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 胭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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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 胭脂泪-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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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冷看他:“你又何必来吓唬我,我自是知道要死的,却也还有三年时间。”   
  
  他又斜我一眼,竟是带了笑了,我浑身便是不好的预感:“谁与你说了那三年的,便也不过是满打满算的估计了。就你现在这般破烂状况,能到开春都要去烧香了。”   
  
  我只翻眼看他,没有接话。   

  皇上将我手一拉,还未等我说话,便将手往我脉门上一搭,不到半刻那好看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晋子安却只紧紧盯着我的脸,半刻唇角很诡异地上扬了一点点,配在一张雪白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他那种颇有兴味的样子,就好像在示威他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一样,然后抿在一笑里面,便转过头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了。让人难以置信地不舒服。   
  
  晋子安明显不想我俩再在这里碍手碍脚,背对着下逐客令道:“上丘禹,后面有屋子去歇着,既然你来了这里,便不要我费心再来看着她了。”   
  
  我这时一愣:“上丘禹?”   
  
  皇上抿出一个自嘲的笑,淡淡道:“我却不知道,你竟是连我名字也不知的。”   
  
  我不知哪里一痛,转瞬即逝,任他将我牵出门去。皇上,灵珏宫主,这些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再有其他的,我已不能去想了。 

谁言琼树朝朝见,不及金莲步步来 



  
  睡到半夜里的时候,就突然饿醒了。从那竹板的床上撑起身子来,撩开幔帐向外看,月如水,还斜斜地悬在夜空之上。初秋夜凉,在被子里面辗转磨蹭半晌,终还是忍不住下床穿鞋,要去膳房里找些东西填饥。   
  
  月光银白,铺陈在这一片贫瘠的路上,如同缟素。我拢拢袖子缩着脖子往前走,走出门不到两步,无端觉得浑身发凉发毛起来。又想这悬崖峭壁之上,便是有过什么活物,也定早给晋子安折腾死了。   
  
  这么想着,看着那银盆样的满月,却无缘无故打了个哆嗦,这夜越发显得鬼魅起来。实在忍不住,抱着双臂回头张望,却就怎得见了一个人影,幽然悚立在药圃边上,斜着头静静地看我。   
  
  我吓得一大跳,又看那人把手上的铲子一扔朝我过来,就要失声尖叫出来,转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人一把捂住口鼻。不想那人动作竟如此之快,我便不顾死活地挣扎。身后那人瘦弱得很,只一会子便受不了,只好压低声音说:“你倒是叫个什么劲,我的地方上,谁能打你主意。”   
  
  我浑身停下来,半惊半疑道:“晋子安?”   
  
  身后人半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我一颗心从高空坠下,半晌失神,随后便狠狠地一脚跺在他腿上。他闷哼一声软下去,我趁机跳出来,跳到三步之外,才转过身来:“三更半夜地装神弄鬼!”   
  
  晋子安抬头扫我一眼,其中要多阴毒有多阴毒,不知是疼还是什么,一张脸在月光下面惨白:“你便尽管再大些声,上丘禹便住后面的屋子里,索性把他一同喊出来促膝长谈。”   
  
  我斜眼扫了一下药圃后面的屋子,瞬时噤音。   
  
  晋子安扫我一眼,乌黑的珠子在月光下面兴味悠长,又哼唧一声,扛起锄头和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瘸一拐地走去药房。我见得这样不禁愧疚,这半夜里头他还在药圃里面,倒还是为了找那解药。   
  
  晋子安走到门口,回身一见我还站在远处,冷哼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被风吹出什么冷了热来,在这里可不要指望有人服侍。”   
  
  我那一点点愧疚瞬时被风吹得烟消云散,转头不理那人,照样还是走往膳房去。   
  
  这个偏西偏北的地方,膳食粗糙得很。我找到几个馍和一些冷汤,也不高兴再生火了,把馍撕下来泡泡汤,将就着吃了。   
  
  用棍子把窗户撑起来,看不见天,只见得一片被月亮涂白了的路,像是干涸一样。   
  
  听见桌子对面有声音传来,我转头看,是晋子安也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他倒像是登堂上座一般,正正经经拿了筷子,夹那汤里被泡开的馍就往嘴里送。   
  
  我斜他一眼,他立刻斜回来,漫不经心道:“我怎么也算你救命恩人,吃些东西都不行?”   
  
  我将那碗拉到自己跟前,抱在怀里:“什么救命恩人,若不是你多事,我也不会困在这里。”   
  
  他看我一眼,竟然笑起来,便是我白日里刚刚见过的那般笑容,薄薄的唇往上勾出一个阴险的角度,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无比骇人:“便不是我,你果真以为你还逃得出去?”   
  
  我看他一眼,不说话。他哈哈笑起来,犹如夜枭,耸人听闻。我听他笑声骇然:“你笑什么。”   
  
  “你这人果然有意思,纵是见过掩耳盗铃的,却也极少有自欺欺人到这般地步。”   
  
  我只反驳:“你又认识我几天日子,便知道我这些许事情了?”   
   
