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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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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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一时无语。他安静的喝着茶,就着桌上的糕点,从我的书里找出一本在那里看着,我也就为他捏捏脖子,捏捏脚什么的。两个人都不说话。
    过了半晌,他站起来,走到我的书桌前,翻着我写的东西,说:“你还真是事情多啊。都快赶上我那里了。这又是算分例又是抄佛经的。”
    我看看桌上堆得那么乱,自己也觉得好笑,说:“我这是能者多劳啊。”
    他翻出了我以前抄的一些东西,看着说:“你的字,是进益了许多。”
    我看见那是抄的一首容若的词,时间标注的是在南巡回来不久。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长相思
    “都回来了,何必做此思乡悲声,纳兰词是好的,只是太凄切了。”他柔和的对我说。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在心里苦笑了——他哪里知道,我的家乡不是北方这座雄伟热闹的城市,而是坐落在江南。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指。我吃惊的看着他。
    “这么凉。”他为我哈了一口气。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但这样的温情脉脉,我还是消受不起。
    “你恨不恨我宠年氏?”他顺势将我纳入怀中,在我耳边说,“说真话。”
    我感觉得到他的体温,但是为什么他的温度也会叫我发寒?
    我看着窗外的竹子,被一种乏味的困倦侵袭,手指还被他握在手里,握的有些痛,不再有暖的感觉,他到底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一件有趣的玩具?
    “在想什么?很难回答吗?”他的声音里平静的没有什么情绪。
    我低下头,说:“我在想怎样回答,爷才会高兴。”
    他一下子松开了我,我站的稳稳的。
    “你要多照顾照顾年氏,她家人都在外省,她这又是头一胎。知道了吗?”他用一种几乎呆板的口气交代我。
    我稳稳的行礼说:“是。善玉定会照顾年格格。”
    他呆了一呆,随即说:“善玉?善玉?我以为你喜欢叫阿离。”
    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给我一个背影。
正文 又见默止
    自从他来过之后,我又有新鲜茶叶和玉泉山泉水用了,几个下人做事也变得分外勤快。心里清楚他倒不是对我有多少怜惜,只因为他最是较真的一个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断不准下面人欺善怕恶。
    二月初的时候,他又带着我去了城西那所四合院。那所四合院在康熙三十九年我第一次去了之后,又去过几次。有时候他要我服侍,有时候我去了只是在那里见见下人,检查检查园子,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其实已经隐隐猜到那是什么地方了——应该是他和他心腹手下谋划的地方。
    君子不党。康熙最是憎恶朋党,其实后来的胤禛又何尝不恨结党营私。只是在当下,不笼络人,不结势力,还能靠什么去争呢?难道还真能坐在家中等天上掉下个皇位吗?
    我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的他一脸的平静,觉得有些好笑。
    “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们去做什么?”他似乎看见我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反正爷带我过去只是打理打理后院,前面爷做什么也轮不到我问。”我微笑着说。问你你会说吗?
    他点点头:“我最爱你这一点,口风紧。做事又利落,自你打理那里之后,齐整了许多。”
    我灿烂的笑了笑,算是接受他的表扬。
    我知道他做的这么紧密,是不想别人知道他在府外还有一批人。若是公然将人带到府上,难保不引起其他阿哥甚至皇上的注意,不如在外面见面安全——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朝中重臣。
    真是心机深沉啊,比起老八的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庙堂之上公然结交,他这样私密的交心,似乎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今天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按捺住自己的兴奋,低声对我咕哝了一句:“今天会见到老熟人。”
    我没有想到他所说的老熟人是苏默止。
    天色全黑的时候,我打发走了最后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婆子,走到院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看来他今天见的人确实非比寻常,前面还没有人叫准备休息的动静。
    忽然有个人从墙头翻了过来。我吃了一惊。正要大声问话,他一步冲到我面前,情急之下捂住我的嘴:“姑娘别叫,我这就走。我慢慢松开手,你就当没见过我。”
    他声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口音,听着耳熟,我等他慢慢放了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就着窗下透出的光,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苏默止!”我小声惊呼。
    他也是一脸震惊,待看清楚我的模样,他反倒镇静了:“我想起来了,原来夫人就是去年在多景楼点鲥鱼的那位。”
    原来他也还记得。
    “苏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我其实已经猜到了八分,只不过是想听他确认罢了。
    他皱了眉头说:“去年是被道台诓去见了皇上,好不容易脱身;今年是被秃驴骗,亏他还是出家人,把我骗来见四贝勒。竟是个比皇上还难缠的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夫人可否指条路给我?”
