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豨的谋反,和历史上一样,是韩信教唆的。
陈豨是历史上少有的,韩信的信徒。
历史上父皇去剿灭陈豨,母后就在宫中手刃了准备同时谋反的韩信,但如今情势已不同了。
母后让人传我秘信说,她和韩信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韩信帮我将父皇调离京城,而我登位后帮他恢复楚王的爵位和名誉。
母后对这项合作,欣然应允。如今万事具备,是我回长安的时候了。
其实父皇派籍儒来的意思,我不是不知晓。
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能利用。
父皇在巨鹿据说受到了陈豨猛烈的狙击,一切都似乎像一个套,缓缓地张开,再缓缓地合拢。
果然不出我所料,帐外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报——”
“燕王殿下,云梦来了圣旨!”
我推开了怀中的籍儒,撩起袍子,跪了下来。
华服的宦者走到我面前,尖细的声音再次想起:“朕多年不见燕王,父子离于两地,朕甚为痛心,如今朕于巨鹿,望燕王领军来会!”
“儿臣领旨谢恩!”我双手接旨,叩首拜谢。
一道圣旨,石破天惊,大幕缓缓拉开,谁也挡不住历史的奔流。祂滚滚向前,将会碾碎一切障碍,带着我腾跃而起,飞向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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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闭室中,在排排恢弘烛光里望着他的容颜。
刘建如今已经长大了,历史上他便以彪悍著称,现今看在眼中,他虽只是少年,却已身长近六尺。
他正跪在我的面前,摇曳的灯光伏在他的面容上,勾勒出跳动的烛火如鬼魅,有些骇人。
我却知道,这晨烛雾霭下的容颜,早已变得沉着而面无喜怒。
他当我死士许多年来,只有一回落泪。
那次我和他对饮,却醉倒在他的房中。我因太子之位被废而颓丧,他静静地靠在我身边,双手环着我的脊背,似乎那时最坚强的是他,而他应该保护我。
我靠在他怀里笑着,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我似乎第一次意识到,他是我弟弟,也是如今唯一在我身边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那天想了很多,前世的事,此世的事,过去的事,将来的事,想着想着,就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时我失神地望向他,却见他一脸担忧地看我,眼圈红红的,眼角还有一点晶莹。
他声音嘶哑地跟我说:“燕王殿下,您别喝了。”
我嗤嗤地笑了,伸手描摹出他的面庞:“别……别叫我燕王。你以前叫我什么,现在就叫什么……”
他的眼睛很深,怔怔地看着我:“哥哥……”
我笑了,便靠着他缓缓地睡了过去。
也许从那一次开始,我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弟弟却是有感情的。
别说人了,就是小猫小狗养时间长了,还舍不得杀呢。
可是,如今我却要将他送入死地。
整个房中都亮堂得耀眼敞彻,他似乎拿了所有的明烛燃烧,因为燕王府他誓不再回来了。
“到时你随着恶来一道去,可让籍儒远远地瞧见你,但万万不能让他近恶来之身。”
刘建点点头:“我知道,他了解殿下得多,怕露出破绽。”
我一只手牵着刘建到恶来面前,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恶来的容貌,果然跟镜中的我一模一样。
我转身将昨夜收到的父皇旨意交在恶来手中,上面写着父皇狩猎云梦,让我率军去助他的命令。
按礼,所有被敕封的诸侯王皆要在云梦向天子朝拜,但父皇尚在战中,只传书要我率兵助他夹击巨鹿。
父皇此举我看着有两个目的,一是将我引至云梦,再作打算,他终究是不放心我。二是将我带去支援的二十万军马收编。
昨夜我拿到父皇的圣旨后,又和籍儒一番温存,最后我抚着他娇媚的容颜,柔声道: “孤送你去父皇那里……”
他闻言一怔,有些滞然地望着我,似乎要落泪。
我道,“今日安君先安顿罢,明早发兵的时,孤便带你启程。”
“籍儒不想去,籍儒想跟殿下在一起……”
