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第十六章- 第3部分

　　
　　眨眼就跨过了年坎子，又是一个阳春三月了。
　　往年这个时候，筲箕垸的农民主要是在准备春耕的事情。而今年不同，许多农户还要准备生态旅游。于是，家家户户，房子该粉刷的粉刷，该收拾的收拾，房前屋后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这是方瑶出的主意。她看了筲箕垸一望无际的油菜花，便感叹说这太漂亮了。方瑶虽然是农家姑娘，但老家是在山区，哪里看见过这样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她说，这哪里看得出是油菜花，分明就是一个金色的花海。春风一吹，那花海便波涛汹涌，浓香扑鼻。她便向贱宝提建议，说这油菜花既然她都喜欢看，估计城里人更爱看。不如我们搞一个油菜花节，让城里人都来莲湖村看油菜花。
　　贱宝听了不以为然，说这油菜花有么子好看的，就几瓣黄色的小花片。方瑶却说，这油菜花的外貌确实很平凡，单个的看，真的不算什么，但它们几百上千亩的连在一起，同时开放，那就有气势，有美感，也有看头了。牡丹再灿烂，玫瑰再鲜艳，可它们都只有几朵，看起来不免单调，哪像油菜花，那可是一个花的海洋。
　　听方瑶这样一说，贱宝也就心动了。卢剑鸣说：“那我们得花点钱在电视上打广告，不然人家不晓得。”
　　贱宝一听说要花钱，又有点舍不得。卢剑鸣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这钱该花还得花。”
　　贱宝说：“可村里就这么一些收入，这里花了那里又没得用了。”
　　方瑶说：“所以，我建议莲湖村尽快以合作社为核心，成立一个经济实体，把全村的生态农业生产、加工、销售以及生态旅游都统一起来，这样就有专门的人员来策划各种活动，有专门的经费来宣传和扩大莲湖村的知名度。现在好多活动都必须统一组织才搞得起来，但受益的又不是统一组织者，而是各家各户，这样责权利就不统一了。这样搞不长久的。”
　　贱宝转向方瑶问：“又要成立公司呀？”
　　方瑶说：“对呀。比如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莲湖生态农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那么这些活动都可以由这公司出面来搞。当然，他们也通过对农民的服务收取一些费用。只有这样，我们的生态农业才能做大做强。”
　　贱宝想了想说：“那也是的。”
　　方瑶建议说：“这次我们搞油菜节，还要搞出一些特点来，因为全县好多地方都有油菜花，你没有特点人家还是不得来的。我想，我们还是要打生态旅游的牌子。我们这里是生态农庄，环境好，空气好，另外我们这里靠着洞庭湖，现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正是野菜多的时候，我们就要村民们用野菜来招待客人。所以，我们的广告词就是：到莲湖生态农庄看最壮观的油菜花海，吸最新鲜的空气，吃最原始的野菜。你们看怎么样？”
　　贱宝连忙拍手说：“好！你这点子好，就按你的办。哎呀，我说方瑶呀，要是你来我们村里当村主任就好了。”说完又摇着头说，“乱想了，你是研究生，怎么会来当村主任呢？”
　　方瑶却一板正经地说：“李主任如果欢迎我，我还真的愿意到莲湖村来工作呢。”
　　贱宝以为她是开玩笑的：“你莫逗把咯，你一个研究生，怎么会来村里工作？那不是花绸被面当抹布，大材小用哟。”
　　方瑶认真地说：“我虽然是一个研究生，可我学的是生态农业，城里有生态农业么？我不到农村来我这几年不白学了？其实，在国外，大学生、研究生当农民的多的是，并且当农民同样有出息。比如欧洲的荷兰，面积、人口只有我们省的三分之一，但它却是整个欧洲的菜篮子，它的蔬菜产量占了欧洲的百分之六十七，花卉占了全世界的百分之七十三，并且还是世界最大的蘑菇生产国，乳品、禽蛋出口国。他们种的蝴蝶兰，一亩田的产值相当于人民币六百万块钱，一亩西红柿的产值相当于人民币十五万块钱。荷兰同样是农业国家，但他们的农民都属于中产阶级，阔得很。所以当农民同样有出息。告诉你们吧，我参加了省委组织部的大学生村官选拔考试。如果录取了，我就申请到莲湖村来当个村主任助理，你们要不要哟？”
　　贱宝说：“真的呀，那要，那要。你来当么子助理罗，就当村主任，我让位。”
　　方瑶说：“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敢来了。”
　　贱宝说：“还有一个问题，你一个研究生，真的来我们村里工作，那男朋友都不好找呀。”
　　方瑶笑了笑说：“这事就不劳李主任费心了，到时候我带男朋友来。”
　　贱宝一听高兴了：“哟，你有男朋友了？那最好，让他也来当村官。”
　　方瑶说：“那倒不用。他是学食品加工的，以后我们村里办食品加工厂，他正好派得上用场。”
