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妙衣深吸一口气,低头走了进去,厅内的说话声立刻止住,三人齐望过来。她步伐镇定的上前行礼,然后垂睑退在一旁。
“小小,过来。”禹珩开口。她默默走近,手被用力握住,只听见禹珩又道:“小小抬头看看,可认识这两位贵客?”
妙衣暗自又吸了口气,抬眼望去,就看见两人隔着一张几坐在椅上,均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玄煜还是那个眉心若蹙的样子,俊美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是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之色;而一旁的羿攸芒似乎比玄煜要显得镇静,脸上是她熟悉的温柔笑意。
原来攸芒是雍国的逍遥王,却一直瞒了她这么久。
她攥了攥拳,垂睑摇头:“回王爷,小小不认识。”话一出口,她有点不敢看那两人的表情。
“妙衣……”玄煜的声音中似乎压抑着火气,也就不免带了一丝急切,“你看清楚!我是玄煜,我来带你回去。你抬眼看看我……”
妙衣却不再看他,只静静站在禹珩身边,头却似乎晕沉的厉害了,太阳穴“突突”地跳。
“小衣,你连我也不认识了么?”
妙衣只是轻轻摇头。禹珩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去歇着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有点恍惚。不一会儿,身后有嘈杂的响动,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就听见一个声音:“妙衣!你为什么都不看我?我带你回家,跟我回家好吗?妙衣……”
她甩不开他的手,冷冷地道:“你认错人了!”
“妙衣,你不用骗我,我怎么会认错人呢?我……你讨厌我对不对?从前是我不好,可那些已经成为了过去,我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待你……妙衣,相信我……”
妙衣咬咬牙,逼迫着自己抬眼看向他,漠然道:“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妙衣,我是丁小小,齐王府的一个丫鬟。”
他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置信般地微蹙了眉头,面色有点发白,薄唇张阖了一下,却始终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妙衣终于抽出了手,转身离去。只是感觉到身后那一道灼灼的视线,心里就无端的乱了,脚步也更显得匆忙。
直到回到自己的小屋,她才关上门无力的靠在墙上。
那人竟然会承认自己从前的不好,还真是奇迹;受伤的表情也演得很逼真,让她几乎要相信他是在乎她的了。当然,如果她不是清楚他的恶劣本质以及高超的演技,她恐怕就真的动心想跟他回去了。
腿站得有点累,心中镇定了一些,她拍了拍额头,躺倒在床上……
迷糊中额头触到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然后是低沉的声音:“怎么发烧了?”她无意识的挥了下手,将那讨厌的东西打开,又坠入了混沌的梦境……
醒来的时候,视线中对上了一张绝艳的面庞,还有一双透着担心的金色眼眸,身上却惫懒的不想动。
“躺着吧,你着凉了,现在还有点发烧。”床边的人轻声道。
她有些惊讶,这种从未有过的柔和口气听起来比看见大灰狼爱抚小白兔更令人难以相信。
“可能是那会儿落了水就跑出去的原因……是我大意了。”
难怪。看来他的良心还不算太坏,虽然不像是道歉的话,但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惭愧之情,足够令人受宠若惊了。
她努力笑了笑:“没事,不是太难受。”室内已经点起了灯,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下来了,不觉问道:“那两个人走了吗?”
禹珩点点头。
沉默的空气中透着一丝微妙的尴尬。妙衣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只将薄被向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半个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眸中的表情。
敲门声突然响起,却是小三端了药来,禹珩顺手接过,小三识相地退了出去。
“吃药了。”禹珩道。
床上的人忽然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一声不吭。
禹珩好笑的看着被子鼓起的一团:“起来吃药了。”
“不吃。”被子里的人闷声闷气地道。
“不吃药病情会加重的……唔,你是不是嫌药苦,其实一口喝下去也没多苦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大不了喝完再吃个果脯什么的就不觉得苦了……”
语气倒很是耐心,只是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药凉了会更苦的,还是趁热喝了吧……”
“认真喝药,明天可以准你一天假……”
“蹭”的一下,床上的人猛地揭开被子,嘿嘿一笑爬起来,抓过碗“咕噜咕噜”一气喝了个干净,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哇哇叫道:“好苦!”连忙漱了口,迅速往嘴里塞进一个果脯,整个动作别提多利落了。
禹珩忍不住弯起唇角,果然是那句话最管用。
“饿了吗?听小三说你还没吃晚膳。”