我伸手按住他的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晓,一切的一切,都是大局中的一步棋而已。
父皇早就不相信我了,他让籍儒来,本便是试探我的。
父皇或许只透了那么点意思,却被籍儒猜到了八分。籍儒这是两边下注了,他既遵从父皇的意思,来试探我;也隐晦地向我表明心迹,说他支持我。
其实他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本便是一件没有价值的事。
也许他只是一枚胜利的勋章,属于我,或者属于父皇。
父皇的意思,若是看得透其实也简单:无论燕军取道何处,只要我带着籍儒,行至云梦与他会和,他便能认定我没有反;可若是我将籍儒留在燕地,他便忖度我有了反心。
曙光渐渐地铺上了燕国的大地,原本便集结完毕的二十万整装待发的军队,在樊哙的一声令下,往巨鹿开去,前去援助父皇。
恶来扮成我的样子,坐在燕王銮驾中,这几年来,我让他不断地模仿我,如今一般人等,已看不出人皮面具下丝毫的破绽。刘建和樊哙站在恶来的身后,就像曾经站在我的身后一样。
卢绾坐在另一辆车里,他非要跟去,只为了看据说是受了箭伤的父皇。
陈豨的谋反和历史上太不相同了,历史上这次谋反不久便为父皇的军队剿灭。
父皇也因为轻视陈豨,而带上了刘如意和戚夫人出征,本是打算顺便游玩附近云梦的美景。
而如今父皇却败报频传,不知道他意识到没有,他这次的对手究竟是谁。
韩信,在父皇启程后,便被母后悄悄送到了巨鹿。当然,做这件事的人同样是当年我让恶来帮我练的死士。他们挖通了一条地道,直直地连接着皇宫和楚王府。
当年我还未征伐匈奴,尚在长安时,一共做了两件大事;如今,它们却发挥了巨大的功效。第一件事便是操练死士,我让恶来除刘建外教养了大批流浪的孤儿。用更为严厉的方法训练他们,不求生存,只求功成。传授的皆是些狠辣的武功气门。第二件事便是在练兵布阵等军事训练中,对我的嫡系部队全部施用专门针对诸侯王作战特点的制胜之法。
不想……我一直心念荡平诸侯王,却只准备了一手。我确能战胜诸侯,却挡不住冒顿单于的飞骑。
为了此事,我曾在燕王地暗暗反省了很久:我究竟是不是该把我的士兵,个个磨砺成善于步兵作战攻城,却不善旷野冲杀?
但行局此处,如今他们终于如我所愿般发挥了效果。
大幕缓缓地拉下,它动用了几乎所有的楚王党、曾经的太子党,和一切对父皇称帝不满的人最深处的筹码……
我脱离了军队,带着一万燕地最精锐的骑兵沿着渭水前行。
燕地处北,千里路苍莽,行军途中一座座山川在视野中先升起,再没落……
就如历史的倒影,在我眼中先闪过,再逝去。风呼啸过我的耳畔,我觉得从未有过的清爽。
秋日烈风骤起,卷起漫山遍野的落叶。耳边马嘶声连绵不绝,视域中苍穹辽阔,天地雄浑。
我知道,我回来了。
深深呼吸着沿途的空气。甲光向日,旌旗如林,扬刀提马,飞骑驰骋,飞快地在密林中穿梭。
拉紧辔头,我回首望去,只见他们手中的兵刃身上的铠甲,在秋日的艳阳下闪着粼粼的白光,远远看去,就如一条浑身披鳞的银龙,飞快地蜿蜒于山峦叠嶂间。。
心下微微一笑。
我相信在刘建还未到达父皇大帐的时候,父皇便会收到长安被袭的消息。当然,这个消息并非是我制造的。
却是有人鼓动了梁王彭越,梁王见几大诸侯王囚的被囚,杀的被杀,早就坐不住了。
而正巧如今梁王府中又新多了几个善谋划的幕僚,便撺掇着梁王趁着吕后一人留镇朝廷,陈平共守,长安空虚时,发兵攻打长安。
而那个投奔梁王的幕僚,本来是楚王的人。他涕泪满面地向梁王说了楚王自从被贬后在长安的非人待遇,再者彭越本来便有心,便真的在这个父皇离京前往巨鹿平叛的当口,起兵反汉,率三万急行军直逼长安。
而父皇,如今被韩信困在巨鹿。他身上本有箭伤。
我记得,似乎历史上父皇便是因为箭伤而操劳过度驾崩的。
这一年便如历史上一般,萧何因为他的猜忌而下过一次大狱,许多重臣因触怒他被贬谪……
我常想,也许历史上他并非不知吕后在揽权,但他的身体已然不允许他大强度的劳动;也他并非不懂权谋,但他晚年朝中无人军中无将,威望甚高的文臣武将们,早已被他一一剪除,他无可用之人。
在这样的情势下,梁王彭越的军队似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在汉不得志的人,都像水一样汇集到了梁地,成了梁王彭越起兵反汉的助力。
母后在宫闱最深处煽起的风;韩信在天下最隐秘处点起的火,如今已成燎原之势,非人力所能熄止。
我身处燕地,却观尽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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