  他收敛些许笑容:“你我纵然相识不过几日,可你怕是对我最坦然相待的。” 晋子安见我无甚反应,便笑笑继续说下去:“你对我厌恶彻底,却是这样才最不在乎,那些性情也不遮遮掩掩。”

   这人精灵古怪过头,总让人有不好的预感,我头一歪看他:“既然相看两相厌,也不耽搁你什么时间,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起身要走,却被他一按肩膀,不能动弹。   
  
  他又回复那一幅死人面孔,眼中淌着洋洋得意:“你其实早知道,那药一停顿,便死得更快是不是?”   
  
  我一惊,瞬得抽出身来:“若离的事,不劳阁下过问。”   
  
  他往椅子上一靠,更加笃定:“我倒是好奇,为何一个将死之人,看着像是用那最后一点时间去寻人,人未寻到,却又在寻死?”   
  
  我抵着桌子站起来,冷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晋子安两手一摊:“我说什么有什么要紧,你我不过两相厌恶,我便是知道了你什么事情,也是没有兴子深究。况且你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我拢了袖子往外走:“既然与阁下无关,阁下不妨漠然相对便可。”   
  
  他将我袖子一拉:“你不过觉得亏欠了他。”   
  
   我像触电一般抽出袖子,奔出膳房去,却甩不掉他隐隐嘲弄的声音:“这世上,有的是以恩报恩,以怨报怨,却从来也没有过,要用情去偿情的道理。”   
  
  有多少时间没有奔跑过,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里,整个世界的背离像是身后的鞭子,让人窒息在这无望的奔跑之中。向谁,我那时候是在向谁跑去?   
  
  “我倒是好奇,为何一个将死之人,看着像是用那最后一点时间去寻人,人未寻到,却又在寻死?”   
  
  “这世上,有的是以恩报恩,以怨报怨,却从来也没有过,要用情去偿情的道理。”   
  
  谁的声音散在风里,隐隐的怜悯和嘲弄。心里像闪电一般空白,只有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全身,洗礼一般的冰凉。   
  
  终于走投无路,在那崖边站定,抬头望过去,那遥不可及的天边划出一道白线,像被利刃剖开的夜的伤痛。   
  
  我站在崖边往下面看,不见底,可是涧里的风盘旋上来,竟是出乎意料的温暖。   
  
  于是想起那天,又是那天,在这里和我诀别的少年。那日被吹散在风中的,又是谁的誓言?   
  
  “只是下次见面,我不要再那样落魄。你要风华绝代,我要权势倾天,然后为你抛开这整片山河,再山高水远……”   
  
  若即,若即……   
  
  那时让人泪下的海誓山盟,为何如今想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栗。   
  
  当年他那般才情相貌,却与我百依百顺,宠爱至致,我如何能不被冲昏头脑。   
  
  我与他坦诚相待,他却一再推诿,一再欺瞒,既然如此又为何偏偏要来招惹我。他纵有什么企图,总有什么阴谋,我那一刻已经要与他相殉,他又何苦说些往生来世的话来哄我。   
  
  贪生怕死如我,那一刻我却是真的要同他便一起死了。 

  或许没有死,也是上天的不给成全。   
  
  那他呢,若即,他明明在我怀里断的气,明明握着我的手变得冰凉。   
  
  他的死而复生,对我来说,又是什么。   
  
  我寻他,使尽浑身解数,拼尽全身力气。怎么能不去寻他,那尸骨未见的少年,曾为我生,为我死。   
  
  我却是觉得亏欠了他。   
  
  又为什么要寻到他?   
  
  他若未死,却又避而不见。   
  
  寻到他,不过是一生梦的破灭。 情深,才更加情怯。   
  
  晨初微熹,身后有人踱步过来,隐隐疑问:“若离,你在这里作何?”   
  
  转过身去,看他长身玉立在晨雾里,霞光似火,染红了他的衣袂,让这总是素衫沉静的人,竟显出一分妖来。   
  
  我迎着他的眼,问道:“皇上可觉得此处眼熟?”   
  
  他微微四下一打量,又迅速回过眼来:“悬崖峭壁上的风景,总有一分两分相似的。”   
  
  我笑:“皇上竟不觉得,此处与印灰崖,倒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他神色明显一闪,眼神往下看我站在崖边的脚,竟软言哄道:“你此刻这般想,什么时候我带你再去看过,你便知道了。”   
  
  我侧头问他:“皇上日理万机,在这里耽搁,又是为了什么?”   
  
  他看我一眼:“我当你便不会问了。”   
  
  我笑起来:“若是与若离无关,我自不会问。”   
  
  他眼睛看向我身后:“来同晋子安说,不让你送了这条命罢。”   
  
  我笑:“皇上这是何苦呢,当初将这药赐给若离,不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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