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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冬天就这样措手不及的到来了。
停止与若的书信,我知道,那一椿梦已被红尘辗尽,再无翻身之时,在没有人发觉前,无声离场,不留名姓。
响彻云霄的雷霆夜,三生石上怕是早早刻下名字的少年醉了,眠若眠若……绝望又妖娆地纠结成生死相依般的乱线,禁锢的枷锁释放,拥抱他温暖狂乱的身体,我如蛇般极其媚行,此生倾尽所有温柔,凝成嘴角永生不悔的决绝。他抚过的肩头,那里停驻了轮回般的齿痕,紧握住手心最后一丝余温。
炼狱里煎熬的我,见到了殷红无比的彼岸。
或许那句话说的对吧,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悲伤早已启程。我用那依恋他的手接住命运抛来的残忍剧本,眠若以为当日酒后乱性的女子是蓝二小姐,那个女子,顺理成章,披上那烧红我眼的嫁衣,映红了满颜凄楚。
又回到那冰冷的黑暗,天堂地狱,一人往返。
鸳鸯卺、青丝挽、良辰美景,纵是我断肠处……
第二日清晨,他来了。
依旧清俊的脸庞,我痴恋的眉宇不变。可已是人夫。我与他,尘埃落定,我心,裂开巨大的口,汩汩有鲜红在流淌,血肉斑驳。
他问我,那日,可是你。啊,那是第一回不是叫我母后。
痛,撕筋剥骨,痛到深处,存怜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是我的回答。是与不是,皆翻滚于茫寂苍穹中了。
缘散,虚空,捕风。
我辈虽痴,但也要留一分自尊。
正当我们眼神对峙时,“我”的亲儿,也就是原来国母的亲生子嗣--雨,胁迫蓝二小姐来到我的面前,若缴械,被关入地牢,我亦被禁足。
一朝君主一朝臣,莫俗子可制于掌中。
我拿出了许久没再用的手枪,还有弃之三年的体术,打晕几个松懈的守卫,径自去劫狱。想着他遍体鳞伤的可能,更是心急如焚,我是扑火的蛾子,毅然无退路。当我将他们终于快要送出险地时,雨追了上来。穷途末路,我为他扣动了扳机,结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大朵大朵罪恶之花,争相开放……
若,终是安全了。
他全身伤痕躺在马车里时望了我那深深一眼,盈盈的伤,望不断的复杂情思了了,如我曾梦见的眼神。睁开眼,我冷落漠视底下越堆越高的柴堆,众多臣民喊着要用火刑烧死我这个被妖孽附身的神女。妖孽?呵,或许吧。
这冗长的故事,将要结束,想起圣女贞德,这样缚手在高高的行刑台上,身、心哪个更痛些?火舌慢慢开始吞吐,张牙舞爪吞噬着我,叫嚣火柴燃烧声充耳不闻,最后的脑中画出他成长的模样,那一地散落的记忆。可惜的是,他不会知道曾有个莫莫的女子安静地爱他,是的,他不知,他终是错过了。
当远处马匹嘶叫声出现,我已奄奄一息,这个俊美如神砥的男子,墨色黑发翻飞,那狂傲的眸子里有着浓重的黯色,再无光芒,却依旧是美丽的如同泼墨画。晶莹,落在我灼痛的面上、颈上、手上。他喃喃说着对不起。
眠若、眠若……
“为你别说成了罪人,成了鬼我也愿意。”在火光下,我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看着眼前像孩童一样无助哭泣的男子,所有的忧伤散去……
那一日,我无遗憾,自此心魂安定。
春天到了,苟且残喘地数着剩下的日子,我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世。夏天怕是盼不到了吧,眠若时时陪在我身侧,常常泪水肆意,从未见过那样脆弱的他。我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瘦小,像是肋骨毕现的骆驼,到最后,我已说不出话来了。
桃花又盛放了,如初遇时候。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问我,想要什么,有何心愿,光辉璀璨的春日下,我说,叫我一声,莫莫……他反反复复在我耳边呼唤着,宿世的泪水终是沉沉浮浮。
世人都说“我永远爱你”,爱,很简单,那永远是什么呢?我要死了,所以我可以说,岳眠若,我永远爱你,永远……若……
你,听过美人鱼的故事么?那是我最喜欢的童话,曾经,始终,王子不知道救他的是美人鱼,娶了公主,而人鱼亦当何去何从?看到这里,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化做天边的泡沫,陪伴孤寂的人鱼公主。做个快乐的人吧,有缘人,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请你记得,我叫莫莫,好吗?
第18章 翻脸无情
“放肆!”
