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的原话是这样的：“杨兄他为了找你，贱价卖了栖凤园。”
风四娘在他心中就像凤凰一样，他只希望她偶尔会飞回来栖息片刻。
是这样的么？
风四娘惨白了脸，却红了眼眶。
“我对他不起。”
“既给了他希望，为何不让自己对他有所期望？”连城璧轻声道：“许多人并没有你们这样的运气，许多人一生下来就已经与另一个人定下了亲事。他们先是没有选择的权利，后来等到有选择的能力时，早已放弃去选择……”
“你是说……你和璧君？”风四娘很惊讶。
我也很惊讶。
娶个大美人，他也挣扎过么？
难道他小时候玩过“我不要娶那个丑八怪”的游戏？
……
“璧君小的时候并不愿意嫁给我。”连城璧有些失神：“她说她要嫁给一个行侠仗义来去如风的大侠，或者是风度翩翩的白衣剑客，而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原来沈璧君小朋友小时候和连城璧小朋友玩过过家家啊，一个小小年纪就想着弃夫爬墙，一个小小年纪就看书装成熟……
只是——
行侠仗义？来去如风？
我有了危机感。
“我却喜欢她那样没有烦恼，所以我变成风度翩翩的白衣剑客，我来去如风，行侠仗义。我希望在等到我和她都没有选择的婚姻面前，她至少不会后悔。待回过头来寻她的时候，她却变得安静而端庄，就与任何一位武林世家的大家闺秀一般无二。”连城璧扯了扯嘴角，像是想扯出一个笑容：“我们是夫妻，我却总要从老太君那里打听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总是说‘都好’、‘谢谢’、‘不必如此麻烦’……而她却宁愿去询问管家我平时的吃穿用度也不愿来‘打扰’我……”
风四娘插嘴道：“你们这样……不别扭？”
别扭极了，简直是俩别扭被迫扭在一块！
只是这样别扭其实已经带了在意。他们俩之所以在对方面前那样装，一方面是自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另一方面应该是想给彼此一个完美无缺的印象吧？
只是，他们能装一辈子么？
连城璧道：“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因为别的世家夫妇都是如此。我宠着她，在她面前端架子，甚至假装很忙、对江湖上的事很有兴趣，她似乎都十分大度地顺着我……很多时候江湖是危险的，我一去就要好些时候。她从没阻拦过我，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为我哭。如果她知道我死里逃生，她会不会为我笑……可她总是那样有礼，让我也不由得……我曾一度认为我和她的一生会一直如此恬淡……”
“有个善解人意、美丽温柔的妻，不是所有男人希望的事么？”风四娘的口气带了些许自嘲。
“连沈联姻固然是有些目的，”连城璧却答非所问：“但璧君她给了我一个希望，我因为这个希望而对她有了期望。我很努力，璧君……也很努力……”
所以现在他要做爸爸了。
“她离家前，我们已经……我以为我已经得到了……”连城璧道：“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这真是……一桩主要描述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丫头小伙日久生情……的、很感人的故事。
阿璧真是个努力的人哇！
他的爱情观是——只要有耐心，不怕美人不低头；只要肯努力，不愁美人不上钩。
那青涩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农人在说“我在春天里种下一颗种子，每天都努力地浇水施肥，所以秋天的时候就收获了。你也可以学我一样努力。”
如果这个比喻成立，那么我和万里独行算什么？我们在春天里种下一朵花，每天给花喂养激素，所以花开了，比别人的都好看？
…_…｜｜ 我看还是电闪雷鸣干柴烈火式比较好吧？
“你不知道。”风四娘有些艰难地道：“开泰他很好。但喜欢一个人，就算如何不好也都是好的……”
风四娘的感情就比较复杂了，我忽然觉得她喜欢上的很可能只是自由的感觉。
她认识的人里，最自由最奔放的就是萧十一郎，最不自由最不奔放的恐怕就是杨开泰。
所以相较之下她选择的是自由。
根据万里独行的坦白，自从他隐隐猜到风四娘的心思后就很少与她见面。
他们认识六年，相聚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再加上万里独行因为她有点像那个“八姐”而对她千依百顺，送这送那……所以风四娘她，会不会是喜欢上了自己想象中的那个萧十一郎？