    我笑着摇头说:“苏先生不如叫我格格吧。我知道有个后门,我可以先把看门的老仆支走。”
    他着急的说:“那就快点吧——我这可是尿遁呢。估计四贝勒是以为我这样的‘名士’不会用这粗俗法子。”
    我带着他从后门离开,他要走时,我问:“先生身上可带了银两?可有投宿的地方?”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盘缠是一点也没有带出来。京中尚有同乡可以投奔。只是怕。”
    他没有说下去,我已然明白了——我神通广大的丈夫能把苏默止从江苏骗到北京,肯定早就把他在北京的人脉都打通了——同乡也是投不成了。
    我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塞进他的手中:“先生去甜水胡同边上的凤仪楼找一个叫芍药的丫头,拿了这个给她看,就说是善玉请小楼姑娘代为照顾。”
    苏默止立刻就听出来我是让他去风月场,似乎颇不相信,以我这种身份怎么会结识花街柳巷的女子。
    我立刻说:“先生不似迂腐之人,只管去吧。自会有人解释的。”
    苏默止朝我做了一个长揖,匆忙走了。
    我回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有人冲进来了。
    “格格可见到什么人没有?”
    “没有。”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甜甜的说。
    当晚胤禛的心情显然很恶劣。
    奇怪的是,他居然告诉了我为什么。
    “苏默止走脱了。”他闷闷的说。
    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啊乐开了花,但脸上还要装出惊讶沉痛以及一定程度的迷惑不解。
    “苏默止在镇江的时候,皇上都请不动的啊。爷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骗到京中来的啊?再说他真的有那么好吗?老是被别人骗着走,也不是什么奇才吧。”
    被我几句话一搅和,他显得更加心烦意乱——苏默止不能为他所用还是其次,关键若是被皇上发现他想把这个人私下纳入自己囊中,那自己的野心就是昭然若揭了。所以他怎么样也得把苏默止给找出来。
    我倒放心的很——苏默止是最不愿意和官场皇家纠缠一起的人,不会把我的丈夫给卖了的。定会按我说的去找小楼。
    胤禛苦笑了一下,神色暗淡,说,:“皇阿玛说他是关不住的人,我竟是不信——以为他是待价而沽。没想到先生是真淡薄啊,不愿存一丝机巧榨取之心。”
    我微笑着说:“想成大业又怎会一帆风顺。想求贤士当效周公吐辅之心,追刘备三顾茅庐之举,您骗名士到您的面前,但又怎么能得到他的心呢?难道不是应该您恭敬的走过去,而不是对贤士说,喂,你过来啊。贝勒这次真是错了啊。”
    他一直垂着头,用手抚摩着头顶,顺口说:“戴铎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啊。”
    他忽然抬起头,似乎才意识到刚才一番话是出自我的口,而且当中有“成大业”这样的话。
    “你竟都知道了?”他面色冷静的问,一扫刚才的颓唐。
    我稳稳的跪了下来:“大丈夫怀经世之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更何况龙子凤孙,有志翱翔九天,才是可喜可贺之事!”
    我顿了一下,接着说:“若贝勒觉得我知道的太多,大可将我灭口。”
    声音中的金石之音,连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
    “善玉,善玉啊,”他仰面说到,“我竟是看走了眼啊。看来苏默止也是你放走了?”
    他走到我面前,淡淡的说:“幸好你没有儿子。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儿子。”
正文 琴音
    聪明人往往自以为是。他是,我也是。
    过了两天,我正悠闲的研究一幅刺绣的时候,忽然有个丫头过来说四爷叫我到花园里的吹香亭去。我认出那个丫头是书房里。心里诧异,猜不出是什么事。
    轻寒正要跟着我,那个丫头拦住了,说:“四爷吩咐,只让善格格一个人来。”
    那丫头将我送到花园的入口就停住了脚步。我一个人向吹香亭走去,远远就听到微风送来的琴声。早春的风有些清冷,再加上那琴声颇为凛冽,竟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我抬眼向亭子上看去,一个人正坐亭中背对着我拨弦,另有两个人正垂手立在一边。
    我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正是我的丈夫在弹琴。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爱好。
    我立于亭下,一直听到他一曲终了。
    “善玉,站在下面做什么,上来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空盈。让我心里也生出一种曼妙的情绪,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他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是。”我登上亭子的时候,才看见另外两个人到底是谁。一个是十三,含笑而立,另一个竟然是苏默止,一脸的平静,似乎还沉浸在胤禛的琴声中。
    胤禛自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微笑不语。十三忽然笑得灿若桃花,说:“四哥以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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