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你说什么？！”
“孩子……”泣不成声摇了摇头，温紫轻推着四阿哥布满细汗的胸膛，撇着嘴酸涩地低低应道，“我有了，你的孩子……”
目光，自温紫憋得发紫的面颊缓缓移去腹部，四阿哥愕然盯着那依旧细弱的腰肢眨了眨眼，跟着，忙抽身而出抱起软绵绵的她，快步踱去床前轻轻放下。
“在哪儿？”惊喜与余怒，依旧在心际层层交叠，四阿哥紧紧攥起温紫的肩，急切地低低问询道，“爷的孩子，他在哪儿？”
下身与背部那火辣辣的痛，直让温紫眉心皱得发紧，转脸气若游丝低低应道，“肚子里……”
“……”垂首再度盯向温紫只一手便可环半的腰肢，四阿哥伸出掌心轻轻抚了抚，抿唇皱了皱眉，跟着，却是缓缓伏下身子冷笑道，“你真的将我当痴人？时隔七年……你竟还敢用这般蹩足的谎话，来骗爷？”
“七日。”缓缓睁开双目凝视着四阿哥，温紫因思及腹中的宝宝，眼中有泪，唇角却是微微上扬；苍白的指尖，也轻轻抚上他满是怀疑的面颊，轻声哽咽道，“清松不让我生下他……把我禁在妖界七日。那里，与人界时日不同……我想你，想你知道我可为你产子……我哭，我挣扎……可宝宝吸取了我的法力……我逃不掉……胤禛，如今你知道了……可……”
断断续续的低语，在四阿哥越发震惊的凝视下，渐渐变得凄凉，温紫咬了咬唇移开目光，直直仰望着天顶残留的一角红布，喃喃自语道，“他的阿玛，无情……我，清松……我好痛……”
“温……”头一次，在温紫面颊上看到如此凄绝的神色，饶是四阿哥仍无法相信，却也觉心头一紧，忙将她拥肩环起，轻轻晃着低低追问道，“是真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怀中人儿，显是不愿再做言语，只默默用难懂的情绪回视过他一眼，便再度怔怔望着天顶，一言不出；而四阿哥，因这反应心际越来越觉忐忑不安，不由更紧地拥住她，狠狠晃着低声逼问道，“说！”
“主子……”
遥遥的唤声，让四阿哥腾地心下一惊，垂眼轻轻捂住温紫的嘴，极不耐烦沉声嗔道，“何事？不知道爷睡下了？！”
“主子息怒。”立在院中遥望着漆黑一片的耳房，高福小心翼翼提气儿回道，“那拉主子着人请命。戴铎自安徽回京述职已毕，正在前厅候着见爷一面。”
“明儿……”正想说明日再见，忽地记起一早便要进宫随君出征；四阿哥眉心不由蹙得更紧，沉吟着闷声说道，“左右不过是请安，告诉他，爷知晓他的心了。明儿得早起，今次，爷就不见他了。”
言罢，四阿哥已是垂眼凝视着温紫一阵焦虑。明日就要离京，她又出现得这般突然；该如何妥善将她安置？
“是清松……”
正自思忖，摁在温紫唇间的手指已被轻轻拉下，只见小妖缓缓眨了眨眼，轻轻摁着身侧的床板，就似眼中根本瞧不见他，缓缓直起身子抱膝自语道，“是清松来接我了……”
“主子……”
心底没来由蹿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四阿哥怔怔看着面无表情的温紫，努了努唇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依旧响着高福的声音，“戴铎还带了个姑娘来……他说，那姑娘很像主子曾交代过要寻的人物，唤作钱湘儿……那拉主子已着宋格格去看过了，也说很像，您看……”
“湘儿？”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温紫，四阿哥不自觉将手抚上她的肩头攥了攥，才深吸一口气高声吩咐道，“着人领她来翠竹院说话。”
“……”眉峰一挑，不解地皱了皱眉，高福忙垂首应道，“奴才这就去。”
“钱湘儿？”蹙眉紧盯着温紫的脸细细看了看，好半天，四阿哥才伸手摸着她温热的额头，极为不解地轻声问道，“那你……”
默默无语，垂首俯视着生气全无的温紫，即便她再也不想看自个儿一眼，四阿哥也依旧紧拥着她不肯放手。
“主子，人带来了。”
“带她去……”心中疑团越来越重，四阿哥紧簇眉心晃了晃怀中的温紫，有些不知所措地清着嗓子低应道，“带她去……”
为何一时间会突然冒出两个温紫？怀中的她，分明就是那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儿；那门外的又是谁？想着人带她去书房，可若此刻自己真的出了这房门，神色这般不妥的温紫突然飞走可如何是好？可他，又不能轻易让人进门，否则被人识破了温紫的身份……
“我不会飞走的。”就似看穿了他的忧虑，许久未言语的温紫，忽然轻舒一口气，伸手抚着他的面颊呢喃道，“胤禛……我飞不起来了。”
“……”小妖眸中的不舍、并着那凄楚痛苦的低语，竟让四阿哥陡然间想起离别那夜、想起自个儿急切追逼下、恋恋不舍凝视着他、在天石光晕中渐渐消失的泪眸……
喉头艰难地微微动了动，四阿哥狠狠攥了攥手中柔弱的肩正待言语，却听门外响起一声与温紫轻笑时酷似的笑语，“四阿哥，容奴婢进去说话好么？”
