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海再度微笑,明白虫虫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慢慢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真的并没有什么好说。我是个一片空白的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是一片迷雾海,名叫四海。」
「啊,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虫虫大为惊讶,来十洲三岛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从没听过这个地方。
花四海点了点头,发现他想起了往事居然不很烦恼,和平时忆起过去时完全不同,也许这是因为有了虫虫的关系。
「你的爸爸、妈妈呢?不会也记不起了吧?」
花四海「嗯」了一声,「我没有父母,我出生时就躺在一条巨大花朵的花心中,醒来时已经是个七、八岁的小童。那花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伤心花。我生于花心,长于四海之滨,所以我叫自己为花四海。」
3…54 错了!全错了!
「四海?伤心花?」虫虫头一回听说这个,分外好奇。
「难怪你没有听说过,四海是一个单独的结界,游离于十洲三岛之外,与迷雾森林相连,那是我自己的地方。」花四海轻轻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以白石山修罗微芒做魔道的总坛吗?因为四海的入口就在白石山后山的迷雾森林中心。它其实并不是海,只是个大得没有边际的湖泊,水不动、风不吹、没有声音和一丝人气、终年云雾与瘴气缭绕、从没有人出入过。
所以那时,我总感觉我其实是个亡魂,生前犯下了天怒人怨的天大过错,不然为什么要独自被关在那里?虽然四海之滨非常美丽,但那也是最深的地狱,是对人最大的惩罚。」
「你一定是被陷害的,你绝不会是罪人!」虫虫听出花四海语气中的落寞,连忙打断他,心疼地抱紧他的脖子:「就算你是全天下的罪人也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也会爱你。以后不管在多么可怕的地方,我都会陪你!」
没有人生来就是冷漠的,想想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睁开双眼的一刹那,脑海中没有任何回忆,身边没有一个人,独自在冷雾缭绕的巨大湖泊上漂泊,连呼吸都会有回声,那种恐惧是没有人能体会的。可是没关系,以后有她,花四海就算被打到十八层地狱去,她也会陪他一起去。
花四海轻抚着虫虫的头发,心中的感动化为千丝万缕的温柔。他知道虫虫会做到的,可是他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当时我只想出来,却又认不得路。只得坐在伤心花上,四处乱闻,日复一日。」他继续说,「四海上到处都是这种血红色的、颇像莲花一样的花朵,我所到之处,花就奇怪的枯萎了,只有托着我的这一朵依然盛开着。至于它为什么叫伤心花,我不知道,只是心底就涌上这个名字。可是,我差不多把四海转了个遍,却还是找不到出口。我绝望了,一度想跳如湖水中杀死自己,看我还能不能再死一次。但就在这时,我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一缕漂亮的黑气引着我走出了这个结界。醒来后,我照着梦示的路线走,果然走出了四海,从迷雾森林到了白石山。从那一天开始,我修魔。」
「为什么不修仙?」虫虫遗憾地说。假如他修仙,他们之间就没那么多障碍了吧。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有三件法宝了——冰魔刀、锁麟龙、水心绊,而且身上就有魔功的底子。和伤心花的名字一样,我天生就知道他们的用处,天生就是它们的主人。我修魔,也没有师父,心中就知道要如何修下去。」
「也许你的前世就是魔道中人,被坏人害死了,这一世注定要成王的。」虫虫试图安慰他,可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有些不安。
花四海苦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忘却了一切前尘往事,只是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好像出生前就被刻在了心上——打上天道,杀死宣于帝!」说到这儿,他声音转冷。
宣于帝?天道之王姓宣于吗?他和北山王一样是复姓,是不是也和北山王一样蛮横霸道,伤害过花四海的前世呢?原来这就是他非要挑起六道大战的原因,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生而注定的前程。
虫虫想着。
到现在她再不能说让他放弃的话,既然这是他生而就有的愿望,一定有其理由,她怎么能阻止?一个人心底的愿望是无法违背的,可是她想知道原因,想化解这段恩怨,要怎么做呢?
