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归梦满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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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青山-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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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指婚的圣旨,终究没有落在弘暾的身上。不是因为某种人为的抗争,但却比抗争来的更加彻底。     
  肺结核,当时的人们还称之为痨病,但我至少清楚的知道,这种在二十世纪初还无药可医的顽疾,放在雍正五年,绝对是令人谈之变色的。     
  皇上把太医院的大夫派去了一个又一个,可每次回来的答复,都是“仍需调养,未见起色”。十三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上朝办差,只是在私底下婉拒了皇后想给世子指婚冲喜的意思。瞧着他淡定坚决的眼神,脑子里竟然冒出一个怪怪的念头,如果弘暾,真的不用去娶那位西林觉罗家的小姐,那么他的病,是不是就可以好起来了呢?     
  可惜事情,经常不会按照人们期望的轨迹前行。就在皇上下旨把鄂督的侄女赐给弘皎的第二天,十三竟然告了假,王府里透出的消息是:世子病危了。     
  “额娘,我想去看看弘暾哥哥。”一回头,是乐乐突兀的立在门口。     
  刹那间,我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静静地望着她,满心的空白。     
  “额娘,听说弘暾哥哥病得厉害,四哥哥和五哥哥也都放心不下,可又抽不开身,所以,让我替他们去瞧瞧。”乐乐走近了两步,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句。     
  我看看她,回手抽出那本李义山的《樊南甲集》,一声不响的撂在了桌上。     
  她的脸色一变,陡然涣散的眼神,仿佛是那刻意隐藏了许久的情绪,在瞬间碎裂了一地。      
  我忽然希望她可以大吵大闹,或是昏天黑地的哭上一场,这样,该忘却的就会忘却,该隐藏得也会隐藏起来。 
  其实,在那天之后,我就曾无数次的想和女儿好好的谈一谈,很想告诉她,有些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我们应该根本就不该让它发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终究抛下了这个念头,而是犹如蛊惑般常常臆测,两个少年之间,会有怎样的过往。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童话里的故事,我从来都当作是童话。只是有一天,我看到升腾到半空中的泡沫,原来,在它幻化作空气之前,还会有一种清澈澄莹的美丽。     
  “额娘,我想去看看弘暾哥哥。”不知何时,乐乐已经拉住了我的胳膊,把头埋在了我的怀里。     
  “你去做什么?”我不想,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额娘你看,他在这个世上听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总不该是没头没尾的,对吗?”她忽然笑笑,声音也一如往日般甜美轻快。只是一低头,却似有什么滴落了下去,溅在青砖的地面上,泛起一点点虚妄的水花。     
  “好吧,我去回了你皇阿玛,然后带你过去。”我抬起头,飞快地答应下来。     
  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的刺痛。从懂事起,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流泪。     
       
  交辉园坐落在圆明园的东南角上,北面的院墙与圆明园只有一墙之隔。当初圣祖皇帝赐了给十三,却没有播下太多银两修整。直到雍正元年,胤禛才从藩邸拿了自己的梯己银子,亲自安排了工匠,建成如今的模样。 
  园子的大门坐北朝南,门上的下人远远见是宫里的轿子,便一溜烟的飞报进去。饶是我叫苏培盛催促着轿夫们快走,还是在门口被十三挡了个正着。 
  去了朝服,允祥只穿着一身藏青的夹袍,本来就不胖的身板,越发显得瘦弱单薄。见我正要迈步进门,竟堵在门口,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我吓得往后一闪,赶忙问:“你这是干什么?” 
  “恭请裕妃娘娘回銮。”话语冰冷,羸弱的脊背顿时在眼前隆起一座孤傲的小山。 
  碍着周围的众人,我又不好直接去扶他,只得一边给苏培盛递了个眼神,一边道:“怡王这是怎么了,皇上就让我来瞧瞧世子,你总不能堵着门不让进吧。” 
  “那就请娘娘代奏皇上,暾儿病体渐愈,请主子放心。”十三甩一把甩开苏培盛伸过来的手,低垂的额头几乎碰着门槛。 
  我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乐乐却从身后钻了过来,走过去拉了他的袍袖,甜甜的叫了声“十三叔。” 
  “公主,公主怎么也来了?”十三微一怔忡,可到底还是直起了身子。 
  “上回十三叔不是跟乐乐说过,只要我想来,什么时候都行,怎么今儿个,就反悔了呢?”乐乐顺势迈进门里,顺带理直气壮的诘责着。  
  “暾儿正病着,公主金枝玉叶,该是知道这轻重厉害…”十三皱着眉,语速低缓。     
  “这就不劳十三叔费心,乐乐不用人伺候,自己认得去抱朴轩①的路。”小丫头不等他说完,就径自绕过照壁,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我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回身交待小乔让她带了所有的下人们先回去,然后才冲着一脸懊恼的怡王爷道:“没规矩的那个,已经进去了;剩下我这个守规矩的,不是要杵在门口等吧?”     
