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和上次见到的一样,依然破旧不堪,只是因为现在阳光普照的缘故,而没有了上次那股刺鼻的霉味。走进去,发现虽然一切如旧,但明显却是这两天已没有人生活在这里的迹象。
重又走回门口,我蹲了下来,任由阳光直直倾泻下来,铺盖了我一身一脸。
等待,我静静地等着。
天上的浮云悠悠飘逝而过,在地上印染出透明清亮的淡薄影子。风微微地吹拂着,带起些许尘土旋转成小小的涡卷。阳光倾洒下来的角度从最初的头顶变为后来的右臂,最后竟有逐渐消散而去的趋势了。
一个身影终于出现在夕阳微薄的红色地面上,一只手中攥着一个口袋在我面前轻轻摇晃,银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了过来,“没想到你还真的找过来了。”
我缓缓抬头,他的脸深藏在红色的逆光之中,看不清楚现在他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银,你来了。”
“嗯,是啊,你走的那天我就已经离开这里了。”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拉我起来,“若不是今天突然感受到你的灵压,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握住他的那只手,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之所以刚才会那么有耐心的等待,倒不是有多确信他会在察觉我的灵压之后回来,而是他的灵压虽然控制得很好,但仍是在我到达这里的瞬间稍稍泄露了一丝出来。所以我心里很清楚,他的人一直都在这不远的附近。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出来,是想借此观察我的反应,还是单纯的不想见到我?
……我不知道。
所以我只是安静地等着他,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出来而已。
因为他曾解开过我的心结,所以我愿意等他。
——即使要我继续等下去。
换了个角度,我终于看清银脸上可爱的笑容,他再次摇了摇手中的口袋——
“天色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
我对他回笑,看他暗红色的影子映在地面之上,深深浅浅的,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自小就一直生活在静灵廷中的我已经看惯了一本正经的人——当然,京乐春水叔叔是个例外——所以,才会觉得总是在微笑着的银非常吸引人。
总是微微眯起的双眼,一头漂亮柔软的银色短发,身材纤瘦却苗条好看,只是……
他的笑容,隐隐有些朦胧,与丝微的……阴影存在。
多么希望,面前的这个人,可以永远都笑得如同阳光一般灿烂。但愿所有困扰他的事、阻挠他的事,都能消失不见。但愿我能帮他赶走一切不如意,不让他的笑容有一丝无奈。
——愿你事事皆能顺心如意。
我在心底默默祈祷。
Promised Land(上)
35、
番外之市丸银篇Ⅰ
看承受死亡的人们的手脚
在不管怎么逃仍越来越扩大的战场里
不论悲伤或尖叫
叹息的话语,
还是怨恨的诅咒
都传不到任何人的耳朵里。
即使反抗的神情并没有显露出来,
然而目光中却透露着渴求的情感。
那是我的眼,
那是我的手脚,
那是我的声音。
第一次遇见晴,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呢?
广大静谧的虚夜宫中,我站在蓝染惣右介的旁边,微笑着和东仙要一起看他用自己的强大灵压去接触崩玉,心思却不禁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氤氲到了远方的尸魂界。
尸魂界。
现在,那里,有着一个非常重要的女人。
——一个对我和蓝染惣右介两人来说,都非常重要的女人。
她的名字,叫九十九逝晴。
白色的衣摆随着虚夜宫中的微风在身侧摇曳,之所以会选择与死神队长服同样的白色,原因其实很简单。
“你们都很适合白色的队长服呢。”
只因为晴曾经无心的一句话, 不但是我,包括一向城府极深的蓝染都从此再也舍弃不掉这个颜色。
此时此地,我突然很想知道……
晴……
当你在尸魂界想到我们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呢?
