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学·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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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三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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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想,吃白的不打嗑睡是吧?”
  “他跟我说,他失恋了,要我陪他喝酒,讲了好多,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说你还算男朋友吗?”
  “他想跟你上床,这么委琐的招数我早两年就不用了。女人还没搞到自己就先挂了。”
  “是吗?他是先醉了。我还没说完呢,你听我讲。”
  “我跟你说,刚才那事我想想了,我真想你,但不是时时刻刻。一阵一阵地满脑子都是你,那种感觉挺好的,一个人坐阳台上想你。要是一给你打电话,那感觉就全没了。”
  “是吗?我能相信吗?你说你想我,那好啊,我在杭州等你电话呢。”
  “我小时候喜欢海涅,有一首诗讲两棵树的,一棵树思念另一棵,远远看着,就是没长脚,过不去。我觉得我们既然分居两地恋爱,要是再没有思念的心情,那在一起还有意思吗?”
  “你是说我一给你打电话你就犯恶心做不了白日梦了呗,我说你是说想我吗?你只不过是想个影子。”
  “我们谁不是呢?你给我打电话也不是想问我干吗,我干了什么你根本没放在心上,你只想听听我说话,确定我还在,你男朋友还在。可我又不喜欢天天讲废话,下次开始你再打电话我就给读书,一次读一段。”
  “我不会给你打电话了,你记着。”
  “我知道你在那儿,我在这儿,我们又不是树,只要动一动就能见着,这不挺好吗?不用每天都短信电话的确定啊。”
  “你找棵树恋爱吧。”
  她又挂了,我把白药吃下去,张大眼睛看墙,会不会因此就亢奋呢?
  第三次电话:
  “祝你成功,祝你跟棵树幸福!”
  第四次电话:
  “忘说了,我朋友喜欢的是*,特别动情,在你心里我连*都不如。”
  “不许歧视服务行业。”
  “是你歧视我!”
  第五次电话:
  “要是我太爷爷还在,他一定会替我杀了你!但是,祝你幸福!”
  她们家是书香门弟,她太爷爷叫崔振声,著名对联专家,早年闯关东到东北进行文艺创作。满洲沦陷后改笔名座山雕,代表上联天王盖地虎,后为杨子荣所解为宝塔镇河妖。
  都会这样,随着你渐渐长大,世界就变得越来越小。
  韦斌以前什么都干,在游戏厅卖币,在地下赌场当保安,网吧当网管。我问他我电脑坏了怎么办。你注意,TATA,在计算机方面他只做过网管。
  “重启。”
  “没用。”
  “关机。”
  “然后呢?”
  “换台机器。”
  “你忘了,我就一台电脑。”
  “那就去中关村。”
  我俩捧着机箱去电脑城,好多忙碌而奔跑的职员。我妈认为这些人和搞证券的、银行的是一类,都是体面的工作。她把写作划进不体面的职业。半年前一制片找我编一部中关村大长今的剧本,说一网瘾少年三起三落做成IT巨头。他也认为他们体面,他可不会去拍作家家中的大长今,结果是我写了个梗概被毙了,更不体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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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新小说了。”
  “你一直在写新小说。”韦斌翻着菜单说。我们为电脑忙了一上午。
  “我知道,可是这次写成了,写下去了。”
  “这次准备写多少字再重写?木须肉你吃吗?”
  “吃,回锅肉,再来一个汤。”服务员离开后,我继续说,“给你讲个笑话吧。”
  “那也不会动摇我对你的幽默感的质疑。”
  “这个分好几种,你这种人觉得一人走路撞树上最好笑,其实只有文化不高的民族才会喜欢毫无智慧只让人难堪的笑料,好像苏格兰人就好这个。”
  “那充满智慧的犹太人呢?”他问。
  “好像是跟钱有关吧。把一块和十块给你选,你拿一块的。大家觉得你傻,都来试,你每次都拿一块的,你赚死了。”
  “那是富兰克林,别乱安。我们中国人呢,西方人都认为我们没幽默感。”
  “生不逢时,叹息大材小用,苦笑自嘲的居多。”
  “说说你的吧,什么类型?”
  “猜名字类型,我写上一章觉得挺好的玩的,想全写进去,又怕太扯了。我还算是个相当有自觉性的作者。”
  “自觉地重写?”
  “你丫真没劲,写不出来总比写垃圾强。就是猜你最容易想到的名字就对了。比如张三过来问你他叫啥,你说张三就对了。”
  “这是哪国的笑话,真好笑。”
  “你配合点,先从容易点的练,李四过来问你,你猜我叫啥?”
  “李四?”
  “对啦。来个男的,李连杰来了,你猜。”
  “方世玉?”
  “你再猜。”
  “黄飞鸿?”
  “认真点!”
  “李连杰!”
  “你太聪明了!换更难的,俩台湾人过来了,你猜。”
  “太无聊了,你把它写进去吧,别折磨我了。”
  “求求你了。”
  “志明和春娇?”