  暮春时节,交辉园里一株株高大的泡桐正开得满树荼糜。淡淡的藕荷色花瓣,堆成一簇簇梦幻般的云朵,遮住了天空的一角。我回过头,眼神掠过十三已见斑白的鬓稍,心里一沉,禁不住叹道;“允祥,我们好像都老了。”     
  “你呀,从来都是没个算计的,这会子带了公主过来,虽说皇上不避讳,可真要有人说把病气过给了园子里,怎么办?”他并不看我,目光探出深远的湖面,似乎可以望见圆明园里的是非嘈杂。     
  “驴唇不对马嘴!”我微嗔了一句,又道,“暾儿的病,到底怎么说,你倒是给我交个实底。那些个大夫,只会之乎者也的糊弄,别说是皇上,连我都听着厌弃。”     
  他顿了顿,忽然盯住我,慢慢的说了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那你,可让孙太医给看过了?”我一惊,脱口问道。     
  “这几个字,就是他说的。”十三缓缓的垂下眼睑,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可这到底,是怎么得上的呢?”     
  “我也问过暾儿,他只跟我说,不想成婚。”     
  原来,原来真是为了这个缘由。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软弱的靠上背后的树干。脚下的落花,密密匝匝地铺了一地,花影缤纷,却总会让人觉得,美丽的事物为什么总是那样脆弱?     
  “你怎么了?”他转头望向我,眼底依旧带着杂乱无章的怅然。     
  “允祥,我想跟你打个赌,暾儿的病一定会好起来,你信吗?”心中突如其来的某种冲动,让我努力压下各种各样的惶恐不安,说得镇定从容。     
  “信与不信,由得了我吗?”他苦笑了一下,眉宇间尽是寥落的愁绪。     
  “不过看看吧,世事难料,虽然更多的都是无可奈何,但也不一定,没有奇迹。” 
  其实这说出口的话,连我自己都未必相信。但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八阿哥的事情,竟让我的信心爆膨到没有任何筹码,却还是想赌上一赌。或许,在潜意识里,我一直都在相信感情的力量,相信那青涩懵懂的爱恋,会是最后的一剂良方,而也只有这样,才会让所有的缄默与放纵,变得更有意义。     
  “你不用担心,回去告诉皇上,家国天下,兄弟情份,我心里清楚。” 允祥紧咬着下唇,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朝他笑笑说:“那就好,我去抱朴轩跟雅柔说句话,顺便接了乐乐。”      
  “对了…”他忽然又叫住我,眼神略显得有些迟疑,顿了顿,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关于三阿哥,皇上大概很快就有旨意了。你可千万记着,别再把自己搅进来。” 话音未落,便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过往的风声,唱破了枝头慵懒华美的静默,几缕寂冷淡然的色彩,萧萧而落,划过春日缱绻旖旎的尘光。脚下的花影,细碎凌乱,一直蜿蜒到看不见的尽头。 
  我怔在原地,蓦然想起那一句,花到荼糜花事了…     
  ①抱朴轩:交辉园里各院的名字没有查到,所以这个是我编的。有个词叫“葛岭朝暾”,葛岭是在宝石山和栖霞岭之间,横亘数里,高125米。朝暾指初升的太阳,而岭头是观日出的最好的地方,相传晋时著名的道学家葛洪即在此“吸日月之精华”。葛洪字雅川,号抱朴子,丹阳句容(在今江苏)人,有著作《抱朴子》传世。所以就起了个抱朴轩的名字,算是跟“暾”字有点渊源吧。     
                  大觉禅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各位亲,这一章写的太过艰难,小白真的是没有当后妈的特质,我已经培养了好几天的忧郁气质了,改了无数次。  两个月之后,当弘暾站在梧桐院的门口,笑意晏晏的招呼着乐乐的时候,我不太确定,那种感觉是不是恍若隔世。     
  和生病之前相比,他清减了不少,本来圆圆的一张脸上,露出尖尖的下颏,更显出一对平淡恬然的眸子,黑得透亮彻底。那身影纤弱,衬在一袭月白色的长衫里,再由方版青玉的带子束在腰间,只让人觉得那缀在白衣卿相笔端的痴情男子,也不过如是吧。 
  然后,我看着乐乐再自然不过的走上去,看着他们四目相对,看着那么多的快乐纷纷而起轻舞飞扬…     
  或许,眼前只是一场似是而非的率性而为,而我要做的,也只是旁若无人的视而不见。 
  又或者,关于爱情,我们都是未知的孩子,一切都在蒙昧之中。未来的夜里,我们不知道会在什么样的梦中醒来;我们手握着开启另一个人的钥匙,却不知道谁会为我们锁上孤独。 
  人生,总有太多太多的关卡,我希望可以尽情欢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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