废话,能不饿吗,她又不是神仙。不过实在是不能再厚脸皮让这位Boss照顾,忙道:“有一点饿了。王爷去歇着吧,你身上也不好呢,我自己去厨房看看……”说着就要下床,却被禹珩按了回去。
随即转头对着屋外的小厮吩咐道:“传膳。”
对于这人突如其来的强硬中的温柔妙衣有些无措,随即又坦然起来。这里无论干什么最不需要理由的人就是齐王,他的心血来潮几乎是随时随地的殃及着向她这样的小虾米。
粥膳不一会儿就端来,她刚要伸手端过,就被禹珩拍开手。
“呃……王爷,还是小小自己来吧。”她实在是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禹珩却坐近了一些,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张嘴。”
她看着那张比平时柔和许多的美艳面庞,心情忐忑地张了嘴,吃下了这金贵的一口粥。禹珩全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一口接一口地喂着她。
“真乖。”他抬手拭去她唇边的残渍,看着她微红了脸的不安表情不觉勾唇一笑。
“王爷,您早点去歇着吧,小小已经感觉好多了……”
“困了吗,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你坐在旁边让我怎么睡得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气场!心中抱怨,脸上还要挤出个笑容:“不用不用,王爷身上不好,还是快歇着去吧,您今晚的药还没服吧……”
“你是想让我说第二遍?”禹珩微眯了眼。
“呃……”靠,老子承认自己是个软骨头行了吧!在风暴来临之前她还是乖乖躺了下去,闭上眼调整呼吸。
禹珩为她掖好被子,静静在一旁看着她的睡颜,听着她逐渐缓慢均匀的呼吸声,又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慢慢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了一个吻,手指捋着她凌乱柔滑的发丝,努力克制了想要继续亲吻她的冲动,片刻后起身熄了灯出了屋去。
听着房门关上的轻响,床上的人终于如蒙大赦般地呼了口气。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到现在脑中还有点发懵,实在是揣摩不透那人的心思。是对在浴池发生的事表示歉意;还是对生病的她给予某种程度上的安慰;亦或只是出于他抽一鞭子再给颗糖吃的待人方式?
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种情形匪夷所思而且有点过火。
脑中乱糟糟的,干脆甩甩头不想。既然猜不透,何需白费精神。只是眼前另一张面孔又神出鬼没般地显现,令她心中不禁一沉。
终于还是走了吗?他在她身上能付出的耐心终是到头了吧。想想也是,她究竟算什么呢?没有与他般配的显赫家世;没有这世界为妇人规定好的贤淑温婉;没有攀富择贵的魄力野心……她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平凡丫头,连身世背景都不详,如何去做那种被世人幻想的黄粱美梦。
就像穿惯了布鞋的人,双脚忽然硬被套上精致名贵的高跟鞋,即使再漂亮,也终究会因为不舒服而不得不脱下。
别人看来会骂她不知好歹,可是脚痛不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更何况,给她穿高跟鞋的人,不过是因为她没有,而不是因为她喜欢。
她算是个现实的人,脑容量也很有限,穿着舒适的布鞋走完每一天,混一口饭吃,已经足够了。若想得太多,反而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精神好了许多。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眼底落下的阴影,不免又要将昨晚困扰她的那张脸的主人抱怨几遍,拿了毛巾冷热交替着敷眼,似乎才好了些。
当然,这点小小的美中不足还难以影响她因为额外休假而兴致盎然的心情。
换了男装出了王府,到了繁华的东市,吃了好几样长安美食,又挤进人群中看着天竺艺人的舞蹈饱了一回眼福,接着到了古玩市场长了一回见识。看着一块据说是百年前雍国圣帝送给亲王韩修的玉佩卖到数百两黄金的天价,也不禁连连咂舌。
心中暗道:能卖的出去才怪吧,谁相信会是真的。
不过有的倒是明码标上是赝品,买的人反而不少。比如仿造的一对当年亲王韩修和圣帝曦和戴过的钻戒,就为不少青年男女所钟爱,即使数百两银子也有人毫不吝啬的买下。雍国历来民风开化,自由恋爱貌似不在少数,用一枚这么有象征意义的钻戒捕获心爱女子的心,再贵也值了。
“老板,这个怎么卖?”瞧瞧,又来一个不是。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妙衣一转头,隔着几人,就见早上刚被自己骂过的那个人正拿着一枚钻戒在看,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妙衣心头一跳,放下手里的东西,悄悄移到门口,溜了出去……
第17章 沦陷之初
抬头看天,湛蓝苍远,依然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整了整衣襟,自嘲一笑,便又融入了人潮中。
晃荡了大半日,也买了不少东西,全装在一个包袱里拎着——有给小三子捎的空竹,给馋猫小西的街头小吃,给小六的竹制雕花笔筒……自己还买了只用小笼子装着的蝈蝈,准备送给禹珩,就当是昨天被他照顾的回礼,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回去的时候尽量避开人群,穿过能近便很多的巷道。走了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