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师父的十年之期已到,如今时机已熟,帝王星动,天下将乱,你且带了绛仙草速去救人,今后便好自为之吧!”灵真道人已经走远的身影却突然一顿,抬头望着已经泛白的天际,一手捋着被晨风吹起的长须,与先前的仙风道骨不同,却是那么沧桑。
我灌水的双手一顿,原来他早已知道我是东门淡墨,也是,若不是如此又怎肯轻易就将绛仙草给了我。只是,他口中所说的天下将乱又是为何,至四年前萧国灭了祈国之后便天下归一,虽然之前有萧统帝病重的消息传出,但不久前已被芷沂治愈,如今正是战后百业复兴,民心安定之际,何来战事?何来大乱?
将水灌满羊皮水袋,终究是将灵真道人的一番话一笑了之。天下将乱又如何,我一弱女子既非红颜乱不了世,又非英雄要建功立业,驰骋沙场,只想待得时机一到,便回松木林平平静静地过我的日子,再不想与这江湖之事有任何瓜葛!将羊皮水袋往腰间一系,捧起地上的绛仙草,抬头正好对上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红晕染满天际,踏着清晨的阳光,迎着春日的东风我向着山下而去,那里有一个明玉少年在等我。
而在往后的岁月里,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时时回想,若是当日我能稍稍深思一下灵真道人的话,那么日后我与芷沂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那些所有的不幸了!只是,若我当真从中悟出了那些来,芷沂就当真会选择另一条路走,只怕也未必!
未至山脚,远远地便已瞧见山脚下那一抹雪青,低首望去却见他也正举目朝我看来,虽然还隔着远远的距离,我却依然能想象出此刻他脸上和风细雨般的笑容来,心中一动,不自觉便伸出手向着山下的他用力挥着。
眼前却一黑影闪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用力挥舞着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低垂着紧握成拳,游梓寒,他来做什么?
“淡墨……”
我撇开眼,只当作没有看到他便要从他身边过去,低垂的左手却被他一把抓在手中,我用力一甩竟是挣脱不得,转过头来隔着面纱怒目瞪着他。许是感觉到了我心中的愤怒,游梓寒紧握的手松了一点却仍是握着我的不肯放开。
“游公子,请自重!”我咬着牙从牙齿缝里一字一字吐出,竟是带了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逼人气势。
游梓寒身子猛地一震,低着头一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我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淡墨……”
“无水!”
纠缠之际,林靖风已经赶到,挡在我和游梓寒之间,碍于林靖风游梓寒只得松手,然目光仍隔着林靖风直直落在我身上,他的目光竟是那么炙热,还带着隐忍的怨怒。心中一紧,禁不住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紧握的手掌沁出丝丝冷汗。这个人的喜怒不定早在沐游山莊我就见识过了,实在不想再去领教一次,赶紧转开眼,只躲在林靖风身后,不再看他。轻扯了下林靖风的衣角,示意快些离开便是,无须与他多做纠缠。
林靖风意会,转头对我安心一笑示意我放心,衣袖内的手却一转,反而将我的握住,紧紧地,却不似游梓寒那般霸道,他指尖的温度透过手掌传来,暖暖的,似要将我手上的寒冷驱走一般,我的身心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林靖风,这是我与淡墨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游梓寒冷冷的声音响起,满含愠怒。
“呵呵!”林靖风轻蔑一笑却是转了身对我问道:“无水,你认识一个唤淡墨的人么?”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赶紧摇摇头,云淡风轻地道:“不认得,只听说过松木林有个唤作东门淡墨的人,但是,据说此人一年前就已经坠入悬崖尸骨无存了!”
“我也不认得这个人呢!无水,既然游公子要找的人你我都不识得,也与我们无关,我们走吧。”说着牵着我的手便要走人。
游梓寒一个侧身又挡在了我们前面,右手已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怒视着林靖风,俨然有开打的意思。林靖风仍是眉眼含笑,脸上却已经泛起寒光,声音也冷了下来:“游梓寒,此地乃老君山,你当真要在你师父的山上动手?”
一提到灵真道人,游梓寒的面色稍有缓解,却仍没有让路的意思,林靖风空着的一只手已经摸向自己腰间的折骨箫上,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游梓寒,有些人恨一次就够了,希望你不要让她再恨你第二次!”
