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的雾气弥漫开来,“你可知,第一次见你时,我还尚年幼,随师傅至离莲山为我朝祭天,一时不察差点摔倒时,有一个男子温柔地牵起了我,他不像外表那样不可一世,他有着骄傲的眼睛,温暖的手心,青笛白衫,无暇上衣印染整片红莲。那个人,就是你啊,烙,你在我心里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仅仅那一面,已深留在我心里,难以挥散。”云茴湘认真捉他负于两侧的手,眸里尽是凄然朦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第一眼就爱上你,你能听到我的祈福么,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第一才女,什么天泽道女,不要!我不要,我……只盼在众多人里,烙,你能辨认出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待我这般好,却不愿让我做你的妻……你告诉我,为何……”不在乎多了我的尴尬场面,云茴湘深情呐喊,崩溃的情绪淡了她的妩媚,遮盖了她的清冷傲骨。
“茴湘,我……”水杏眼,倾人姿。单烙只是一声又长过一声的叹息,欲语又为难地摇头,令人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那眸子像承载了沉甸甸的海水,他说,“你不能爱我。茴湘,你不能。”
过路的风儿,捎来悠远的回声,一遍又一遍。
身边的云茴湘,定格在绽放的绝美,憔悴的面容上全然不信,她不明白地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她随即箭步拉扯躲在一旁的我,恨恨指着,咬牙切齿,泪水纷纷坠落,“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曾经怎么羞辱你怠慢你,烙你都不记得了?”
已经分不清状况的我,眉头深皱,疑惑缠绕长满过往的青苔。
“茴湘,你……”单烙的声音似乎极其无力,傲视一切的决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话落,我和云茴湘都如同被雷击当场,字字叩击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云茴湘忘记了哭泣,眼里写满了痛苦,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地。
两双神似的骄傲杏色勾魄眼,月下立寒风露。
时间在诡笑中静逝,只留曾经可笑的痴恋在风中和着。
云茴湘疯狂地笑,不可抑制,涕泪纵横,分不清煞白的脸上纠结的是笑还是哭,一步一晃地逃出这个地方,怕是心碎了满地。
她若隐若隐的身影,渐行渐远,渐渐不见……
整个屋子宁静得只剩下木料撕扯的声音,单烙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我,脖颈内的血红图腾殷红妖异,仿佛下一秒就会顺着他的锁骨燃烧起来,成为一团烧尽万物的昧火。
“茴湘和我的母后,不堪受辱和心里的折磨,自尽了。你可知受的是何屈辱?呵,有人指使将我的母后奸污了,这一场灾祸里竟还生下了茴湘,此后,母后郁郁寡欢,陪伴我数年后,悬梁自尽了。而那个指使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们杜家,丧心病狂的杜家!你的姨母,现今的太后,为了一方后位不惜毁了那么多人!是杜家毁了我的母后,毁了我那一点点的快乐。”他白皙上一抹殷红痕迹,如同一颗火星,浓烈地沸腾,压抑、凝聚着,却永远化不开。那一刻是谁的心呢,在一场一场繁华和灾难里长成了沧桑的样子……
“哼,你姨母一直以为我对这一切毫无所知,还要谢谢你,告诉我一切……而你杜颜,小小年纪挑唆我母后自缢。她原本好好的啊……好好的活着啊……你做到了,做到了,挑起我的恨,让我进入你布的局毁了杜家……呵呵……朕,会一点点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
他的眼中有火烧,恨意滔天,“与你做朋友是我单烙今生最大的错,是你畸形的爱禁锢了我……看仔细,这印记是你赐予的,这个属于你杜颜的印记!”滴血妖艳的图腾同样扎疼了我的眼,他使劲撕扯着,仿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奋力撕开肩头衣衫,咆哮着将烙印凑进我的视线。