假如她能做到,以后他一想起她,就会想到她的大方、她的聪明、她的善解人意,就会加倍爱她。现在辛苦一点,却换来从奴隶到将军的人生,实在和划算。
「这就是我盖通天塔的原因。」花四海继续道:「我小时候无意间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只要找到迷踪地,在上面盖一座通天塔,就能从十洲三岛直通断了一切与人间联系的天道之路。我花费了近千年的时间才找到迷踪地,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迷踪地既失,我只好用另一种办法打上天道,那就是统一六道,让魔道占据十洲三岛。那时,就算天道的地位再超然,也不会放任这种情况不管。」
虫虫「啊」了一声。
错了!全错了!当初为什么要破坏花四海盖通天塔的行为呢?她也好,白沉香也好,那时只是想力抗魔道,以免魔道危害天下苍生。哪知道正是因为阻止了通天塔的盖成,才迫得花四海不得不采取武力手段打上天道。
原来正是他们的好心,把十洲三岛推向了战争的边缘,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所谓正义与邪恶之分,才造成了未来的生灵涂炭。原来这就是好心办坏事,这就是所谓固定观念形成习惯性错误。
可是天道和仙道、人道是一派的,就算通天塔盖成,魔道直接打上去,不会造成十洲三岛的动荡,但天道有难,仙道和人道还是不能袖手旁观,她照样会卷进征战之中,他们照样是对头。
说到底,是花四海内心深处的愿望不好。他已经转世重生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新的人生?!有那么大的仇怨吗?那究竟是什么?
「你一定是受了很多苦,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任命运把他逼迫进了绝境,却默默忍受着,倔强着不肯回头,她从刚才就没停止的心疼加剧了。
西贝说得对,花四海果然是背负最多命运的人,所以她要帮他分担,「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吧,我发誓不会让你难过的。」她轻轻亲亲他的脸。
「能吗?」他叹息了一声,「我不能把你卷进来。所以我想让西贝陪你去四海待些日子,等我杀了宣于帝,立即就来找你。」
咦,这是求婚吗?先让伴郎把新娘送到家乡,然后他再来?听起来不错又轻松,她非常乐于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她既然爱上他了,又怎么能让他独自面对这既定又未知的命运?
「不,我不走。我可也是六道的一份子呢。」她对她亲了又亲,,「再说,我要找出你的身世之谜,我觉得那可能是和神秘的六道大战有关的。我要知道我爱的人究竟是谁?虽然我并不介意你的身份,但我要帮你推倒心里的山。」
「虫虫——」
「嘿嘿,不要以为我很伟大哦,我是怕和你在一起,我那师父犯起牛劲来不肯善罢甘休。如果他一直追杀我们,你虽然不会输给他,但我夹在中间难以做人哪!好歹他也是我师父,虽然我以气他为乐。」
「我倒同情白师父。」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滥好心。」虫虫咬了花四海的耳朵一下,感觉他一哆嗦,「等咱们脱困,我要把那天梦里没做完的事做完。」
花四海说起自己的身世和心中目标,心本来重新变冷,但此刻又被虫虫的话逗笑了,霎时忘记这些烦恼事。他一向冷漠霸道,还从没有人说他滥好心的。
「那个干涉你迷踪地之事的人是什么样的?」虫虫突然问。
花四海见虫虫这么好奇,就详细描述了一遍,只听虫虫惊叫道:「天哪,就是他把我引到十洲三岛来的!」
3…55 男人如狗
敢情这—切都是安排的。
可是那个是人好心还是恶意?假如他老人家是老天爷派来的使者,那她和花四海的缘份也就是姻缘天注定,所谓上天安排的最大嘛,那她就不客气地笑纳这大魔头了。
但愿这不是个阴谋,让她心碎的阴谋!
「那你的金光神气——?」这是花四海最为疑惑的地方,以虫虫的修为来看,她不可能有这样强大淳厚的真气。
「也是那个怪老头给的。」虫虫毫不隐瞒,「那时候我刚被炒了鱿鱼,而且看中的——」她本想说看中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她失业加失恋。不过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遇到了花四海,她才发现她以前相男人的品味有多差,真丢人哪!
那男人的皮相连白沉香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和残花败柳更是没得比,心胸、气质、勇气、尊严、忠诚全体缺乏,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的?也许是因为现代男人的这些基本品质已经完全退化了?
「看中的?」花四海皱了皱眉头,感觉出虫虫的弦外之音,心里格外不爽。她喜欢过别的男人吗?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必须完全属于他,否则他就要去宰了那个男人。
「看中的一条小狗。」虫虫面不改色的撒谎,「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也很孤单哪,所以想养一条小狗来陪我。可惜,让别人给买走了。它可真不会挑主人。」
她这也不算胡说八道吧?在现代时,她常听已婚的姐姐们说:男人如狗。就是说男人这种动物和狗有许多相似的习性,唯一不同的是男人不如狗忠诚。至于狼样的男人,勇敢、有血性、对配偶极度专一,在都市中是找不到的,哪怕是狼狗呢,都很难啊。
到十洲三岛前,她一直试图寻找一条「狼狗」,遇到了花四海,她好像捕到了一头狼王,再回头看以往的生活,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和可笑。她居然为了那样的男人伤心过一阵子。或者说伤了自尊吧。
花四海听到虫虫说也是孤儿,不禁对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