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古帝国- 第93部分

　　“快扶两位大人起来！”窝阔台汗一边下马，一边对身边的宿卫格日宝勒命令道。

　　多豁勒忽眨了眨眼睛，记起拖雷前几天叮嘱他的话，现在汗廷多事之秋，要注意避开身子。他慢慢下马，故意落在后边，他见带刀侍卫格日宝勒扶起亦鲁格，另一个侍卫扶起镇海，悄然跟进大帐。

　　帐内地龙暖意浓浓，火撑内的炭火烧得很旺，十支手臂粗的蜡烛闪着红光，照亮了大帐。窝阔台汗坐下后，镇海、亦鲁格二人重新跪下向大汗叩头。

　　窝阔台汗关切地问道：“二位大人起来说话，听拖雷说，你们的差事办得不错？”

　　镇海笑着道：“托大汗的福，一切都好！马匹在漠南养肥了，太胜忽儿与不鲁罕高兴地不得了，托我给主子带好，还说他们做好了准备，等着与大汗一道伐金！”

　　窝阔台汗见亦鲁格脸色有些难看，说：“亦大人，你的脸色不好，患病了？”

　　“禀大汗，微臣没有病！”　亦鲁格道。

　　镇海知亦鲁格因在汪古受了三公主和镇国的气，一直不开心，便道：“大汗，四王爷没对大汗说起亦大人在汪古受委屈的事吗？”

　　“老四并未提起，怎么阿剌海与镇国给老太师气受了！”　

　　亦鲁格因事涉三公主，怕说出来遭忌，忙跪下道：“奴才没办好差，四王爷也不好说汪古的事，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吧……

　　“这事太师不好说，镇海大人你对朕讲讲？”窝阔台汗听出里面有蹊跷，转头向镇海问道。

　　镇海叩头答道：“亦大人与不鲁罕奉诏在敕勒川一带放牧，镇海派人抢了不鲁罕的马，还打了他的人，亦大人去见驸马和公主宣旨，受到三公主和镇国的侮辱，不是亦大人以死相抗，几乎扯下马挨了鞭子。”

　　“好大的胆子，阿剌海、镇国要干什么！？”　窝阔台汗一听这话，气得脸色通红，大怒道。

　　亦鲁格见大汗盛怒，忙道：“大汗息怒，莫因奴才的事坏了主子的心情，况且四王爷一去就摆平了。”

　　窝阔台汗道：“在汗国内，朕的使者在外就如朕亲临一般，亦太师，你在汪古是如何宣布的旨意！”

　　亦鲁格见大汗龙颜大怒，叩头道：“大汗，臣焉能不宣旨，可镇国称那大青山下、黑河边是先大汗所赐，他们的牧场也很紧张，何能轻易让人。三公主更加蛮横，竟要让奴才鞭臣……”

　　“后来呢，怎么处理的？”

　　“恰巧被拖雷王爷撞见，他去见了三公主，三公主和驸马才允许布鲁罕在那里放牧。”

　　“朕明白，他只听拖雷的！”窝阔台汗怒火中烧，镇国在忽邻勒台上与拖雷一个鼻孔出气，现还敢违旨，欺辱自己的王傅，存心与自己过不去，那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了。

　　镇海与亦鲁格见窝阔台汗沉吟不语，眼睛通红，目露凶光，手死死地握在剑柄上，知道他真生了气。亦鲁格忙伏地叩头，眼中泪光荧荧，忙道：“大汗，此事既已解决，就不要追查了，你对奴才的一片好心，奴才领了，求大汗不要因这点小事，搞得天翻地覆！”

　　“是臣多嘴，请大汗息怒！”镇海见亦鲁格想息事宁人，也怕今后三公主报复，忙跪倒道。

　　窝阔台汗投袂而起，冷着脸，恨恨地道：“你们不要跪着，都起来。如果在往时，朕会饶过镇国，可眼下有人瞧着朕刚即位，没有处理老四拖雷，便认为朕好欺，逼朕就范。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就难怪朕对他不客气啦。如果再软弱，怕明天有人要拿朕的旨意擦马靴了！”窝阔台汗顿了顿，道：“镇国当年杀了其叔父，夺了汪古部长的位置，先帝就想追究他的杀人之罪，后来因正在西征，他又娶了阿剌海才罢了手！他是个什么东西，竟连朕的旨意都不放在眼中！”

　　大汗满脸怒气，正在咆哮之中，内帐门帘一掀，大哈敦脱列哥娜走进来。她听得明白，窝阔台汗正怒不可遏地生三驸马镇国的气，便直接进了大帐，来到大汗身边，跪下道：“镇国早有不臣之心，臣妾请大汗治其叛逆之罪！”

第三十五回　　亦太师受辱惊穹庐　　翻血案大汗悯孤儿（3）
大汗对镇国怒发冲冠，猛然见头上戴着金黄色固姑冠，冠顶从上到下嵌着明珠，身穿红色长袍，长袍上用金锦织出百只彩凤，足下一双红靴的脱列哥娜怒冲冲进来跪下，出言要法办镇国。大帐内形势立刻更加紧张起来，窝阔台汗瞪着鹰鸷般的眼睛，目光集中在大哈敦脸上，帐内空气有如夏夜乌云压顶，闪电亮过，惊雷就要炸响一般。

　　“你说，镇国如何犯了不臣之罪？”

