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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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娼为良-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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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满被我狐疑的眼波一横,立马痛快招了:“昨天跟他交过手。”看神色,似乎没让他讨着什么便宜。
  我顿时觉得好似随身携带大规模生化武器那样拉风,腰杆都直了,一口气上五,不费劲。
  小满低笑:“喂喂,尾巴都翘起来了。你焉知惹了祸,我一定会救你?”
  呃,也对。
  瞬间又蔫了。
  园中草木并不茂盛,我们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段,便看到万佚闻身着黑衣黑袍,负手站在树下,头略略偏着,似乎在听着什么,或是想着什么。
  又走了几步,万佚闻便转身,向着我们欠身微笑:“昨日我与小友不打不相识,失手伤了小友,心中愧疚得紧。若不是这几天不能随意走动,原是该我亲自登门,向老板娘赔罪的。”说话间,脸上的伤疤如同蜈蚣一样缓缓爬动。
  他那张脸,我无论看过几次都觉得惊心动魄。
  我回头瞪了面有得色的小兔崽子一眼,疾走几步到万佚闻面前站定,明知他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地蹲身一福:“侯爷万福。”他致仕后听封县侯,按礼数,我不能再叫他将军。
  “侯爷言重了。小满鲁莽行事,打到您面前来,原是该拖出去打板子都不为过的。只昨日实是人命关天,我们迫不得已,才来打扰侯爷清静。若这孩子有什么冒犯之处,我在这儿向您赔个不是,望您海涵。”
  万佚闻含笑摇头:“小友英雄少年,哪说得上什么得罪。老板娘也不必拘礼,我只是个倚仗圣恩度日的瞎子,您叫我一声闻先生就好。”他竟然对我用“您”!
  我受宠若惊,呼吸略窒了窒才笑道:“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
  万佚闻抚掌微笑:“爽快。”又略略转头,向着小满的方向,“小友,我和老板娘有事要说,你在此稍候可好?”
  小满皱皱鼻子:“早去早回,我把她送回去之后,还想再回来跟你讨教几招呢。”
  万佚闻笑笑:“我自然奉陪。”
  也不知他在这寺里住了多久,行动间也不用竹杖探路,走得虽慢,却十分从容。
  他将我领至一处水边的露台。这里没什么景色可看,秋季荷花已谢,光秃秃的杆子直愣愣地挑在水面上,掩不住的萧瑟之意铺面而来,我顿时觉得今天穿得少了。
  附近的小沙弥见他来,麻利地为我二人奉上茶壶茶盏,倒上清茶两杯。
  万佚闻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佛门茶水寡淡,却也聊胜于无,老板娘请了。”
  我笑笑:“多谢。”
  万佚闻轻咳一声,布满伤痕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羞涩:“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老板娘做主,将陆姑娘嫁给我。”
  我险些被茶水呛着。
  他兀自羞涩着,我却咳得帕子上全是茶水,又是擦又是堵的好一顿折腾,半晌才哑着嗓子道:“闻先生这话……太过突然。说老实话,我在昨日之前,确实想过求您将倾羽带离这是非之地,只是昨日……”娶妾为纳,嫁的话,是要做正妻?
  我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点晕。
  “昨日何朝宗收押监内,冯起开也受牵连下狱。威胁陆姑娘的人不在,老板娘便也不急着嫁小姑了。”万佚闻笑着替我说了,点头道,“我明白,若我昨日之前开口,老板娘大概会立即同意。只是这样未免太趁人之危。因此我便多等了几日,想听听老板娘是如何计较的。”
  听这意思,他是早就知道何朝宗会倒的。
  我突然一惊,忙仔细从他斑驳的伤疤之间分辨他的表情。没错,是自得,是他授意扳倒何朝宗的?
  我地个亲娘四舅老爷!没想到倾羽有一天也能扮演妲己褒姒的角色!
  好,看冯起开的做派,何朝宗此人也清廉不到哪去,但是他是巡案啊!!巡案大人好像是正四品的官?能直接上朝面见皇上的,就因为他侄子欺负一个女孩,……就被扳倒了?!
  心里的感叹号满坑满谷,我咬了半天小手绢也没能顺利开口。万佚闻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笑道:“老板娘不要误会,弹劾何朝宗一事,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好歹也是当朝四品文官,关系盘根错节,若想扳倒他,没有个一年半载又怎么成?我不过是在将倾的大厦上又推了一把。”
  那也是华丽丽的一怒为红颜啊!我深呼吸数次,终于整理好心情,笑看着商纣周幽:“闻先生的这份心,我先代倾羽谢谢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和倾羽事先讨论过,但即将出口时,我还是感到了莫大的尴尬:“我和倾羽,都是从了良的烟花女子。”这个身份一摆出来,再解释什么都是枉然。
  人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要提货了才被告知货不对板,给个差评那是最好情况,生起气来,拆了我这黑店泄愤又能怎么样。总是我理亏在先。
  冯起开能知道我们的身份,他一个将军,又怎么不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或是直接多事地告诉他知道,他身边的女人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人?与其提心吊胆夜不安枕,还是现在摊开了说罢。不能接受的话,趁早一拍两散,两两相忘;若是能咬牙忍了,咱们再坐下慢慢谈。
  出乎我意料的是,万佚闻听了只是缓缓点头,轻声:“这样啊!”脸上不见任何厌恶惊讶。
  我震惊了,难道是我领会错了意思,他不喜欢倾羽?
