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会害怕我吗?”
她安然睇视,双眸灿若晨星:“七哥会像恶鬼一般将人挖心掏肺,剥皮拆骨?”
他轻轻摇头。
“那么,七哥是否罪恶滔天,国殃民?”
他还是摇头。
“七哥可曾伤天害理,有违世事伦常?”
他依旧摇头。
“既然七哥并不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奸残邪徒,我又为什么要害怕呢?”她抿唇展颜而笑,大约是发现他的眸光有些讶异,随即又正地开口:“七哥,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英雄悲白发,人伤迟暮,容貌不过是皮相而已,何必在意?”
面具少年表面未动声,心里却着实有些吃惊,这个外表看起来沉静温婉的小姑娘有着一双超越年龄的睿智双眼,原本应是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样年华,可她却能如此自然地与他抨论时式,张口便是颇具禅机的话语,叫他怎能不侧目?
“或许吧。”他答叠棱两可,颇有些含混过关的意味。
对于他的含糊,素衣并没有追根究底,她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我想知道七哥的名讳,可以吗?”
“小丫头,你的问题倒是不少,你说我是该拒绝还是遂意?”面具少年垂下头,微笑在眼某深处回荡:“为了公平起见,你先将你的闺名告诉我。”
“我叫尹素衣。”素衣没有迟疑,立刻将自己的闺名告知,眸子越发鲜妍晶莹,眼波熠熠流辉,如冰泉上流泻的一抹光。
“素影婆娑,衣袂翩然,果然是个蝴字!”面具少年听罢不住点头,眼神若有所思:“你姓尹?”
素衣难得俏皮地眨眨眼:“其实我无名又无姓。”
她那无心的言辞倒是引来了面具少年的疑惑:“此话怎讲?”
“我是个孤儿,父母或丧于天灾;或丧于,幸得师父和姑姑收养,否则,早已在黄泉路上孤身前行了。”素衣看着雾气萦绕的树林,虽然说的是自己的身世;却带着罕见的豁达:“素衣这名字是姑姑给起的,姑姑说拣到我的时候,我被一块白布裹着,叫素衣再适合不过。而尹者,意为隐也。师父说我面相异于常人,未曾历世便已预见了生死,对世事该比常人看得更透,希望我也能像他一般隐于尘世之外。”
面具少年静静地聆听着,片刻之后,他拉过她的手,目光深幽如一挽青丝,用手指在她娇嫩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缓缓写下了三个字——
风湛雨。
素衣双颊微微酡红。从不曾识得情滋味的她并不知道这种激动从何而来,她只是极慢极慢地缩回手,将那只烙下了他手指温度的右掌藏在身后,紧紧握住,在心里一遍有一遍咀嚼着这三个字。
“原来,这就是七哥的名讳……”她俏脸嫣红地低声呢喃着,似乎借由这个名字回忆起了脑海深处的一些见闻。
“你记住了吗?”风湛雨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羞涩,他望着苍茫,双眸在黑暗中异常灼亮,话语温好似风。
“当然记住了。”她抬起头,笑得很轻:“没想到,七哥就是那位一之间斩了七颗贪的头颅,还将人头悬挂于应天府城楼,并在城墙上刻下反诗的“七公子”风湛雨?”
“没想到你竟然听说过我……”这下,换风湛雨有些惊异地笑了。这小姑娘眼界开阔,所知甚多,绝对不可小觑。
“楼头半潺雨亘,他朝天子复称臣。”她吟诵着他曾经题在应天府城墙上的诗句:“之前,我与师父为了寻彰姑,曾经去过应天府,在茶肆里曾经听茶客们说起你的事迹,无不拍案叫绝,敬佩有加。我知道七哥为何不肯揭下面具了,你是怕我将你的行踪泄露给府,对吗?”