　　脱列哥娜眼中含泪，大声禀道：“臣妾已听多时，他敢侮辱亦大人，实际是冲着大汗来的。他早就生了不臣之心，大汗被困杭爱山之时，镇国跳出来支持拖雷为汗，与阿剌海一起明着跟我斗。大汗遇害消息传开，他同阿剌海更是趾高气扬穿着大红袍参加忽邻勒台。镇国早就坏了良心，杀君弑主的事，人人都上折子请杀拖雷，惟其上折力保拖雷。现在公开对抗大汗圣旨，如果大汗不法办他，天下怀有不臣之心的人一定会更多！”

　　亦鲁格原担心汗廷刚刚稳定，不想再掀波澜。见窝阔台汗已经大怒，大哈敦脱列哥娜又出来指控镇国，知道这下镇国完了。镇海没想到引出这样的结果，也不敢再多说话。

　　“脱列哥娜你起来吧！”窝阔台汗望了望大哈敦，又望了望亦鲁格和镇海，这两位臣子的心他自然明白。他对他们企图自保之意很不满意，猛地将拳头“哐”地一声，狠狠地砸在几案上，恨恨地道：“你们两个不要因他是驸马就怕他，镇国是个什么东西，难为朕的钦差，就是生了歹心，杀叔父就是不孝，这样的人朕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大汗发火，亦鲁格、镇海也不敢再站着，都吓得跪地叩头。

　　镇海见大汗说完，抬起头，翘着褐色的胡子，启奏道：“臣与亦大人非不知驸马犯上作乱，狂悖不法，但因是黄金家族内部的事不敢妄议。听大汗和大哈敦一说，臣等也看出镇国确系阴险小人，他早岁杀其恩主，年前又助人篡夺汗位，近日竟对抗圣旨，不严加惩罚，今后恐难服众人！”

　　亦鲁格知自己必须表态，蹙着眉头，眨着雄凤眼道：“大汗与哈敦的话，打消了臣的顾虑，如何法办镇国驸马，臣不敢妄言，肯请大汗做主！”

　　窝阔台汗知道亦鲁格说的是实话，沉着脸点了点头，转身对赶来的中军万户阿里黑道：“你去将孛要合叫来，朕要见他！”

　　“扎——”阿里黑一愣，孛要合是阿剌兀思之子，其父死后，被成吉思汗收在身边任火儿赤，大汗想到他，定是想委他替代镇国当汪古部长，答应一声出去。

　　天擦黑，在克鲁伦河边，有人正在烧着纸钱，烧纸钱的人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他就是孛要合。这一天，正是其额布阿剌兀思的忌辰。孛要合之父本是汪古部部长，其家世居河套、大青山一带，替金国守卫金长城。１２０４年，乃蛮国约他攻打蒙古部落，阿剌兀思夙闻成吉思汗威名，不想与之为敌，便把乃蛮之谋告诉成吉思汗。后又导引成吉思汗出金长城攻金。1212年，阿剌兀思为其侄镇国残杀于王宫。时三岁的孛要合与其额娘逃到漠北，至今已经十八年了。

　　孛要合烧完纸钱后，回到家中，见老母亲眼睛通红，躺在榻上流泪。有些纳闷地道：“额娘你为何总背着孩儿哭泣，究竟我的父王是怎么死的，父亲的死真的与镇国哥哥无关吗？”

　　老王妃泪如雨下，望着长大成人的儿子，仰天而嘘道：“十八年了，你也长大了，有些话我本想到死也不和你说的，可每每想起你的父王，我都感到很是愧疚，我实在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了，儿子，你父亲是被镇国的人害死的！”

　　“额娘，镇国为何要杀我父王？”孛要合非常吃惊。

　　老王妃道：“当年你父亲因镇国之父摄叔叛乱，将其囚禁而死。后来总觉得对不起镇国，所以替他向成吉思汗提亲，派镇国到汗廷迎娶三公主。在镇国还未回来之际，你父亲发现镇国与大金国暗中有书信往来，便派人暗查，调查刚刚有了眉目，你父亲就在镇国回汪古的前夜突然被杀了！”

　　说着，老王妃从枕头下取出一封书信来，哽咽着道：“这是你父亲得到的那封密信，他让额娘收着，内心希望镇国没有参与写这封信，没想到你父亲没调查清楚就被人暗杀了，额娘虽无法指正镇国是杀你父凶手，但我相信背后的主谋一定是他……”

　　“额娘，听说父王死后，正在西征花剌子模的成吉思汗得到父王被害的消息，曾传旨问镇国：‘是谁杀了汪古国王，把凶手带来，让他血债血偿！’额娘为何没有把这封信交给成吉思汗，治镇国之罪！”

　　老王妃眼泪汪汪地道：“孩子，当时你还只有三岁，镇国这个魔头已娶了三公主，额娘只凭一封信，怕治不了镇国的罪，反给你我惹来杀身之祸呀！”

　　“额娘，你不要再伤心了，儿子已经长大，我早晚要宰了镇国这个畜牲！”

　　“唉……等待机会吧，听说这次呼邻勒台，三公主和镇国都得罪了大哈敦，大汗对他们的印象也不好，你只能相机行事了，且不可蛮干招来杀身之祸……”　老王妃叹息道。

　　毡包外，传来了马蹄声，阿里黑下了马，进了孛要合的大帐，老王妃与孛要合见阿里黑大万户进来，慌忙行礼，说：“大万户如何来我这寒舍？快请坐！”　　

　　阿里黑望着老王妃道：“老福晋，孛要合的机会来了，大汗叫他到金帐去。”

　　“什么？你说什么？”　老王妃吃惊地道。

　　“孛要合去了就知道了，大汗有意让你儿子回汪古继承王位……”

　　“真的？”老王妃热泪盈眶，见阿里黑点头。不禁大哭，回身向着阿剌兀思的遗像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