我话一出口,游梓寒紧握剑柄的右手颓然地垂了下去,低着头,身上已全无刚才的凛冽之气。
“我们走吧。”牵起林靖风的手从游梓寒身边走过,游梓寒却突然抬起头来,难掩悲恸地看着我,我的心猛地一震,赶紧心虚地低了头再不敢去看他一眼。林靖风握着我的手一紧,我抬眼却对上他的一双眉眼,看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我再一次心虚地低下了头。
如今配置解药的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味药绛仙草也已经到手,风万里的毒也已经不能再拖,毒性随时都有可能曼延到心脏,是以从老君山下来后我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域。由于夜间忙于赶路,夜里我与林靖风都是早早得便休息了,为第二日赶路蓄精神。这日,刚熄了灯躺下我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隐隐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浑身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来。
“嘘!”林靖风也早已听到动静起来了,看到我起来,赶忙过来一双手捂着我的嘴,示意我稍安勿躁。黑暗中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对着他点点头。林靖风放开我,一步一步小心朝门口移近。
“墨儿?”闻得门外的那一声墨儿我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全身都因为紧张和兴奋以及喜悦而不能抑制地颤抖着,脑中一个声音在大声地喊着:师父,是师父!
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样子奔到门口的,我只知道林靖风看着我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只是我已无暇顾及这些,门外的那个人,他是我的师父,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爷爷,他终于回来了!师父,墨儿终于将你盼回来了!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师父一如从前那般慈爱地看着我,对我伸出双手,他说:“墨儿,师父看你来了!”
那一声师父还未出口我已哽咽着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那是师父的怀,小时候我便也是这般靠在师父的怀中撒娇,父母去时便也是这个怀抱给了我无尽的依靠和抚慰。
“墨儿,是师父来晚了,是师父来晚了……”感受到抚在自己脸上那双大手的颤抖,我将脸紧紧地埋进师父的怀里,不愿让师父看到我如今的模样。
“墨儿,这一年来辛苦你和芷沂了!”如今房间里只剩下我与师父二人,林靖风知道我们师徒二人久别重逢必有许多话要说,已早一步离开了。接过我递过去的茶水,师父重重地叹了口气。
“师父,芷沂她……”
“师父都清楚。来找你之前我先去了一趟凤凰古城,芷沂她一切安康,你且不用多挂念。”师父小小酌了一口茶水道。
“芷沂有说些什么了吗?”至从悬崖一别之后我虽一直打探芷沂的消息,然而知道的也无非是一些她和谁在一起,过得好与不好,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芷沂她说过些什么,她自己是否满意现在的生活,是以听到师父说他已经见过芷沂了,便忍不住想将她的情况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师父欣慰地笑着道:“她如今已经心归濮阳夙,我见他们二人相处甚是和睦,便没有现身。”
“哦!”听到师父如是说,虽然为芷沂有了归宿而感到高兴,然心中仍忍不住泛出几丝失落来,芷沂,她有了归宿,有了她的濮阳夙,以后是不是再不能与我一起回松木林了,是不是再也不能陪我一起看松木林的桃花了,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因为我不肯喝药而气急败坏了?
“墨儿。”我从小便是师父带大的,我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师父便能看出我的心思来,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墨儿啊,若是遇到值得相托的人,想留便留下来吧。”
“师父!”我被师父说得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却冷不防看到师父放在我肩上的手腕上赫然留着几条粗细深浅不一的伤疤,嫩红的皮肉,一见便知伤口刚愈合不久。
“师父,你的手臂!”我惊诧地猛抬起头来,这世上居然有人敢伤师父!居然有人能伤到师父!伸手便要去撩师父的衣袖,师父却似乎有意不想让我看到什么,臂弯一收,躲了过去。
“师父?”
“墨儿,我没事。”声音中却透着深深的无奈和苍凉。
我也终于看清了师父脸上的疲倦,被重逢的喜悦包围着的我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出师父面上的疲惫来!还记得当年师父离开松木林时虽已是古稀之年,但仍是满面红光,洒脱不羁,与那意气奋发的少年比竟也是毫不逊色。但是,再看如今的师父,满布皱纹的脸上,却是掩饰不去的疲惫和沧桑。
思及此,心中一酸,眼眶一热,又是一头栽进了师父的怀中:“师父,你也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终于把东门澹这个老匹夫给扔出来了~~
舒一口气了~
剧透一下,下一章皆揭示芷沂的身世~
淡墨·身世
作者有话要说:唉,这一章码得我思路全乱……很纠结……不过,还算顺利地码完了~
芷沂的身世终于是扔出来了~
下一章,揭示虚谷秘籍和东门家的秘密,以及古刹教和东门家的关系~
敬请期待~
ps:某人我发现我真是码这些陈年旧事写上瘾了,真是罪过啊~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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