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的风那么凉,叫人心寒。
司空拓与杜霸天在城楼上耳语的事情难不成就是将我交给单烙的事情,揪住胸口的衣襟,感觉到原本平稳跃动的心脏停了一下,随即更加鲜活地咚咚发出声响,我听得见它的呼吸。
心有些麻木,我咧了咧干涩的唇,“爹爹,你要带我走?”
杜霸天忙不迭地点头,“我不想让你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你可是我杜霸天的女儿!”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谁敢动他的女儿,他就会和谁搏命。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为何我在这扇窗户里看不到半点虚伪,是太会演戏,还是欲望太深。
他错了,他不该说你是我杜霸天的女儿,而是该说,你是我杜霸天的藏宝图。
杜霸天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肩,有些急躁,目光攫住我,从他的眼里我看到异样的光彩,夺目而闪耀,十分锐利,就像是一把尖刀凛冽着山峰上的寒。我开始觉得,原来眼神也可以演绎地那么精彩。“颜儿,你待在这里随时不测,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想想,司空拓狠心把你交出去,而单烙又是拨走杜家兵权的小子,他又怎么会善待你。你不过是个交换品而已!”
对啊,单烙的恨都是谁造成的,不过是杜家作的孽吧。
我想起幻境里抱着娘亲从梁上而摔落的单烙,流不尽的鲜红恨意,像是永远也擦也擦不干净;我想起柳的诉说,柳村一夜之间只剩他独身一人,血洗的村庄,到处的碎尸;还有柳扬起袖子时,那滴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掉落,他凄然地不让我跟着难过,他说,闭上眼,别看。
我突然就跟着他们一同恨了,恨这个害死了许多人的杜家,也恨弄人的命运,更恨自己的无力。
外边风雨更大,闪电犀利,雷声作响。
杜霸天的脸如此狰狞,我已有决定。“爹爹,你……你说的对。他们一定不会给我活路的。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杀掉。不,不,不,我要趁他们杀我前先除掉他们……”我像是害怕遭到报复,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不停地踱步,魂不守舍的仓皇。
或许,他就想看见我如此吧。
顺理成章的,杜霸天又极其慈父地说,“别怕,爹爹带你走。”坚定地颔首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算是安抚。
我含着泪,忙不迭地点头,与他约定好明日深夜就带走我。
杜霸天达成目的,有些愉悦地悄悄退出我的房间,临走时,仍不忘继续做戏,再次抚摸我的头,言之凿凿,“相信爹会将一切安排妥当,颜儿就在这里等我吧。”说罢,观察四周动静后,隐入黑暗中。
我转身入屋,以司空拓给我的隐秘暗号,很快地唤来了潜伏在院落周遭的暗卫,将一切原委挑了些重点告知他们,并嘱咐他们速速向司空拓禀告。
我兀自猜想司空拓知道杜霸天那棵东倒西歪的墙头草现下又背叛他时会出现怎样骇人的表情,我也想晓得杜霸天会在残酷的司空拓手里得到怎么样的下场。
我掩上门的一霎那,淡淡地笑了。
杜霸天一定不知道,有些人讨厌被摸后脑勺,尤其是原本就厌恶的人,那样的下场,会很严重。
第78章 离别序曲
夜晚,寂静无人的风成之为强而有力的哭泣,荒诞地席卷各怀心事的人。
“你为什么……”
我落座,手持温暖四溢的茶杯,抬起头,从暖雾里望见一张与我同样漠然的脸庞,我对他笑了,有些追远而茫然。
这抹笑容,似乎让司空拓莫名其妙,他美目闪烁,夜色里,说不尽的好看。
我已不受其美貌蛊惑,若不是摸到胸口的心脏,感觉它仍旧顽强而固执地跳动不止,差一点就要忘了自己还活着。
我看着他,不回答。
他还是问我,“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杜霸天的计划。”
我索性不去看他,抱着茶杯,温暖手,温暖心。
雨,疯了一样的大。
这年载未见的大雨,落不停,都落得狂了。
一直在下,未曾停歇。
司空拓急了,仿佛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狂躁,他将我手中的瓷杯一把抢过,掷在地上,一声脆响,水花溅了开来,零星地撒在我与他的衣摆上,两人像是都不知,不甘示弱地对视。“我问你了你怎么不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我跟他之间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连一句好好的话都说不了。“为什么要告诉你杜霸天的计划。”我镇定地又取了一杯子,斟了茶,浅浅喝了一口,眼神力求平稳,司空拓一副想吃人的模样,美目里浮现血丝,不知是睡的不好,还是被我悠哉的行为气到了,我也不喜欢转弯抹角,直接说出目的,“很简单,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一双桃花眼,辗转百媚色,美,却是异常冰冷,司空拓薄唇毫不遮掩地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已被我打断抢白。
