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被他那一眼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进入房间,将剩余的半桶水倒进房间中准备的大木桶中,随后又麻利地提了一桶,算是送齐了他们要的两桶开水。再费力地将洒在顶层地板上的水渍擦干净,这才捶着腰,慢慢地退了下去。
行至底层的楼梯处,就有水手同情地看着她。南乔以为他们是同情她得罪了人,就冲他们一笑,正要回开水房,就见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地道:“那胖子……传言他最喜欢玩兔儿爷,你们小哥俩小心点儿。”
兔……兔儿爷
南乔惊恐地睁大眼睛,胃里一阵抽搐,差点吐了出来,好半天才定了下来,问道:“大叔,你知道他是谁么?”
大叔摇了摇头,道:“他是谁不重要,不过他的目的地是扬州,我劝你们早点下船,离他远点的好。这条船夜里会在德州码头停靠,你们最好那时候悄悄地走了。”
南乔谢过了大叔,忧心忡忡地回到开水房,而十七正对着灶间的火苗发怔,听见南乔回来,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南乔无力地摆摆手,道:“不怪你。对于那样的人渣,你没有泼到他身上,已经是很尊重他了。只是,这船我们不能坐了,晚上船一停的时候就下吧。”南乔没有隐瞒他,将从船工大叔那儿听到的消息跟十七转述了一遍,自己又是一阵夸张的作呕,倒让两个人的心情好了些。
十七皱眉道:“姨母她都不管你么?你一个小姑娘家,竟然连兔儿爷是什么都知道?也太……太没有教养了”
南乔一边查看这住了几日的开水房有没有要收拾带走的,一边白了十七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管我那么多,我就是知道了,你咬我啊”你那太子哥哥还不是个喜欢菊花的不过这话她没敢出口……
十七被噎了一下,气呼呼地转过身子不理南乔。
南乔收拾完毕,又看见十七的裤管还是湿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他是否被开水烫伤腿脚,就压着十七在小凳子上坐下了,自己蹲在他的前面,搬过他的小腿,挽起他的裤管,小心地去脱他的靴子。
十七一边挣扎着要收回腿,一边额头青筋直冒,怒道:“你要做什么”
南乔狠狠在十七的大腿上拍了一下,道:“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腿脚有没有受伤,你现在是我弟弟,怕什么我们晚上可是要跑路的,你别耽误了事儿”
十七闻言不再挣扎,咬着嘴唇由着南乔将他靴子脱下,只是拳头在袖口中握的死紧。
“鹿皮的吧,不错,很防水,连个泡也没有起。”南乔放了心,再给他穿上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动作就有些粗鲁了。
十七哼了一声,拍开南乔的手,道:“我自己会穿。”说着转身背过了脸,给了南乔一个脊梁杆。南乔也不与他争执,真要照顾病人她不会有怨言,但给一个健康的少爷穿鞋,那就能免则免了。而她没有注意的是,十七背着她的脸庞,已经是绯红一片了。
南乔取出自己的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用指甲在“德州”两个字上画了个圈。有十七在,她知道找他们的人肯定十分给力,如果弃船上岸走陆路,怕走不多久就要被找十七的侍卫们寻到……
那么,再换一条船?
大船很快靠上了码头,预计在德州停留一宿。船工们大部分都放了几个小时的假,而客人们也都纷纷上岸,感受一下脚踏实地,再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游荡一回。
趁着人们不注意,南乔和十七肩并着肩走下船,随身的小包裹也夹在了腋下,遇见面熟的船工就如常地打个招呼,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就离开了。
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并不代表没有人注意。
就在他们下船的那一刻,曾经给胖子耳语的他那个管家满面喜色地进了胖子房间,禀报道:“老爷,他们下船了”
128 李言的烦恼
除了极为特别的几条街道外,夜晚的德州并没有多么热闹,而船停靠的码头距离城市小有一点儿距离,但码头上特别服务于船工的小酒馆依然在营业,门口挂着的灯笼发出朦朦胧胧的光,照亮了黑夜。
“南乔,咱们现在去哪?连夜走么?”十七皱着眉问道,黑夜中的粗野的放浪声让他很不适应。
南乔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她本来的打算是乘船一路南下,直达淮阴,找到李言所在的河道衙门办公地点。只要见了李言,如果他很好,证明自己不过是虚惊一场,那就等着寻找十七的侍卫们将她和十七送回京城;如果李言不好……
南乔摇摇头,极力将这个不详的设想排出脑袋。但是眼前……有船上那个恶心的胖子,想一想他那变态的爱好——她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想弃船,再做打算。“夜间开的船极难寻找,咱们今晚先找个小客栈住下再说。”
正好也需要好好清洗一下自己了。自大出京,她就一直没有洗澡……想到洗澡,南乔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直发痒,当下拉着十七进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的名字很朴实,就叫码头客栈。里面的卫生……南乔瞧着柜台虽然陈旧,但并没有什么不明污迹,心中松了一口气,道:“小二,来间房。多少钱一晚?”