　　
　　这电视台广告一打，真的就有一拨拨的人往筲箕垸来了。尤其是周末，许多是一家几口人，有的搭车，有的自己开车。一到莲湖村，便被那一垄一垄的油菜花海吸引了，于是欢快地扑进这金色的花海里，把那些蝴蝶啦、蜜蜂啦，惊得四处乱舞。那些细伢子便去追逐蝴蝶、蜜蜂。那场景，真的像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画。
　　看足了花海，闻够了花香，农家的主人便邀了客人们去挖野菜，说中午就吃你们亲手挖的野菜。有些人不相信，说现在还有野菜吃呀？农家的主人便笑眯眯地说，你们不晓得，这洞庭湖上，只要吹得几场春风，下得几场春雨，那野菜就到处都是了。
　　在洞庭湖边的野菜里，最容易辨认的是蒿草。渠道边、田埂上，到处都有青青翠翠的蒿草，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清香。农家的主人指点着城里人，说采蒿草只要采蒿草的尖尖，而且要选最青最嫩的采，这样，做成的粑粑才会最香最甜。
　　蒿草采回来后，洗干净，晾干，切碎，捣烂，然后拌进米浆里，做成一个个圆形的粑粑，放在油锅里煎熟后，翠晶晶的，香喷喷的。一时间，好多人家的炊烟，都飘着蒿草的清香。那些城里来的细伢嫩妹们，一双双贪馋的眼眸，直盯着锅中尚未煎熟的粑粑。他们的父母便笑着说，你爸妈小时候也爱吃这蒿子粑粑，可惜现在好多年没有吃的了。
　　如果来的都是青壮年，农家主人便带他们到洞庭湖边，去采摘藕肠子和盐苞草。藕肠子是野莲的茎苞，笔杆儿粗细，一两米长一根，白白嫩嫩的，切成寸段，与青椒同炒，极其爽口。这东西是鲜货，得出水当天吃，所以你不住在湖边是吃不到的。贱宝怕出事，规定任何农家都不允许城里来的客人去采，只能在湖边看。筲箕垸的男人们，这时便显示出自己的英武与勇敢。他们只穿着一个裤衩，一个猛子沉下去，手摸脚踩几钞钟后，再浮出水面，手里便多了几条长长的藕肠子，白嫩白嫩的。在水里洗一下，递给客人，一口咬下去，脆嘣脆嘣的，沁甜沁甜的。吃了一根还要吃一根，农家的主人便说，都吃了，中午没有炒菜吃的了，我堂客会骂我的。盐苞草也只有指头大小，剥去两层外皮，把里面的盐苞草芯切成条，炒肉丝，非常可口，据说还有抗癌作用。
　　有的客人意犹未尽，太阳当顶了，还要去寻野菜。那农家的主人晓得屋里的堂客等着炒他们采摘的野菜，便说有了有了，这野菜不能一次都吃尽了。过一段时间来，这里就有野蒿苞吃了。还有野芹菜，吃了能降血压的。好多好多，你们下回来咯。
　　这到农家旅游的，一般都是县城里的人，主要集中在双休日，过了双休日，客人便少了很多。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尝到了甜头的村民们不甘心，只想天天有客来。于是，很多人一大清早就在村口等客人，来了客人就往家里领。
　　这天，有一辆面包车驶过来，停在村口。当时在那里等客的有胖婶和夏月。夏月灵活，几步就走到了前头，拉着客人的手说：“到我屋里去吃野菜，我老公刚刚在湖里捞了好多的麻嫩公，那可是毛主席都最爱吃的鱼，现在只有我们洞庭湖边上才有呢。”
　　　　有客人不相信地问：“这么神奇呀？”
　　夏月说：“那当然。当年毛主席在一师范读书时，暑假里到洞庭湖区的同学家里来搞农村考察，就喜欢吃这麻嫩公做的火焙鱼。这新鲜的麻嫩公是最难吃到的，今天你们比毛主席的口福还好。快点走，我今天给你们做麻嫩公煮酸菜吃。”
　　其实麻嫩公是洞庭湖水域多种小鱼的统称。麻嫩公个头短小，像还没有长大的鱼苗，称之为嫩；麻嫩公的体色很杂，称之为麻。毛主席爱吃火焙鱼，而火焙鱼就是麻嫩公做的。因此，夏月这话也不算是乱编。那几位客人听夏月说得天花乱坠，也就同她走了。
　　其实，胖婶一直盯着村口的，那面包车一到，她也连忙跑过去。但她身子胖，跑不快，所以等她跑到车边，夏月已经领走了客人。正在气馁之际，却发现车里还有两个人，刚才在拿东西，所以下车慢了。她连忙走过去，说：“老板，到我屋里去，我老倌才在湖里采了一篮子盐苞草芯，特别新鲜。那可是降血压降血脂最好的家伙，你们吃了保管个个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其中一位客人说：“好是好，可我们的同伴已经跟那个女的走了。”
　　胖婶说：“那有么子关系，他们在那个屋里吃，你们在我屋里吃，不正好有比较吗？看谁家的做得好吃。”
　　另一位客人说：“那怎么要得，我们是一伙的，是一起来你们这里看油菜花，吃野菜的，怎么能分开呢？”
　　胖婶说：“哎呀，这两公婆都可以分开的，你们分开吃饭有么子，尝尝不同的味嘛。”说着，拖了他就跑，搞得他哭笑不得。
　　前面的客人见后面的人半天没有跟上来，便打转来喊。没等那两个客人说话，胖婶便先封了他们的嘴巴：“你们去那家吃吧，这两个客人要到我屋里去吃呢。”
　　前面的客人还要说么子，这边的一个客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