“……”不知所措回视着温紫怔怔凝望自己的双眸，四阿哥伸手捂住紧抽的心口揉了揉，才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进来。其余人等，院前等着。”
话音一落，四阿哥转瞬已是轻握着温紫的手，直身自榻前抽出佩剑，眯眼紧盯着房门。
“雕虫小技……”房门轻推，闪进一个娇俏的粉色身影，只见来人刚一回身将门掩上，便在四阿哥惊愕的目光中，抬起逐渐变幻的面颊，淡淡笑着，用那由细变沉的嗓音低低说道，“这符纸，来自崇福寺吧？对付我的小蝴蝶许是有些作用，可对我……呵……”
“你是……”越发紧攥着温紫冰冷的小手，四阿哥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颤，倏地挥剑直直指着那一头绿发的男人嗔道，“离温紫远点！”
“那要看我的小蝴蝶怎么说。”混不在意轻轻弹了弹衣袖，清松翘起唇角冷冷一笑，伸出食指微翘的左手淡淡说道，“怎么样？我骗你了么？人间男子，最是无情。你想了他那么久，他是如何待你的？如今，我已随了你愿，让他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回去吧？”
峰回路转
“这么说……”
心头重若千斤的冲击，让四阿哥几乎顷刻力竭，呆呆回头俯视着默不吱声的温紫，猛地扔下手中寒光四射的宝剑，惊喜地紧拥着她喃声笑道，“是真的！你……你有了我的子嗣，你没骗我，没骗我！”
“你以为，她似你们这些人？”嗤笑一声在四阿哥面前立定，清松抽回手，怜惜地看了看垂首微颤着身子的温紫，跟着，目中却带着丝显而易见的鄙夷，淡淡凝视着复又满面戒备瞪着自个儿的四阿哥，冷冷笑道，“温紫自小就不会说谎话。笨……也只有她这么死脑筋的古板小妖，才会傻乎乎被你压制在手中那么久。换换旁的妖，以人的模样明抢了天石，再化成妖型逃离，任何协约都算不得破坏……哼！”
“我不傻……”轻推着四阿哥越来越显僵硬的双臂，温紫抬起肿得鼓泡泡的双目，撇嘴扯起一丝苦笑，缓缓朝清松点着头，轻声说道，“清松，跟着四阿哥，至少我吃过许多好吃的……现在，还有了小宝宝……我跟你回去，只是，让我生下孩子好吗？”
“馋嘴。”无视四阿哥紧簇眉心、在自个儿与温紫面颊跳转的目光，清松翘起唇角低嗔一句，再度轻轻伸出手，温柔地低声说道，“只要你听话，想生便生，多个小不点跟你玩，也不差。还有些时辰，我带你去江南尝尝那边的风味儿。皇宫里头的，也不怎么样。”
“嗯……”
下唇的抖动似乎越来越剧烈，心头的酸与疼，也渐渐让温紫几乎无法呼吸。
没有法力，在清松面前，她根本无路可逃；而四阿哥，满心的期待与眷恋，真的只是换来他毫不怜惜的对待；此刻见到清松，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待自己好的，始终只有他一个……除了跟随他离去，安安分分保住孩子，她还能做什么？
只是，她再不敢多看四阿哥一眼，她知道，只一眼，自己就会再度心生眷恋，再度不舍离去；那么日后的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如娘亲那般，被人间男子肆意伤害？今日，她的心，已很痛很痛了……
紧盯着清松面颊上温暖如往的笑，一个一个缓缓掰开四阿哥紧绷的手指，在他不可置信的凝视下，温紫有丝踉跄地奔向自己唯一的亲人，缓缓埋头在他怀里，忽地剧烈颤抖着身子，紧拥着他的腰痛哭道，“走，现在就回去……”
“你真的要走？”缓缓直身凝视着温紫布满伤痕的脊背，四阿哥的唇角微微向下一撇，倏地将她自清松怀中拽回，紧攥着她的双肩瞪圆了发红的双眸，咬牙颤声怒道，“你有了我的孩子！竟还是要走？七年，我等了你整整七年！你可知七年来我是如何过的？！看看这满屋的物件！朝思暮想、日夜揪心！我……皇额娘离去后，连你也不在了……我还有什么？！那日兄弟们斗诗，要拿各自最心爱的东西押宝……为何我会控制不住甩袖而去，惹得皇阿玛随后冷言相斥？因为……因我……”
终见温紫再度抬起脸怔怔回视着自己，四阿哥紧紧闭上雾气无法抑制的双眼，将她轻轻往怀里摁着压抑地低低说道，“因我……因我根本再无心爱的物件……我……我所珍视的……全已弃我而去……”
“胤禛……”转动眸子将目光自满屋轻扬的绢纱上一一扫过，温紫苦涩的心际竟涌上一丝暖暖的甜蜜，渐渐反手拥起他的背，依偎在那起伏急促的胸膛悄声说道，“七年……很苦吧？七日于我，都极难忍受……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不，我只是不知……”五指紧紧抠了抠，四阿哥急切地动了动唇，却在眼角瞟到清松那不怀好意的注视时，微微一愣，喉间咕哝着俯身急急说道，“见着你，我只有欢喜，不恨，再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