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十年(第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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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三季)-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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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一片小树林边,突然看到小偷面对着树林在撒尿,而前面则是搭架子的和转移钱财的在慢腾腾地走着,按照规定,走出大本营后,四条线上的人就各负其职,不能聚集在一起,免得被反扒大队一网打尽。我走到小偷的身后时,看到小偷用眼睛的余光在看着我,他悄声问:“你真是警察叔叔?”
  我一惊,放慢了脚步,也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猜不到他问我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小偷都把警察叫雷子,而他叫警察叔叔,他是不是老大派来试探我的?
  我装着没有听见,继续向前走。他系好裤子后,就一路小跑着超过了我,超过了大学生,又超过了北京猿人。在北京猿人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停下脚步,装着无意地回头看看,又向前走去。
  后来我知道了这个少年小偷的名字叫蟋蟀。在盗窃团伙里,处于最底层的少年小偷,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一种小昆虫的名字,这些昆虫以草木为食,如蟋蟀等等;再高一级的,则是乞丐团伙里的小头目,每个人负责一个小分队,他们的名字以小动物为名,这些都是肉食动物,如螳螂等等。而更高一级的,则是瘸狼这样的大型肉食动物。
  蟋蟀走在我视力所及的范围,穿过了两条街道,来到了我们今天行窃的地方。蟋蟀的脚步放慢了,他不时地回头观望着,看起来像一只惶恐不安的兔子。
  我一直在想着,蟋蟀为什么会那样问我?他是老大派来的暗探,还是听到了别人的议论?也许整个团伙里小偷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而只有我还蒙在鼓里,以为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卧底。我就像那只被猎人追赶的鸵鸟,把头埋在沙窝里,却把肥大的屁股露在外面,以为别人看不到自己。
  我想着想着,禁不住冷汗直冒,算了,暗访到此结束,赶快逃离这里。
  然而,又怎么才能逃离呢?
  后来,那件突然发生的事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小偷组失控了(1)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腊月二十八,因为这天是我的生日,我在看到大街上红红火火的气氛,看到人们采购年货的喜气洋洋的情景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日来到了。
  然而我的生日只能自己独自度过,这些年一直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在出外采访的时候,遇到什么就吃什么;在没有采访的时候,我就买一碗兰州拉面给自己过生日。
  每年的生日,母亲都会给我打电话,然而,今年的腊月二十八,我暗访盗窃团伙,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母亲一定给我打电话了,可是无法打通,她老人家一定很着急。我该怎么办?
  我正想着母亲,突然看到前面一阵骚动,蟋蟀跑向了一条巷子里,边跑边回头,满脸惊恐;北京猿人和大学生发足追赶,跑成了一溜烟。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奔跑,也身不由己地跑了起来。
  北京猿人和大学生很快就在人群中追上了蟋蟀,他们一人拉着蟋蟀的一条胳膊。蟋蟀挣扎着,哭喊着,身体扭动着,像一条被海水冲上了沙滩的鱼。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蟋蟀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小偷。”
  北京猿人打了蟋蟀一巴掌:“胡说,快点回家,你妈还等着你。”
  蟋蟀挣扎着喊:“不去,不去。”
  北京猿人和大学生一人拖着蟋蟀一条胳膊,拖着蟋蟀向前走去。蟋蟀的眼睛望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但是人群的眼睛一片茫然。
  人群里突然挤进了一个人,有四十开外,此前我听说了他的名字叫蜘蛛,是个团队小头目,莫非今天是他在暗中监视我?蜘蛛一脸都是歉意,他抱着双拳,向周围的人连连作揖,他说:“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我是这孩子的伯父,孩子有神经病,跑出来几个月了,我和他父亲,还有哥哥一直在找,今天终于找到了。”
  蟋蟀还在努力地喊着:“他们是小偷,他不是我的伯父。”
  北京猿人又打了蟋蟀一个巴掌:“再胡说,看我扒了你的皮,快回家。”
  蜘蛛在前面分开人群,北京猿人和大学生在后面拉着蟋蟀,人群纷纷向两边闪开,蟋蟀挣扎的哭喊声被闹嚷嚷的市声淹没了,他们像一叶扁舟,犁开了海面,眼看着就要驶入茫茫大海。
  我站在人群外,心如火焚,不知道该怎么办。