自我有记忆以来,就独自一人生活在流魂街中。
——灰暗的、无常的、混浊的、凋零的流魂街,逐渐蔓延侵蚀着人们意志与思想的流魂街。
流魂街出生的人,尤其是在后几个街区出生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生,或者死。
除此以外,别无选择。
整天看着面前发生的追与被追,杀与被杀,饥饿,寒冷,流血,受伤,死亡,即使再多情的人也会变得日渐麻木起来。
在还不懂什么叫努力的时候,就被生存逼着去努力。
在还没发现自己疲累的时候,身体就已先精疲力竭。
白云苍狗,转瞬即逝,白驹过隙……这些词汇都是现世中,那些匆忙活着然后匆忙赴死的人们所创造出来的,对生活在尸魂界的我们来说,却从一开始就根本毫无意义。
时间兜兜转转,缓缓交替的日复一日中,我渐渐也不再去留意周围的一切,不再将精力放到除自己以外的事物之上。视线里的人们越来越远,声音听不清楚,也丝毫不想去看他们。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想做,没有伤痛,没有泪水,只有一贯掩饰的微笑,直到那微笑在我脸上逐渐埋下它深深的根茎,我开始变得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下来。
归根结底,我只是想逃离这里,而已。
即使一时好心救下了同样拥有灵压的松本乱菊,却仍然无法使我日渐散乱的脚步停驻下来。
虽然也许两个都拥有灵压的人在一起,可以生活得比较轻松一些……
但是——
轻松,并不等于快乐。
所以我悠悠地抛下了乱菊,一个人继续着在流魂街独自的游荡。
游荡,漫无目的,随波逐流,却隐隐察觉到自己最深暗的心底,仍在探寻着什么。
灰暗的、无常的、混浊的、凋零的流魂街,逐渐蔓延侵蚀着人们意志与思想的流魂街,我若想摆脱它,就必须在许多年后成功地考进真央灵术学院。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唯一的一点希望。只有藉着这一丝混杂不清的希望,我才能忍受着继续在流魂街的游荡。
游荡,没有确定的目标,在任何地方都点到即止,不停留,不挂心,对任何事情都冷眼旁观,不涉入,不牵扯,明哲保身。
直到那一天,我无意间遇到了晴,才令我原本还要灰暗很久的生活突然变得清透明朗了起来。
起因是偶然感觉到的一股灵压。
如果我当时没有注意到那股灵压的话,就一定会和晴错过,不再相见。或者多年以后在静灵廷里擦肩而过,却也相见如同陌路,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了解,任何交谈。
可是——
命中注定,我注意到了那股灵压,也由此开启了人生中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是一股淡淡的,不带丝毫杀气的,如水一般温和清凉的灵压,虽然微弱,却仍可辩识出其微薄的背后所隐隐蕴涵着的深邃悠远。
拥有这样强大灵压的人,又怎么会被那些不入流的人攻击呢?
我的第一反应是疑问,然后顺着灵压的方向搜索过去,躲过迎面砍来的斩魄刀之后,就看见了面上微露惊讶的晴。
她撤刀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受到过良好的训练。
很厉害,也……很漂亮。
漆黑如墨、丝缎一般柔软闪亮的秀发,虽然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有些苍白,却犹如落雪堆砌而成的白皙细腻的肌肤,如深沉夜色般晶莹透亮的双眸,以及小巧红润的樱唇……即使原本干净的衣服上沾染上了血迹和污渍,却仍是掩饰不去她浑身上下呼之欲出的那种吹弹可破般的娇艳欲滴,就像……更小的时候,我曾经在无意中拾到的一本图画书里看到过的公主图象一样……
见到晴的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书中的公主。
而晴她——
也的确,是被人养在深闺里倍受呵护宠爱的公主呢。
这一点从那个第二天清晨就跑来迎接她的男人身上得到了证实。花哨不羁的外表下隐隐散发着厚实沉稳的灵压,堂堂死神队长级别的人物,却在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的守护。
我看他在晴的身边坐下来,面上依然微笑,却克制不了自心底莫名升起的那股突如其来的恶意,开口问道——
“你是恋童癖吗?”
“我只是和很多人一样,将她当作我们的宝贝。”那个男人有着一张沧桑成熟的脸,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地透露出一抹洞悉明了。
我笑得更深了。
仅仅是一句话,却已足够我在一瞬间意识到——
面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和我自己很像。
虽然只和晴接触了半天而已,我却已敏锐地察觉到,晴这个人,让人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和晴在一起,好像流魂街让人憋闷窒息的空气都于瞬间被净化了一般,变得清澈洁净了起来。
一如她在火光下的那个笑容,绽放出花火燃烧般的芳华,清透而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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