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略 (完结)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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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 (完结)BL-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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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②: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兒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史记》
   注③: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於此。”——《史记》
   注④:《反经》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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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十一章 训诫 。。。 
  
  
   直到我看见母后寝宫中荧荧的烛火,我才渐渐顿下了脚步,黑夜中响起我的喘气声,我仰头望向清冷的明月。正如千百个月夜一样,玉盘当空。
   
   一片灰白的霭色里,一时间尽是静谧。
   
   我开始机械地搜索记忆……出生时,母后还是沛县的年轻农妇,温和的相貌,并不出众,每日只是下田耕种,连出门都极少。
   
   思及此处……我真为心中一瞬涌上的猜测感到羞愧……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情,历史不会容忍,父皇不会容忍,甚至母后自己都不会容忍。
   
   原来父皇说我像项王……仅仅是像而已,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和母后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时我已完全冷静了下来。
   
   只是……原来父皇竟这样看我?
   
   刚才父皇和楚王的谈话……难道史书行行系系的字缝里,还有另一个故事?
   
   我记得……历史上韩信之所以迟了垓下之围,是因为他在犹豫。当时他已身为齐王,手握重兵。若是他率军前去,则汉王刘邦胜,楚霸王项羽败,刘邦可称帝,而他仍是诸侯王;若是他按兵不动,则汉军与楚军胶着,他可与汉王刘邦、楚霸王项羽三分天下,鼎足而立。最后他还是不忍负汉王知遇之恩,率军前去;而汉王刘邦……据说也是在那时,对他起了杀心。
   
   事关重大,我无法放任自己逃避。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我早学会了直面最危急的情况。
   
   我转身,又朝原路折了回去,只见宣室殿殿口的宦者仍手奉托盘,盘上银碗中,汤还飘着袅袅的热气。我双手沉稳地接了过来,再次向殿内走去,放重了步伐,清越的足音在宣室殿的长廊中浅浅地回响,我远远地唤道:“父皇……”
   
   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我仍是掀开逐风飘荡的布帘,只身进去。
   
   只见父皇靠在塌上,衣冠不整,楚王隔着一个案几跪坐在他的对面。
   
   案几上,有一壶酒,两只酒盏。
   
   父皇看着我皱了眉:“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跪了下来,将玉盘双手托上,清凉的飘香四溢开来,沁人心脾,我恭敬地道:“父皇,儿臣平日驽钝,也没什么能孝敬父皇。父皇体察儿臣,如今又劳心为儿臣选了太傅,儿臣心中感佩不已,却不知何以为报,今夜请父皇允许儿臣在旁侍候,也让儿臣尽一份孝心,尽一份师礼。”
   
   父皇笑了一下,招手叫我过去:“你有心了。就放这儿吧。朕准了。”
   
   我便恭敬地立在父皇的身后。烛光有些摇曳,我忙轻步地走过去,将蜡晕开,房中立即一片明亮。
   
   父皇似乎毫不在意我在身侧,仍是和楚王谈起地理天象,山川风物,天下大势……
   大多是父皇问,楚王答,父皇侧耳聆听,神色认真投入,目光一直深深地定在楚王的脸上。
   
   我站在父皇身后静静地听着,一问一答间,我不禁入了神。这才发现父皇是一个十分幽默的人,总能引得楚王忍俊不禁。
   
   夜有些深了,凉风穿殿而过,薄衫贴紧了我的背脊,胸口微微有些发寒。
   我走到外间,让宫人拿给我两条薄毯,恭恭敬敬地进房,一条呈给了父皇,一条呈给了楚王。楚王只是将毯子盖在了膝盖上,而父皇则干脆将自己的外袍解开,只着了件内衬,将毛毯披在了背上。
   
   烛光摇曳下,父皇的目光如刀山火海中百炼出的赤铁,沉稳而生机勃勃,目光到处,似乎能灼伤人的皮肤。
   
   看着父皇和楚王相谈甚欢,我不禁想,父皇当年便是如此,对楚王言听计从吧……
   
   可他看见楚王尸体的那一刻,却笑了。
   
   霎时间,心中如水皆缥碧的深潭,千丈见底……原来……所谓“良心”和“面皮”这种累赘,父皇早时便在争夺天下的兵荒马乱中,丢光了。
   
   背上不由得升起一阵寒意……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作为我的父皇,我母后的丈夫,在哄戚夫人开心时便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其(如意)代太子位必矣,终不使不肖子居于爱子之上。”他不会不明白这句话背后隐藏的鲜血和杀戮。
   
   我似乎也明白了……如今他对楚王大张旗鼓的招待,还请楚王夜谈,原来竟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楚王来京,可不是为帝者猜忌,天下人都看得到楚王的尊贵,如此……能让遍布四海的异姓王放心,让朝廷中的功臣放心。
   
   心下不禁默然,父皇为帝,可谓圣德;这是我不曾知道的世界,那片装满了王图霸业的胸怀……
   我虽然能理解,却没有这等气魄。总有繁华散尽的最后那一天,也许与我最终对决的便是他,将我放在掌中生杀随意的也是他……
   难道我要心甘情愿认输?落下史书上荒唐的名声,和冰冷的尸骨?
   