  “这么有缘!我们统一吧。俩台湾熊猫过来了。”
  “我坚决不玩了,建议你回去测下智商。”
  “我测过了,是不高。这顿我请了行不行?”
  “老板,加个红烧肉!您二位是团团和圆圆吧?”
  “那我呢?又来一只熊猫问。”
  “有完没完?”
  “最后一个,我保证。”
  “京京。我还要一个王老吉。”
  “这顿饭是该我请,”我换了话题,“SASA跟我分手了。”
  “什么时候?”
  “前天,我感冒,一觉醒来就单身了。”
  “我算下,二月到现在,你们是没到半年,其实你下个月告诉我就是我输了。这样吧,我们再赌一次,我赌你俩三个月之内能好。”
  “主要是,我现在只能留恋,没有热情。不大可能,她说见着我会杀头祭祖。”
  “她真不怕你脑袋摆那儿恶心到老祖宗。”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想她,又不想联系她,也不希望她联系我,就这么想她。”
  “要不然再陪你玩那玩意儿吧。毛太祖来了,问你我叫什么。”
  “听我说,我得把小说改了,原先四个前女友反复折腾挺好的,现在又多了一个,乱死了。”
  “你写日记小说?你刚不是说你在创作笑话吗?”
  “不是 ,两码事,我还得改顺序,要写那些女孩给我的第一印象,现在全没心情,得把《我们为什么要分手》提前。”
  “万一没写完她又跟你好了呢?”
  “那我就忍着,写完再跟她好。”
  “赌一顿饭的,就三个月。”
  韦斌老想赌。我们等公交,他赌五分钟来不了,我们打车,他赌三十块到不了,我谈恋爱,他赌半年好不了。我跟你他也赌过,TATA,他赌两个月,可没赌半年,他赢了。他认为我更爱SASA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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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七个月前写成的上一本书,五十个片断,挺扯的,每个片断还加上一个小标题。我本来想做成一幅扑克版,从黑桃A到方块K,然后一人一个小传做大小王,尊重女性一点,我把彩色的给了女一号。可是后来这些标题全被出版人同学拿走了,以每个片断空一行的方式呈现,他觉得这样才像一本长篇,好卖。我一赌气,把大小怪也抽走了。有空你买来查查,五十二个片断,缺两张牌,相当不娱乐。
  好多事情都在变,过去认为原则的底线,也在慢慢往下调,还好,再怎么调还在地面以上,我还有原则。前两天见过步非烟,聊起当代文人的性情缺失;她说古人可以逢山遇水大哭大笑,我们呢,我们的生活没有山水,看见新央视,惊叹这么像鸟腿,看见国家剧院,惊叹这么像鸟蛋,看见鸟巢,反而没法惊叹,离开北京才惊叹终于去了个没有鸟人的地方,这是我扯的。她原意大概是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没有诗兴的生活,古风不再,让我们对任何事物没有新鲜的情感,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作家能配得文人二字,作家将只能成为一种职业,近似博彩的职业,用其才华和一生赌一赌,大去之前可否功成名就。我试图反驳她,我说你先试试,登山游水,在众人前放声哭笑,你不能,是不是,我也不能,就一个能这么干的还成芙蓉姐姐了,我们都不能,但是我们不想托物咏志吗,不是,不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在这时代不适宜这样做,谁也不想靠神经病名扬天下,只是我们的表达方式改变了,我们把这些情感深深藏起来,你提炼在你的武侠小说,试图呼唤古风,我在我的现代题材,试图提醒人们不管行为怎么现代或极端,在心底的那分真,肯定还在。我们都坚信人类会不朽,因此就更应坚信最为原始的善、真、情、痛、喜会从五千年前一脉传承到五千年后,到永远。
  很多传统的事物会逝去,但一定会变为新的形式及名称流传下来。最后一位现实主义大师是托尔斯泰,最后一个浪漫主义骑士是黑塞,可是,不还是有笛福,亨利詹姆斯,海子,王小波这些几乎要接近第一个的人指引我们吗?我想起我少年时读《论语》《诗经》,一个人孤僻地骑在学校的墙头上,中午的阳光直射在每一行的原文及注解。那年我十三岁,我清楚关关雎鸠与操场上的传球射门是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此生此世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感到恐惧,每背熟一页便一折两折三折四折撕成碎片,站在高墙上向天空抛酒。总还要从墙上下来,回到这个世界。我又回来啦,操你妈传我球啊。
  大多数时候我会逃课,骑着我妈下岗后剩给我的自行车找片草地躺下来看书,我读拜伦,雪莱,读维特绿蒂。杨武能译本生瑟难解,连“果果(日下一个木,确实打不出来)地太阳悬挂在林梢”这种ABC敲不出的字都有。躺在草丛中,露水透过叶尖打湿脸庞,我逐字逐行反复阅读,心想如果哪天我像维特那样爱上有夫之妇,请万能的上帝指引我在中国哪能买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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