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就乐得抱着哄着。
“心姐姐,这小娃儿醒了?!”不一会儿,却见殊颜推门进来,见殷心正在哄着朱见济,便一脸新奇地笑,凑过来便伸出手:“来,让我抱抱他试试。”
殷心冷眼看着她,久久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要将孩子给她的动作。殷心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可是温和的人往往有着犀利透彻的眼神,那种眼神平日里并不轻易显现,可是此刻,她的眼中却如此分明地闪烁着这种光芒。
殊颜那伸出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因她的冷眼以对,显得有几分尴尬。“心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殷心的表现太过于奇怪,一时之间,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扭曲了。
“师父,你的幻术纵然是炉火纯青,足可以假乱真,可是,却还骗不过我的眼。”殷心抱着朱见济,接连退后了好几步。站在两丈开外之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殊颜”,脸上毫无惧色。她跟随寒霜渐学艺的时日最久,对寒霜渐的本事也最为知根知底。医者往往心细如丝,自然能注意到平日被众人都忽略的微小细节。方才,寒霜渐扮作殊颜的模样,一进门,她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心里立刻有了警觉,再留意“殊颜”的言行,心里便更加笃定了。“我早知你是不会放过这个小娃儿的!”
以自己师父那性子,既然能以计谋使得素衣与风湛雨决裂,留在朱祁钰的身边,如今,又怎么可能放任风湛雨的骨肉留在这皇宫内苑中,任凭其惑乱素衣的心?她早知道师父会寻觅时机来带走这个小娃儿的,却没想到,师父消息如此灵通,杭贵妃产子的消息尚在内廷传播,他便已经不知不觉地潜进宫来,打算要将孩子带走了。
寒霜渐知道自己的幻术已经被识破,随即便褪了幻术,索性显出本尊。
他不着痕迹的往前逼近了几步,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神态看来斯文淡定,泰然温文中蕴藏着浑身的书卷气儿,带着几分欺骗世人的味道。“殷心,为师也是为了素衣好,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孩子留在她身边,始终是个祸害,倒不如交给为师!”要成大事,未雨绸缪必不可少。这个孩子虽然将得到了朱祁钰的承认,但毕竟不是朱祁钰的骨血,他日长大成人,必然位高权重,成为祸害是迟早的事,倒不如早些除了去,以绝后患。
“师父,你是不是为了素衣好,殷心自然知道。我不管您与凤莫归之间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但是,切不可把上一辈的恩怨强加于下一辈身上!如今,风湛雨已死,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就在他往前进逼的同时,殷心又不动声色地旁侧退了几步,让彼此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两丈左右。祸害么?在师父的眼中,只要是与他的谋算相悖之人,便全都是祸害罢!而祸害的下场便是早日除去!“这个孩子是素衣的,理当留在她身边,谁也抢他不走!”她悄悄垂头看了一眼朱见济,只见那个娃儿睁着眼,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这倒让她心里不免一叹。如今,她可要想办法为素衣保住这孩子才是,说什么也不能任他落入师父的手中!
寒霜渐眸中厉芒乍闪,薄唇有些不悦地抿成了直线,冷冷睨视着殷心,似乎是不打算再继续纠缠下去,可言语仍旧是轻描淡写:“殷心,你真的要逼为师亲自动手么!?”
殷心悄悄估量了一番,要是她与师父动起手来,以她的修为,是决计抵挡不住的,而且,她怀里抱着朱见济,还得要时时兼顾这个小娃儿的安危,当然就更处劣势。“师父要动手便就动手吧,殷心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应该很清楚。”如今,硬来显然是极不明智的,只能依靠言语尽量地拖拖延时间,希望可以想到对恃的良策。心里有一股焦灼不自觉地燎了上来,可她却能做到面色平静如水,丝毫没显露出一丝破绽来。她展眉盈盈一笑,显得不甚在意,眸光流转间,明亮得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我向来没甚见识,又拙劣难驯,向来不懂什么天下兴亡的大道理,我只知道,素衣为这天下牺牲的已经太多,师父若真的要带走这个孩子,便是铁了心想要逼死她!”
没错,素衣倘若没了这个孩子,便是断了与风湛雨的一切联系,风湛雨的死本就已经令她伤心欲绝了,倘若再失去孩子,她不敢想象,这对于素衣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毕竟,一个人倘若连自己的骨肉也无法捍卫,即便捍卫了天下,又能怎样呢?
那种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悲戚,是任何人、任何事或者任何情,也无法修复填补的空洞,终其一生,永远肆虐着身体和魂魄!
素衣是个多么倔强烈性的人,她自是有数。即便届时,素衣能撑得过去,必然也是同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了罢?
“素衣不会的。”寒霜渐的脸色越发地沉郁凝重起来。殷心所说的这一切,他早就想到了,不过,他却心口不一地兀自强辩。“为师很了解她,即便这个孩子不幸夭折,她也不会像你说的那般有自尽轻生的念头。她能挺得过来。”没错,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若是素衣生无可恋,那么,一切也不过仅仅是换个形式,还是继续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所以,无论如何,他今日非要将那个孩子抢到手不可!