“小丫头,我可是朝廷缉拿的钦犯,与我知交之人必无好下场,你可要想明白,真的不怕吗?”风湛雨打断她的话,语带戏谑。
“如果我说不怕,你会不会揭下面具?”她咬着唇,心跳如鼓,将一切问题又兜回了原点。
“这——”风湛雨显然被她的反问攻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她竟是一个无法轻易敷衍的小姑娘。眼眸中带着为难,他迟疑了少许,终是开口:“实话告诉你吧,我曾经向我两位师父发过毒誓,终其一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我的脸。”
“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脸?”素衣有些失望,她虽然不知道七哥不能让人看见真面目的原因,但也猜得出必然有其不得已的理由,实在不该强人所难。可说实话,她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思索片刻之后,她自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手帕,蒙上双眼。
“七哥,我不看你的容貌,我只是想摸一摸你面具下的脸,这,应该不算违背你对你师父的诺言吧?”她炕见风湛雨的表情,但话语里却带着令人动容的哀求,让人无法狠心拒绝。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似乎连虫鸣也停止了。
良久,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他牵引着,仿似是要感知一些未知且奇异的东西。她手心微微冒出些薄汗,被山风一吹,凉得有些颤抖,心跳得异常厉害。她屏住呼吸,手指一寸一寸滑过他的面容,细细地感觉到他的眉眼鼻唇。
他的眉应该是桀骜飞扬的,却微微蹙起,沾染着无法抚平的郁结。她的手指抚过他的双眸,感觉到他微微颤动的眼睫。他的眸子很丽,深邃似寒星,犀利而凌厉,可是却有着寂寞的忧伤。他的鼻子高而挺,唇形完。
原来,七哥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丑陋,他应该是个长得极英俊的男子。
她想在心里细细勾勒他的模样,可是心扉深处几番流连辗转,却是怎么也刻不出他的眉眼。
“七哥,我是第一个知道你容貌的人吗?”待她解下脸上的手帕,他的脸已经再次被面具覆住了。
他对此并没有否认:“除了我大师父和二师父,你的确是第一个。”
“以后若有机会见到七哥,七哥还会认得我吗?”素衣抬眼看他,遮掩不住殷切的期望。
“你觉得呢?”风湛雨没有直接回答,他扬了扬手中的碧玉洞箫,眉眼间蓄着云淡风清的笑意:“那,你以后再见到七哥,还会认得出七哥吗?”
“当然认得出!”她答得又急又快,笃定祷有半丝犹豫:“我认得出你吹的箫曲,认得出你的面具,认得出你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她认真地数着,末了,颊边绽出一朵绝的笑靥:“我认得出你的仁义侠气与心怀天下!”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沉静也是最出尘的小姑娘。”对于她的称赞,他仅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他不是炕出这小姑娘眼神中那显而易件的崇敬,只是,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哪一点拨动了这小姑娘的心?或许,她是第一次遇到像他这么奇怪的人,所以,才会对他如此留意吧。
“那么,七哥以后可认得我?”说她不容易敷衍,还真是对,她对于自己在意的问题执着得让人汗颜:“如果我长大了……”
“你放心,要忘记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风湛雨伸出手,抚过她额间一缕微乱的发丝,轻轻别到她耳后,眸子里满是粼粼碧波,清可见底:“一个人的容貌或许会改变,但心却是不会变的,我看到的也并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的心。他日若拥再见,我必然会在第一眼便认出你!”
被那温热的手指抚过脸颊,素衣就这么怔怔地,如同被迷惑了魂魄,心就似被他的眸光给剜去了一般,只知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远远似乎传来了嘤的声音,风湛雨轩眉一蹙,缓缓起身:“我想,大概是你师父来了。”或许,他并不适合被太多人发现行踪,如今已功成身退,也是时候离开了。“小丫头,我也应该就此告辞了,后会有期。”他柔柔地唤着对她的昵称,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那绝然的身影已犹如飘渺的薄雾,快速地漫入林间,与混为一体,再也难见其踪迹。
“七哥!”素衣站起身,想再觅他的行迹,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回想起刚才那月下抚箫的影子,还有那一番在她心里搅扰出惊涛骇浪的言辞,她萦萦于怀,心里溢出淡淡的甜蜜。转身望着如盘的圆月,银光满地,如丝缎般柔和,将树影拉迪长,而那隐没于林间的颀长身影也自此开始在她心中翻云覆雨,篆刻出深深的烙印,再也无法抹去。
莲戒·引 凤钗落痕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更新呀~~
加油码字呀~~
为了我亲爱的风十七呀~~~~
初的长白山,蜿蜒盘桓的莽莽林海仍在沉睡;万物生灵还未从银装素裹中苏醒过来,冰封于一片晶莹中的天池畔;漫山遍野的金达莱迎着风雪盛放,随心所,怒向天涯。
“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姑姑回来了!”不过八岁的黄衣小娃在风雪中连滚带爬,让似万分开心。“她让我来告诉你,她在‘飞红阁’等你!”
以往,在这种天气里,师父很少允许她们出谷,说是怕遇见觅食的野熊,哼!欺她年纪小就荷吗?这鬼天气,野熊早睡成死猪了!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出来玩,没在雪地里滚个够本,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回去的!
“我马上就去‘飞红阁’。”素衣站在崖顶上,素白的衣衫纤尘不染,呼呼的风雪在耳边怒号,却在碰到她身体的瞬间化作水滴无奈落下。
“哇!衣真厉害,师父两个月前才教的‘屹雪禅’,你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四儿满脸羡,思及自己两个月的苦练也只换来变成人形冰棒的悲惨下场,顿时小脸皱得象蔫掉的橘子皮。
“四儿,你若是把能吃和懒的时间都用在练功上,修为必然会精进不少。”也不知四儿是不是对数月前的所见所闻太过记忆深刻,自从回到长白山后,她更加不愿意练功,整日都在想办法懒,无所不用其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