   我不敢想……
   却也不愿认输……
   
   却见楚王讲话句句要害,如行云流水,父皇则频频颔首,有时喟然长叹。
   
   我在一边端茶倒水,添烛加蜡。
   
   天渐渐亮了,父皇似乎仍是意犹未尽,但顾念楚王远来,还是要亲自送他出宫门。父皇也不讲繁文缛节,只是披了一件衣服就走。
   
   父皇一直目送着载着楚王的车驾行远,我望着他看上去心情甚好的侧颜,不禁怔了怔。
   
   他是好哥们、好兄弟、好主子,和历史上很多冷面冷心生杀果决的帝王不同,他温和的,甚至温暖,就连后来屠戮功臣,他都不愿自己下手,而是让母后代劳,同时给了母后趁机扩大势力的机会。可……在他这嬉笑怒骂的温情下,或许只有冰冷的王图霸业。
   
   不禁想起……当年韩信是齐王,但韩信在齐地根基太深,父皇将韩信迁为楚王,夺了他的兵权,后又将他从楚王贬为淮阴侯,一步一步地降爵,生生地将心高气傲的韩信逼反了。而父皇,仍是那个心宽仗义的主子,他自己带着戚夫人出门远游,让母后在宫中动手。
   
   我随他站在宫门的高处……
   
   只见天边黑雾铺地,红云漫天,赤红的朝阳一点点地从东边烧了起来
   ……是日出。
   
   霞光铺在他伟岸的身躯上,早晨的风吹开了他宽大的袍袖;他鬓间的寒霜,直对着朝阳。我主动牵起他的手,仰面问道:“父皇,要做一个好皇帝,就该像父皇这样么?”
   
   父皇似乎第一次对我有了作为父亲的感情,他握紧了我的手,厚实而有力。
   他远眺着天边的红日攀云层,豪气地笑了:“自然。”
   风吹过,黑发抚过我的脸颊。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啪的亲了一下:“一晚也倦了,盈儿快回宫歇息吧。”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随着宦者去了。
   凉风扑面,是清晨的味道,不知……他这忽如起来的父爱,比他对韩信的热情真多少。
   
   之后的日子,三日中有一日孙叔通给我讲“天道“,另外两日楚王则进宫给我讲“霸道“。
   
   不知为什么,那日初见之后,楚王授课却似乎并不上心。每次只是半靠在塌上,让我站着一句句背《左传》,我背一句,他问一句,我答不上来的时候他便给我释疑。连着几日如此,我几乎要以为,对于他来说,我这个学生存在的意义,只是楚王一枚不再降爵的挡箭牌。
   
   父皇倒是给了楚王很多便宜从事的特权,他不仅仅是太傅,更是诸侯,平日里对我也没有尊卑之别,父皇甚至还赐给他一柄竹条做的戒尺,意思是我随他管教,不过楚王似乎从未将这点特权放在心上一般,只是字字句句地授课。
   
   而他的目光,那天最初的相见之后便不再为我驻留。他有时自顾自地看兵书,有时以子摆阵,一心二用却仍能讲得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他靠在塌上的姿势虽然随意,但他眉间总是冷冷的,有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我无意冒犯他,却仍不知是否能信他。
   
   有时书背不出来时,我会看着他落在塌上的乌发发怔。
   
   我说他是一个天下死局中的人,并非口出空言。
   
   他曾在刘邦危难之时向其索要齐王之爵;他曾因为犹豫迟兵垓下;他曾在楚王辖中,藏匿大汉反贼;他曾在京中通敌谋反……一件一件,历史上他都曾做得理所当然,问心无愧,却步步杀机。
   每当忆及此处,我都不禁忧虑。
   他的才华,我不舍的不用;可他的傲气,却又让我无从下手。
   
   这……也许就是春秋战国的风气。想当年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齐桓公事之师礼,管仲出行,用国君的仪仗;管仲建府,结构和齐王宫一样,同时设有招待外国使臣的馆驿,门前竖有代表君威的塞门。更有甚者,上古的伊尹,作为辅佐商王的重臣,还能流放国君,并被后世称颂。
   
   司马光曾言:“汉之所以得天下,大抵信之功也。”
   韩信之于大汉,堪比管仲之于齐;堪比伊尹之于商。
   他幼时父亲在楚军中为将,他曾呼吸到那么多开阔的风气,听说过那么多上古的故事。
   他也许觉得,相比管仲和伊尹,他的行为并不过分。
   
   他来京后,我心中一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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