单烙一声呵斥震得殿堂内所有官员如秋天落叶般瑟缩着跪下了,只是那么傻傻跪地,没有人敢出声说些什么,无疑现在做出头鸟是在虎上拔毛,谁也不愿去招这祸水,恐怕还有不少人对这状况幸灾乐祸。
我也生生随大流地跪着,悄悄的,还是抬眼看了看“合欢树精”,他倒依然老神在在,嘴角还隐隐带了笑意,这孩子不是有毛病吧。突然发现还是有点担心他的,哎,他那一眼骄傲写满了轻狂,看来是绝不会低头了,而皇帝就更不会退让了,大殿上的气氛森冷得有些逼人。
“皇上,臣,此生只娶夏春秋一人,此志不渝。”
司空拓眼神坚定,卓然不凡地立在群臣前面,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之感,他依旧毫不退缩,此番挑战帝王般的行为,让殿下诸多人倒抽了口冷气。这初夏时节,空气竟觉着如此稀薄。
我不知道这样的男子算不算是英雄,只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刻骤然狂跳,我想尽量看清楚他,好奇他口中的夏春秋,她是谁呢?这个男子,这个合欢树精,这个公然违抗圣命的司空拓,凤眼流风回转,依稀混着一丝魅邪,长发以碧色丝带束冠,我瞧见他眼中百转千回的柔情,那个女子,何等幸运。心中牵扯起莫名的羡慕,绛红痣强烈的疼痛着,我却没有在意那痛楚,只是那样默默看他,那首诗词再次袭上心头,“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仿佛看到记忆里的一个人。他的身上,全是阳光。
皇帝终于是暴怒了,他微眯眸子,从帝王的御座走下来,没有命令,没有恫吓,更没有辱骂。这个样子才是最可怕的,暴风雨前夕的宁静而已,如斯两个自负的绝色男子,眼神对峙着,一方明黄,一抹绿碧。
玉面娇人,锦绣衣衫,却美得令人心惊,谁都不知道下一刻的场面会不会是血溅五步,而那个倒下的人无疑是“不识好歹”的司空拓。
一片沉寂。
我睁开眼,压下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千百年前曾同样发生过那般,绛红痣在燃烧,是的,像有东西要冲破枷锁似燃烧,我不能忍受的微微抱头,不顾身边大臣奇怪的目光。
帝王轻笑了声,厚薄适中的嘴唇慢悠悠吐出几个字:“给朕把司空拓拉下去,即时午辰门前杖毙,不得有误。”说得很慢,他每说一字,我心跳漏一拍,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包围了我,拽住衣襟努力大喘气,越来越疼,浑身针刺。努力看向那边,单烙抿住唇,一言不发,脸色一如平日,拂袖转身回到他那金色的龙椅。
隔着数步远的距离,残忍的冷寒毫不留情地无边蔓延,遮掩了昔日喧嚣、快乐的过往,这个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帝王,古代万人之上的帝王啊。阳光,漫不进窗,似风,吹进我心中,阵阵的凉。
司空只是为了爱人而抗旨,为何不能留一些情面呢,为何不能商量呢,只因,他面对的是帝王啊……
石板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立于两边的侍卫钳着司空拓经过了我的身边……
他身上那五月的茉莉香,侵入我的鼻翼。
我想我是疯了,是的,疯了。
看到他唇角依然泰然处之的笑容,我反而慌了,倏地站了起来,突兀的,站了起来。
所有的眼光从司空与皇帝中抽离出来,一致望向我。
“皇上,请您从轻发落。”我斟酌了下词,直视单烙,那完美的面庞如宝石一般璀璨,耳钉闪烁寒光,我见他依然不语,深呼吸口气,“皇上,颜卿以为司空大人也只是痴情之人,忤逆圣上您是情有可原,并非罪无可恕。还望圣上英明,从轻发落……”
我见他一挥手,住了嘴,“颜卿郡主,可是朕平日太纵容你了?还是你仗着先皇谕旨有恃无恐了?”那神色比之前似乎更阴沉,杏眸暗涌波涛。“退下,否则朕同样不轻饶。立刻把司空拉下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顾不得周围人的反应,毅然咬了嘴唇,不屈不挠道:“皇上,颜儿还请您收回成命。”眉心又拎起我的疼痛不放,我不敢出声,压下想要呻吟出来的疼痛,静静而带有一丝幻想地看着单烙,听见那张曾月夜吻过我的唇,无情地说:“颜卿郡主同司空拓一起拉下去,杖责二十,打入地牢,等候发落!”
随即,明黄衣袖再次划出弧度,我身边多了几个着兵士盔甲的壮汉,他们抓住我的胳膊,迎着众人不明就理的神色,踏出这断了情的宫殿……
不是侍宠而骄,况且我也无宠,只是就这样,按着心去做了。一路胡思乱想,我会不会是第一个穿越史上被皇帝杀死的女子?
被押下去时途径了池塘,那里面的睡莲深深浅浅地开满了一水间,粉红,乳白,暗紫,暗香袭人。
原来,已是五月夏日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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