“不要用那种自以为是的表情看着我。更不要假装你恢复了感情,借这些来利用人,我觉得,很卑鄙。司空拓。你说是么?”我放下杯子,极其认真地看向司空拓的脸庞,即使之前不看,我也猜得到他那张脸上所张显的冷酷。
果真,如此。
他闻言,自负的笑靥还僵在脸上,尴尬地不知该随风而去,还是继续与我辩争到底,显得略微有些狼狈,真是极少见的司空拓,有趣,我心中称快。
想笑,却觉得悲哀。
司空拓敛起了失态之色,意图占领主动权,他说,“说说,你要如何交易,你认为你有何筹码可以和我做交易。”
“是你太过自信,还是将我看的太过愚笨。”我冷冷地回答,不受他言语的挑衅,同时,我深信司空拓绝不是好对付的人,不过并不代表他没有软肋,“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不是要以我与单烙交易,对么。你想要一个配合的人质,还是要一具冰冷的、没有价值的尸体,以司空拓你的智慧,自可好好衡量。”
司空拓眨了两下眼睛,笑得极为欢悦,妖气横生,我总觉得他幻化成了魔,在人的面前张牙舞爪,牙齿白净整洁,此人绝是毫无瑕疵,连同隐蔽在暗处的小零件都长得如此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只是他的心,太残酷,“好,你说吧。为了我聪明的人质乖乖地配合,愿闻其详。”
“第一,你必须除掉杜家的势力,彻底的,斩草除根。”我突然联想起杜颜与单烙的交易,似乎也是如此决绝,如今我也感同身受那种热血沸腾,除之后快的悸动。
杜家的存在,定然是一祸患,也是乱世里的变数,杜颜的聪慧和心机,现下我可以深刻体会,从中也悟到她的用心或许不止是为了自身仇恨吧,她对单烙更多的是爱,不该是仇恨。只是她不会表达,忘记去说。
即使快要死了,她也不说出实情。
司空拓听了第一个要求,微微扬眉,简简单单地就颔首允诺了,我早料到他的性格对于如此易如反掌的条件必然是轻易就可答应,我重新倒了茶水,仅仅温温的少许温度,不再如同之前沸腾所带来焦灼的热,“第二,也是最后一个要求,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攻打隆翔和天泽。”
他作出反应,嗤笑道,“你以为我会答应?”
“我不认为你会不答应。”我比他笑得愈发故作玄虚,“司空拓,你能告诉我,你要放眼天下都是你的土地有何意义,你快乐吗,司空拓。”
司空拓一怔,又出现岳眠若落下山崖那日,他被问的哑口无言的神情,他垂眸,看不清眼中情绪,“我不要快乐。”
“那么,阵法呢。你就那么确信能够赢了单烙么,如今的局势,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不必说了,我不答应。”他干脆地拒绝,“我将你交出不过是因为要得到天泽,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放弃我的最终目的。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我不以为意,“是么,我原来还以为,此次你跟单烙会交换并不是要成全自己的野心呢。”手指轻轻地沿着杯缘划出轮廓,余光不忘观察他的反应。
司空拓听到这句话明显的顿住了,我笑,原来,他也有兵荒马乱的时候,不让他喘息地继续,一语说破,“而是……因为你已没有抵抗单烙与司空月升联盟大军的力量了。不是么。”我直视他漂亮得叫人失魂的眼眸,仰头微笑,“司空拓,你说对不对。即使你得了天下,你得不了民心。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究竟知道吗。”
司空拓一路以来都在做什么,掠夺、掠夺、仅仅是掠夺,这样的征战方式与土匪何异,他靠智慧和武力一时获得了甜头,可是未来的日子很漫长,出师无名的战役总有一天会被颠覆,这无疑是坐上了悬空的、摇摇欲坠的宝座,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他的行为,与自杀无异。
落城总有百姓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逃出去,就是不服统治者的最好的事实举例,司空拓的未来,我不禁为他担忧,真的担忧。
我有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色彩绚丽的天花板猜测,或许是迷乱而艳丽的图案使得心中也浮想联翩,我想,司空拓所作所为会不会是故意的,我曾听闻一些传说,他们说,每逢城池、村镇被表面毁后,过了不久又会有一个善心人拨款抚恤伤兵和助民众们重建家园,那个人很神秘,如同天降的使者,来无影去无踪,有着富可敌国的财产,他们说有人无意间看见,那个人有着最美的眼睛,狭长、深邃,单单一双眼就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