伙人。”
最后这句话具有明显的“煽动性”,她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暴风雨”过去了。“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个坏蛋。握握手。”
他紧紧握着茹贝伸出来的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热烈地吻着。爱上她多么容易!
一个苏格兰人和一个中国人的联盟意味着必须周密计划、绝对保密。孙对希尔山的中国社区宣布,他打算回中国六个月或者八个月,只带保镖,妻子儿女仍然待在希尔山,由山姆·文、张辉和另外几个亲戚照顾。
孙挑选的二十个人,个个年轻力壮。亚历山大觉得,他们和这位满清贵族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密切,恐怕除了中国人,谁也说不清楚。他们也许到死都是他的人。他们的英语尽管说得比金矿大多数中国人都好,但是穿着打扮和别的苦力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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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亚历山大大帝”的足迹(28)
这一队承担秘密使命、扬言回中国的人马非常庄重地从雷达尔路出发。雷达尔路总是比巴瑟斯特路上的人多。因为雷达尔是去希尔山的一个火车站。他们在快到雷达尔的地方停下脚步,等天黑之后,离开大路,消失在森林里。
亚历山大比他们早走一天,在离有人居住的地方很远的一片林中空地等他们。和他一起的是萨默斯,还有一队驮马。马背上驮着一卷卷铁丝、打桩用的钻孔器、很重的木头柱子、帐篷、装五加仑的方煤油桶、灯、斧子、镐、鹤嘴锄、锤子、各种锯子。他们准备用这些锯子在当地砍伐树木,做更多的篱笆桩。孙那些带雕花的箱子里装的都是食物:大米、鱼干、鸭干、洋葱籽、芹菜籽、白菜籽、各种瓶装酱油、一罗①咸鸭蛋。
“今天夜里我们要继续往前走。”亚历山大对孙说。孙现在一身农民打扮。“明天白天还得走,到晚上才能休息。我知道大家很辛苦,但是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必须尽可能避人耳目。”
“我同意。”
亚历山大把萨默斯介绍给孙。“他负责和巴瑟斯特联络,孙。我在巴瑟斯特郊外有一幢房子,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存放在那里。萨默斯隔一段时间就去取一点,就像蚂蚁搬家。我已经派管家带着一个长长的购物单和我的指示到悉尼采买。我让她回来之前,就住在那儿的亲戚家。”
孙皱了皱眉头。“她可靠吗?”
萨默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可靠,孙先生。她已经答应和我结婚。她知道该把黄油抹到面包片的哪边。”
“好。”
到一八七三年一月底,围栏已经围好,亚历山大的木板房也差不多盖好了。他和一半中国人开始用一种被称之为“倾斜粗洗淘金槽”的斜水槽淘金。这套设备比淘金盘和淘金摇动槽有了很大的改进。砂砾层里金砂的含量非常高。事实上,比亚历山大原先的估计高得多。看起来,这层沙砾远远超出亚历山大那块土地西面的界线。这就意味着,第一批淘金者将有足够的时间建设一座城镇。孙和他带来的二十个人都有淘金许可证,但是他们只能在十二平方英尺的范围内淘金。他们在瀑布下面钉上楔子,标出二十二个相互连接的十二平方英尺大的工作面。但是在别人发现这里有黄金之前,二十二个人都分散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外,尽可能多地淘金。然而,即使夜以继日地淘,也无法把这里的黄金淘尽。表层沙砾之下,是更深层的沙砾,而且其范围不受现在河床的限制。因为千百年来,河流多次改道,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干涸的 河床。
现在,他们的伙食有了很大的改变。鸡舍里养了五十只鸡,可以吃上新鲜鸡蛋和鸡肉。还有鸭肉和鹅肉。猪圈里养着猪,自然有猪肉可吃。菜园里,各种蔬菜长得非常繁茂。亚历山大喜欢吃中餐,不过,他注意到萨默斯不怎么爱吃,觉得很有意思。中国人的帐篷搭在宿营地,离那幢木屋有一段距离。亚历山大和孙住在这间木屋里。萨默斯总是四处奔波,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处。
六个月之后,他们已经淘了一万金衡盎司金砂、小金块和比较大的金块。那闪烁着令人敬畏的美丽金光的黄金,重量超过一百磅,价值十二万五千英镑。而且每天还挖来更多的黄金。
“我想,”亚历山大对孙说,“是去拜访查尔斯·丢伊先生的时候了。过去,他租用这块土地。”