小二低头一看是两个小孩子,就道:“单间二十文一晚,通铺三文一个床位。”
南乔装作犹豫很久,才极为不舍得的咬牙道:“一个单间,但是我们要很多热水,两床褥子。”
虽然有些惊讶于两个穷小子会舍得要一个单间,但小二也没指望能从他们身上捞到油水,于是眼皮也没有抬,淡淡地道:“热水需要自己烧,我们小铺子,没有那么多闲人。褥子付钱之后,跟我去领。”如果是有钱人,他当然是会将热水烧好送到客人房间的,说不定就能捞到几个钱的小费……
南乔也没有计较他的态度,从荷包中珍惜地摸出约三十文铜钱,肉痛地数给小二二十个,然后又将剩余的铜钱珍而重之地放回荷包中。
果然是两个小家伙,又穷又不知道节省,若是花光了……想着这两个小孩很快就将沦落到无钱吃饭的境地,小二心中也没有生出多少同情来,只是摇摇头,从柜台下抱出一床陈旧的薄褥子让空着手的十七接好,然后从墙上摘了一把钥匙,道:“二楼最后一间。开水房从这里走,向左转。记得看好火若是出了事,将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南乔笑着保证自己一定小心,就拉着十七上了陈旧的楼梯。
南乔一见房间虽简陋,但也还干净,满意地一笑,对十七道:“我想你肯定也受不了了。等会我先洗,你去烧水,然后我们换过。”
十七将褥子放下,也觉得浑身不舒服,点头应下。跟着南乔跑路这些天,他的话倒是越来越少。开始的时候还问些问题,后来干脆就什么也不问了,将自己“内向的弟弟”的角色扮演的很好。
小客栈不供应食物,南乔留下十七在厨房烧水,自己出去买了几个馒头,一只烧鸡,连日只有一些粗糙的难以下咽的食物,那小正太的下巴都已经尖了不少,几乎要营养不良了。她不用钱是怕引起别人注意而发生意外,并不是没有钱——以他们的年纪,如果一出手就是银子,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是肥羊?
终于将自己洗了一遍,再有滋有味地肯了鸡腿,南乔和十七都觉得很满足,愉快地睡下了——她睡地上,十七睡床上。
他们睡的很放心。她从京城出发已经有五天,离她的那个噩梦已经过去了六天,心中不安的感觉从最初的寝食难安坐立不宁到这两天,已经变得极为轻微。如果她的那个梦是真的,那么李言如今应该脱离了危险,那么,就算此时被送回京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回了京城,自然也能知道李言曾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路程走了近一半,如果真要她调头往回走,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苏州。
确实如南乔所感应到的那样,李言此时已经清醒过来。那个刺客的暗器飞刀上涂有一种很难缠的毒药,以至于让他昏迷了三日。现在,大部分毒素清了出去,留在身体中的余毒也将很快通过药物中和,伤口也慢慢长出新肉……
可以说,他李言很快就会恢复健康,活蹦乱跳的。但是……
李言端起药碗,噙了一口,久久不见他咽下,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刺客抓住了,但只是一具尸体。刺客的身份也很快查了出来,还是与他有点关系的。而杀人动机,竟然是因为他的家族曾在李家的船上入股,随着李家船毁人亡,刺客家中也破了产,而刺客原本游历在外,知道李言发达了,而自家却是举债难偿,因而前来报复。
“那刺客师从不明,恐怕是投了天地会的余孽。这一次刺杀,不排除是乱党做恶的可能。”耳边回响着调查的官员们的“交代”,李言忍不住撇撇嘴。私仇?荒唐;天地会?更荒唐“少爷,是不是药太苦了?您别在嘴里含着啊,奴婢备的有蜂蜜水……”
听到李秀关切的声音,李言苦笑一下,将碗中药汤几口喝完,将碗搁在床几上,道:“用不了,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下。”
李秀咬了咬嘴唇,小声应了声是,取了药碗出去了。临出房门的时候还转身回望了李言,似是有些不甘。
见李秀走了,李言苦恼地揉着太阳穴。
如果说关于刺客的解释太过于荒唐让他难以接受,但他此时更大的烦恼并不是那死无对证的刺客,而是……李秀。
他受伤昏迷,徐潮得知他是苏州人士,也有老仆人在此,为堤防暗中人再使手段,他就连夜通知李言的老宅,让忠心可靠之人前来贴身伺候。而闻讯赶来的,正是李石和李秀。
129 绑票
徐潮也查知李石兄妹是一直跟随李言之人,忠心方面肯定是不虑的,至少比他现在用的两个才服务于他的两个小厮要保险稳妥些,此举可谓是贴心周道了。但是……
李言苦笑着叹息,心中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