  我来之前曾经打听过,万佚闻没有妻室、没有屋里人、没有外宅,他只在被俘前娶过一房妻室,回国之后便与妻子和离了。难道他……经受了非人的虐待……不行了?
  非礼勿想,赶紧拉回来。
  我低声问:“先生难道……不觉得侮辱?”
  万佚闻想了想:“老板娘,我给您讲一个故事,但是我希望您听过便忘了,莫要同别人说起。”
  完了完了,他不会真的含泪向我倾诉他是怎么被废的?
  我不情不愿地答应:“先生请讲。”
  这种想听又不敢听的感觉,真是纠结。
  万佚闻微微仰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被俘囚于南营时,南蛮为了羞辱我,逼我与一名掳来的娼妓拜了堂,且关在一处。虽不缚住手脚,却也不给食水,任我们自生自灭。”
  “我当时年轻气盛,又怎受得了这等侮辱,成日谩骂那女子,又求她给我个痛快。可是,她一直沉默以对,细致地照顾我伤处,又出去,以……自己为代价,向南蛮们换取粮食清水,和一些简单的药品,供我使用。渐渐的,我感念她照顾,尝试与她和睦相处,她却仍旧不言不语。我曾数次问她姓甚名谁,家在何方,然而她始终不答。”
  “就这样相处了近两个月,一日,她突然开口同我说,朝廷的使节来与南蛮谈判了,想必是来赎我的。我不再需要她的帮助,那么,也是她该走的时候了。”
  同是俘虏,她能走到哪去?这样的说法只有一种解释,她想求死了。
  我按住胸口,静听下文。
  “我大惊失色,苦苦挽留她,甚至许诺回国后正式娶她为妻,竭尽全力地报答她,她却说……她早已得了花柳病,不久便要显出来了,与其到时被南蛮发现,受尽屈辱而死,不如现在痛痛快快走了,佛祖也不会怪罪。”
  是了,她是通过出卖自己换得的口粮,若南蛮知道她早就患了花柳病……我不敢想。
  只是,这跟佛祖有什么关系?她信佛?佛教不许人自杀?
  万佚闻嘴角挑起抹讽刺的笑:“其实,她原是个姑子的。”
  “南蛮破城时,将她所在的庵堂拆了个干净,又把所有的姑子都赶去窑子里圈住,日日玩弄取乐。我被俘时,她已经在那里待了三年,南蛮早已分不清哪个是姑子、哪个是窑姐,这才将她送来我这。”
  “她跟我说的唯一一个佛家的故事,就是关于娼妓的。”
  我不由轻声道:“马郎妇。”
  万佚闻点头,喃喃:“贤女马郎妇,于金沙滩上施一切淫人,凡与交者,永绝其淫。”
  这是个佛教传说,讲观音化作娼妓与人交媾,使人断绝淫欲。我不是佛教徒,知道这个故事当然是因为它够崩坏、够扯淡,然而此情此境下再次听到,却觉得悲哀。
  “她说,她虽不能效法菩萨以淫止淫,却也令得欺负她们的南蛮沾染脏病,再不能人道,也可算功德一件。”
  “她说,佛祖保佑,她本还为事情败露而担心,现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她说,青女子并不是天生淫娃荡妇,她们大多不过是为生活所迫,被狠心的父兄郎君当做货物一样卖到烟花地,求死不得,便唯有苟活。掌握她们性命的恩客不喜她们哭哭啼啼,冷若冰霜,她们便也只能强颜欢笑,迎来送往。可恶的不是她们,而是明知她们不愿,却仍欣然光顾的男人们。”
  万佚闻面露哀意:“她要我一定记得,女子身世如飘萍,若我觉得一名女子一身污秽,身份低贱,这并非她的错,而是掌握她命运的男人们,不给她清白的机会。”
  “她说完便自缢而死,我没有阻拦。……我想,这是她唯一一次能掌握她自己命运的时刻了。”
  他说完便久久沉默。
  秋风拂过水面残枝,扑到脸上一片冰凉,我这才惊觉,原来我竟已经哭了。
  万佚闻叹息一声,轻轻道:“陆姑娘以往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不想纠缠。我只知道,陆姑娘本性纯良,心地单纯,和她在一起,我便会忘了,我以往曾是什么样的人。”
  他笑笑:“身份是他人强加给你的烙印。我曾是鲜衣怒马的龙将军,也曾是不如猪狗的南蛮俘虏,现在则是个日日忍受伤痛的废人。这些都是我,也都不是我。我喜欢上的是一个昔日的烟花女子,却从来都不是个娼妓。”
  “碍于身份,我不能与陆姑娘热热闹闹地成亲,但我保证,我会给她一个太平的余生。”
  我擦干脸颊,屏着呼吸点头:“我信先生。”
  万佚闻也点头:“明日聚集在此的捕快便会撤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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