“我感到很惊讶,他居然一直没来我们这儿看个究竟。”孙扬了扬细细的、很好看的眉毛说。“政府肯定已经通知他,你买了他租赁的这块土地。”
亚历山大把食指放在鼻子旁边。孙当然知道这个众所周知的手势的意思。“是的,你这样想自有道理,难道不是吗?”他说,然后去备他那匹母马。
丹利家园俯瞰流向特拉凯湾西面的阿波克罗姆比河。特拉凯湾是采金者聚居区。一八六八年,那个地方不可思议地从冲积矿变成一条矿脉。让查尔斯·丢伊非常苦恼的是,这种改变使特拉凯湾成了官方的金矿。因为,发现这条含金的石英矿脉时,丢伊已经在特拉凯湾好几个矿井投了许多钱。迄今为止,他共获得一万五千英镑的利润。
二 “亚历山大大帝”的足迹(29)
亚历山大对丢伊先生也是一位金矿投资者一无所知。他骑着马径直向丢伊的府邸走去。可谓完美无缺的白色栅栏环绕着一幢幢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建筑物。马厩和棚屋前面矗立着一座用浮雕装饰的石灰石二层楼房。这幢楼法式门窗,石板屋顶,回廊用透明的建筑材料封闭着,高高的塔楼直刺青天。亚历山大下马的时候,心里想,丢伊先生是个有钱人。
英国管家不情愿地承认,丢伊先生在家。这当儿,他一直用探询的目光打量这位不速之客——衣着古怪,马也未曾修饰。但是金罗斯先生气度不凡,浑身上下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管家只得同意向主人通报他的到来。
查尔斯·丢伊看起来什么都像,就是不像这块土地的主人。他个子不高,很壮实,白头发,浓密的络腮胡子飘飘洒洒,但是下巴没留胡子。他穿一套漂亮的礼服,崭新的白衬衫领子浆得很硬,系着丝绸领结。
“哦,我还没来得及换这套城里穿的行头,就被你撞上了。我刚从巴瑟斯特回来,去参加了一个会议,还有宴会。阳光明媚。”丢伊一边说,一边把亚历山大领进书房。“喝一杯怎么样?”
“我可没有喝酒的习惯,丢伊先生。”
“宗教信仰的缘故?戒酒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亚历山大噘了噘嘴唇。查尔斯·丢伊心里想,如果不是在屋里,这位亚历山大·金罗斯肯定会朝地上吐口唾沫。“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也没有什么别的顾忌。”
这种不合社交礼仪的回答并没有让查尔斯感到懊恼。他生性乐观,很能容忍别人的弱点,而不愿意总去评判人家。“那么,喝杯茶吧,金罗斯先生。我呢,就喝杯用你们家乡散发着泥煤味的河水酿造的神酒。”他乐呵呵地说。
牧场主手里端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在椅子上坐下,兴趣十足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这家伙长得引人注目,两条剑眉,胡子修饰得很整齐,就像凡·戴克①画中的人物。他目光犀利,什么都逃不脱他的眼睛。也许他非常聪明,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巴瑟斯特,他听人说起过这位金罗斯先生。人们谈论他,是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来这儿有何贵干,但是大家又都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他一副美国边疆开发者打扮,所以人们普遍猜测,他是为黄金而来。可是,他虽然去过希尔山几次,传言却说,他不过是找茹贝·康斯特万寻欢作乐罢了。
“我很惊讶,你没有去我那儿做客,丢伊先生。”亚历山大一边津津有味地品阿萨姆②茶,一边说。
“做客?到哪儿做客?为什么要做客?”
“大约一年前,我向政府购买了三百二十英亩你租用的土地。”
“真是活见鬼!”查尔斯叫喊着,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第一次听说?”
“国土资源部肯定给你发过信,通知过你!”
“是啊,他们肯定应该通知我,可是我绝对没有收到过,先生!”
“哦,这些官僚!”亚历山大啧着舌头说。“我敢起誓,新南威尔士的工作效率比加尔各答还低下。”
“这事儿我得找约翰·罗伯逊说说。就是他搞了那个狗屁《公有土地转让法》。而他自己也是牧场主!这就是你想进入国会的麻烦,即使像我们这个备受挫折的牧场也困难重重。国会成员除了想办法增加税收之外,对别的事情都视而不见。牧场主为自己租赁的土地每年付十英镑地税还不行。”
“是的。我已经在悉尼见过约翰·罗伯逊了。”亚历山大说,放下手里的茶杯。“不过,我今天登门拜访,不只是出于礼节,丢伊先生。我是来告诉您,我在金罗斯河发现了黄金冲积矿。正好在我的地盘儿上。”
“金罗斯河?什么金罗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