“……不喜欢一个人，就算如何好也都是……不够好……”
其实风四娘与连城璧的爱情观基本相同，只是连城璧遇上自己喜欢的，努力了成功了，风四娘也遇上自己喜欢的，没敢努力……
连城璧摇摇头：“大嫂说过，人都是有心的。即便不喜欢一个人，久了也会对他产生感情。人生就算一场赌局，一辈子也就是几十年光景，与其等到赌局结束什么都没有，不如一点一点收集能拥有的让自己富裕起来。”
…_…｜｜ 这孩子真能举一反三。
我……我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连城璧曾悄悄问我以身相许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我对他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久了就会产生感情。”这样的道理。
那时候我并没有尽信他，自然不会告诉他我和万里独行之间的事。说这话，很大程度上只是敷衍了事，没想到他居然放在了心上。
……
当日在杨开泰家，沈老狐狸给了内三张“嫁妆”之后，我被万里独行捉去签了结婚证书。回来的时候连城璧很快猜到内条狼为什么兴高采烈，于是问我为什么那么快把“嫁妆”给他，我对他说自己只是个除了情感一无所有的人，所以只能赌上一把，或许能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在富裕别人情感的同时让自己也富裕起来。
可连城璧在这个时候这样用，是不是……借我的名头给杨开泰做说客人？
通俗点的说法就是：“饿说风迷扔吖！逆就从咧杨楷胎吧！萧使一朗都四内深请称滴人咧～”
“她真的，这样说了？”风四娘似乎有些不信。
“大嫂说的许多事很简单，却似乎没有人想过。”
哈？我说过什么大道理了？
“是么？”
“她说，她一开始是怕寻不到自己喜欢的，想找个喜欢自己的。但她很幸运，喜欢上这个喜欢自己的人。”
好么……我的一整篇话被他这么总结一下，活像我是一……说绕口令的。
风四娘的肩头一颤。
连城璧又道：“大嫂还说，江湖中人最喜欢缠夹不清，做什么……”
他垂头，微红了脸，在风四娘鼓励的目光下继续道：“甲喜欢乙，乙却喜欢丙，丙喜欢乙却又觉得对不起好朋友甲，所以对丁特别好想要让乙误会……”
我说的是简略版韩剧主线。
我在万里独行光裸的胸膛上哆嗦了一下。
想想那本书，其实跟韩剧主线没有多大区别——
连城璧喜欢沈璧君，沈璧君却喜欢上萧十一郎，偏生对连城璧念念不忘；
风四娘喜欢萧十一郎，萧十一郎却喜欢上沈璧君，偏生还与风四娘关系暧昧；
杨开泰喜欢风四娘，风四娘却喜欢上萧十一郎，偏生还答应嫁给杨开泰。
华丽丽金灿灿的五角恋，要加上逍遥猴兄妹，互不相让你争我夺一下，凑个北斗七星挂天上好了。
三角恋、五角恋、七角恋……古龙先生是群恋爱好者。
想到此处我又是一个哆嗦。
“小城又看到了什么？”
“我真是英明。”我慢条斯理地道：“先一步把最好的拐走了，剩下连城璧给沈璧君，杨开泰给风四娘～”
“最好的？”狼心大悦，上下其手之。
“你……见多识广，多才……多艺……学……什么……像……什么……”
后来我就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做人偶尔难得糊涂。
28/04/2009
Part 44 猴脸是这样的
玩偶山庄的清晨美到让人有做梦的感觉。
我一脸惨白地站在房门口发傻，我身后站着一脸凝重的连城璧。不远处的杨开泰张大了嘴，眼珠子像是一不留神就会掉下来似的。
万里独行却不知哪里去了。
来引路的是细细小美人，她今日穿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头发梳得很整齐，在这样并不温暖的天气里笑得有如开在夏季的花。
细细盈盈一礼，道：“敝庄主特令小婢前来请三位到厅上用个便饭。”
“有劳姑娘带路。”连城璧好定力，瞧她就像瞧一根木头。
细细又笑了，笑得纯真而自然，仿佛昨天对连城璧怎样怎样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说：“连公子可以叫我细细。”
连城璧略一颔首，便垂头对我说：“璧君，事已至此，我们……”
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细细轻咬下唇又是一礼，衣裙微扬，在前头带路。
连城璧站着我左侧，右手环着我的腰，左手轻轻托着我的手肘，慢慢地搀着我跟在细细身后。
“璧君，累不累？”——————————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