  蜘蛛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他站在道路中间,出租车在他的面前戛然而止,蜘蛛拉开车门,看到车里坐着乘客,只好又关上车门。他一连拦住了三辆出租车都是这样。临近春节,出租车供不应求。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了,一个神经病少年,临近春节,被家人千里迢迢地找到了,这是一个好消息。人群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他们心情轻松愉快,宛如今天这样的好天气。南来的北往的,继续各人忙各人的事情,走亲访友,置办年货。
  我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蟋蟀的身边,我看着惊恐不安的蟋蟀,问北京猿人:“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北京猿人扭头不理我,我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鼓起并蠕动,他情绪很激动。蟋蟀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全身抖动着,他用羊羔一样无助的眼神看着我说:“叔叔,快救救……”大学生一把捏住了他细细的脖颈,将他后半句话生生捏了回去。蟋蟀吐着舌头,脸色憋得乌青。
  我抓住了大学生的手腕,让他被迫松开了蟋蟀的脖子,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偷组失控了(2)
大学生看了看我,没说话,北京猿人愤愤不平地说:“这狗崽子想逃走。”
  北京猿人的话音刚落,街口突然驶来了一辆警车,凄厉的警报声像鞭子一样打在他们的身上,北京猿人脸色铁青,大学生脸色苍白,蜘蛛像一只被点着了尾巴的猪一样,拼命逃进了人群里。
  可能有人拨打了110,我想。
  巡警将我们四个人带进了派出所。这个派出所和我上次走进的那个派出所不是一家。盗窃团伙的势力范围很广阔,涵盖了好几个派出所的管辖区域。
  蟋蟀先被警察带走了,我和北京猿人、大学生则在留置室里等待着询问。北京猿人趁看守的警察不留意,悄悄地竖起了两个指头。两个指头代表着,等到我们接受警察询问的时候,就按照第二套说辞。这些说辞里包括: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做什么工作?刚才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话等等。为了应对警察的审讯,盗窃团伙里早就有了好几套八面玲珑的说辞。第一套说辞是我们都在郊外的一家工厂打工,郊外确实就有这样一家工厂,连经理的名字年龄我们都了如指掌;第二套说辞是我们刚刚在某某饭店吃饭认识的,某某饭店在什么位置,饭菜的价格,我们也一清二楚。还有第三套,第四套……如果小偷小分队被抓获,只要负责人审时度势,暗示大家按照哪套说辞,大家就都有了应对之策。
  我是最后一个接受询问的,北京猿人和大学生被叫走后,再没有回来,不知道他们被放走了,还是被看押在另外的房间。
  我走进指定的房间,看到房间空空荡荡,靠墙的地方摆着两张简陋的木头桌子,桌子后坐着两名警察,年轻的一位埋头书写,年长的一位看着我,他的眼神像鹰一样尖锐。
  年长的那位问过了我的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等情况后,突然话锋一转:“你做小偷几年了?”
  我摆着手说:“我没有做过小偷。”
  “没有做过小偷,怎么和小偷在一起?”
  我向他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说起了自己如何打入盗窃团伙,如何和各种各样凶恶的盗窃分子周旋,他不相信,他说临近春节,报社早就放假了。
  我说出了那个派出所的电话号码,还说了那名警官的名字,我说我的情况他全部知道。我还说起了我工作的报社的名字,还有报社的值班电话,报社领导的名字。我说我的情况他也知道。每次我出门暗访的时候,报社只有极少数几个相关领导知道我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年轻的警察出去了,年长的警察留下来和我聊天,他问我都暗访过一些什么,暗访过的那些行业内都有些什么秘密。我说起了我以前暗访的一些经历,说了职业乞丐里的金字塔结构,说了职业卖血者的无奈和无助,说了键盘手和酒托的无耻与秘密……他不动神色地听着,偶尔拿起笔在纸片上划一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年轻的警察进来了,他悄声向年长的警察说着什么,我看到年长警察的眉毛轻轻地跳动了一下,点点头。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得到了验证。
  那天,在派出所里,我还与蟋蟀单独交谈。蟋蟀的经历让我震惊不已。
  半年前的夏天,北方一个炎热的午后,知了在树叶里长声嘶叫,野狗躲在屋檐下吐着舌头。初二学生蟋蟀和一名同班男生翻越校园的围墙,来到了集市上。
  农村的集市,十天才有一次。他们像飞出笼子的鸟雀,在短短的街道上,从这头转到那头,又从那头转到这头,目光浏览着有限的商品。后来,他们停在了一个卖枣沫糊的老头跟前,老头的枣沫糊放在一个巨大的葫芦里。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小偷组失控了(3)
那时候,集市已经快要散了,他们问老头:“还有没有枣沫糊?”老头说:“有啊。”他们摇晃着葫芦说:“这才有多少啊?能够我们喝吗?”老头是个倔脾气,他说:“你们喝完了,我一分钱不要;你们喝不完,喝多少碗算多少碗的钱,一碗五毛。”
  他们提起葫芦掂量掂量,感觉没有多少,就放心大胆地坐下来,让老头把枣沫糊倒在瓷碗里。老头盛一碗,他们喝一碗,转眼间每人已经喝了四碗。蟋蟀站起来摇摇葫芦,感觉到里面的枣沫糊并没有少多少。他的手伸进口袋里,口袋里只有两元钱。他悄悄地问那个同学,那个同学说他只有一元钱。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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