殷心冷笑一声,不曾沾染胭脂的唇却显出殷红的色泽,缓缓地吐出了声音,带点不可置信的轻蔑:“素衣如今日日在痛苦中挣扎,您却还要执意在伤口上撒盐?!师父,您真狠!”为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赌一赌,赌师父对于素衣的情意到底有几分。毕竟,素衣从小到大,一直最听师父的话,也最得师父的疼爱,若是师父念及哪怕一点情意,都应该会心软吧?!
“为师也是迫不得已的。”寒霜渐的眉蹙了起来,渐渐变了神色。似乎是自己也有些难以承受,他撇开眼,不着痕迹地逃避着那可能酿成的事实,声声提醒着自己稍不留神便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这个孩子留在素衣身边,只会让她更加难以忘怀与风湛雨相关的一切,让居心叵测之徒有机可趁!”
那个孩子是风湛雨的,那么,必然也与凤莫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保她不会借着那个孩子施行什么阴谋,坏了他这么多年的计划——不,或许,她的目的本就在此!让自己的爱徒引诱素衣,然后企图把一切都破坏殆尽。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诡计多端了,他不可不防!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斩草除根,连一丝丝的孽因也不留下!
“师父纵然是了解素衣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您一直都是有目的在教导着她,让她完全往您所引导的方向前行,不是么?”殷心的眼睑轻轻地一跳,眼底压抑着静静的讥讽,不声不响地浮上来,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极淡的阴影,更衬她那温婉的容颜淡然似水,冰雪一般剔透。每一个字出了口,都变成无形的刀刃,一冽冽飞向寒霜渐,极慢极慢,却是避无可避。“所以,您才能步步为营,一直掌控着大局,可是,你什么都能估算,却不能估算人的情意,风湛雨不就是你谋算中失策的一步棋么?”她似乎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些言语激怒寒霜渐。她太了解自己师父了,只有在他气急失去理智之时,她才有可能带着朱见济全身而退,否则,她便只能继续拖延时间,绝不会有逃逸的机会。
寒霜渐眯起了眼,眸中一片风暴,悄悄酝酿出了杀意。“你究竟知道多少事?!”他一边在心里估量着她可能知道的事,一边把所有的压抑均化为了冷笑,咽在心底。殷心素来是向着凤羽绯的,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凤羽绯所藏匿的地方,可是却从不曾告诉他。这个女子总有那么几分像凤莫归,聪明却不显露,让人猜不透。若非因为她是自己的嫡传弟子,他会错以为,她是凤莫归的徒弟。“是你那好姑姑告诉你的么?!”除了凤羽绯,不用再做第二人想了罢,就连上一次,殷心与殊颜趁着清远骗他离开京师之际偷偷给了素衣剧毒伤眼的药,也必然是因为听信了她的教唆,才会这么做的。
殷心微微垂下眼,披散而下的发梢几乎垂及脚踝,就像披着一匹闪闪生光的上好缎子,愈发衬得她的眼眸明亮如星。“殷心没兴趣知道那些陈年旧事,也不想掺合什么计策谋算。”是的,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掺合这些纷杂繁芜的恩怨罢了。“倘若师父还念及那么一点点师徒情意,便该放过素衣和这个孩子,莫要逼她踏上死路!”
“你是铁了心要与为师作对么?!”他直直看着她,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不相关的路人,明明是三伏天气,可他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
“师父如果要这么说——”殷心还是那副平静安恬如水的模样,未曾勾勒的纤细眉端黑而精致,斜斜飞起,像是鸟的尾翼一般,带着淡淡的傲气,字里行间语气坚决如铁:“那么,请恕殷心不孝!”
“好!既然如此,你就莫怪为师不念师徒情分!”
眼见着寒霜渐变了脸色,眼露杀机,殷心不由心惊肉跳,遍体生凉,可脸上仍旧维持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带着一丝丝风凉味,继续拓展着话题拖延着时间:“师父既然可以为了刺杀朱见濬,能够一剑刺伤四儿,今日即便是失手将殷心打成重伤,也在殷心的意料之中!”她不着痕迹的瞄了瞄偏殿的门和窗,寻思着从什么路线逃逸更有胜算。
“殷心,你——”那一刻,寒霜渐的面色倏地变为煞白,眼睛黑洞洞地望着身前的她,像两口黝黯干涸的井,深不见底。他完全没想到,当日在祭天大典之上,殷心竟然能够识破了他的幻术,也难怪他今日幻化作四儿的模样,她极快便觉出了不对劲!
那一日,他本是想要救朱祁钰,不想,他的这班好徒弟们却事先就有了对策,到了后来,他无意中见到朱见濬,一时兴起,想要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