我有许多话横在嘴角,欲申辩,依旧咽入喉中,有什么用呢,如果我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我深吸一口气,阖上眼帘,不忍心看这个泰山崩于面前不变色的男子,疯狂地展露他的伤口,他心上的痛苦。
我绝望地睁眼,他冷笑,凄怆地笑,沉默成了我们之间一滴自嘲的泪。离开时,虚空撩起细碎的风,月光咀嚼飘零的无奈,这伤情的故事洗刷尽阳光曾经的吻痕,没了快乐的往昔。
原地枯立,耳畔还残留他有些狼狈的几乎无法组成的悲伤句子,他说,“我现在怎么会爱上了你呢……怎么会呢……”杏色眸子里如泣如诉,单烙的杏眸黯淡,盈盈光泽忍住不落,“我怎么会……”那双依旧温暖的手抚上我的脸,挣扎在千疮百孔里,徒留追风。
那一滴泪,终落下,划出了一道伤痕。
我想牵他的手,松手与握之间徘徊,终究还是把手藏在了身后。
外面敲醒更鼓,这个夜晚有一些人的心是哀伤的。从云茴湘住处传出悲凉的拨弦声在整座笼罩在夜色中的皇宫上空飘散,而骄傲无比的君王脸上尽是哀痛,他踉跄着往与我反方向离去,嘴里低问像是惩罚自己,“怎么会……怎么会……”我沉默不语,在回去的路上,我的面颊悄然滑落一颗晶莹泪滴。书房的烛火整整亮了一个晚上,翌日清晨宫女们发现燃尽的残烛之下积着点点烛泪,如同是这个夜晚中一些人的悲哀的见证。
第23章 血漫猎场
这个夏天,整日每夜的昏睡,那些反复梦境相遇的故事以华丽的姿态复苏,挣扎不起,某条江畔桥上,白裘衣执扇男子静静笑着,温柔中散发阵阵邪,他深邃的眼似乎在呼唤一个人,我看见他的眼里有泪水掉下。
我的心,就像被琉璃扎破,带着尖锐的声响,划过心尖。
胖瘦头陀经常叫我起来用膳,我才吃完又会懒懒睡过去。
难不成是得渴睡症了么?
杜颜又入我梦,那期期艾艾的表情,却勾不起我一丝情谊,透过她我若能望见单烙那哀伤的眼,这女子伤了许多人啊。
可是她还是执拗的在黑暗里拥紧我,夜夜如此,终有一天,她遥远的声音又传来,还是那句话:“你变成了我,我化做了你,你早在天地之间说了,我们只是一个游戏。”
自此,再也不见她,而我也不再夜夜沉迷太虚幻境,外面起了秋风,荷花败了一地。
八月芬芳,有宫女撑开长长白布,轻摇枝上黄朵桂花,小小,纷纷落。香,淡淡的,我阖眼,摊开掌,立于树下,不抢眼的桂子,沾染我的发梢、肩上、指间。
这一场混乱的梦境,竟缠绕我近百天,夏去秋来。
而我殷悦染来这个不在历史留痕的千百年前天泽王朝,已经快年载,我是深切的知道,花会再开,明年今日一同往昔,只不过,我再也回不去那遥远水畔人家,无忧无虑舔食麦当劳甜筒,比较着还是肯德基的甜腻些。
无意间瞥见胖瘦头陀担忧的样子,我给自己暗暗打气,该是去换身衣裳,重拾快乐自己的时候了,我可知道,在我沉闷的模样的时候,不知让多少手下的奴婢太监都不敢吭气,那憋屈的模样着实让人发笑。
我倏地笑了,趁胖瘦头陀不注意的当口,悄然掬起一捧凉水,洒的一旁傻乎乎站着的宫女太监一头一脸水。
随后,在我号召下,混乱的泼水大赛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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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扯着自家身上的骑马裤,得意地原地转圈,瘦头陀唆着手指,好奇地绕着瞧,“头儿,这是啥新奇玩意啊?”
“嘿,这啊,叫靴裤,懂不?就是特别适合运动时候穿的,你们这些个麻烦的衣物一用力就毁了。”皇帝御旨,秋季打猎,又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与上回不同,还有许多达官女眷也被邀请去了。当然也包括我,这次多久没有见过单烙那小子了?鬼屋后,君陌路。哎。扯着身上闲来无事自制的靴裤,套上白色花藤中靴。
“那……这个呢……”胖头陀不放弃地指指裤边上绣的金字。
我没回答,因为回答了也无用,上面俨然绣的是:Adidas(阿迪达斯)
草草梳整齐长发,瓶瓶罐罐几多,我嚼着桂子泡香茶里的花朵,挥玉柄貂毛胭脂大刷,渐次晕染有些苍白的皮肤,貂三狼七刷上挑了点上次做的粉色胭脂,丰润涂抹,一抿,亮亮水色。巧手的瘦头陀按我的心思盘起花苞头,我对镜顾盼,装可爱地大叫一声,“耶……”又把还在放好梳子的两小太监一哆嗦。
着起白绒披肩,与一干女眷端坐在“汾道殿”大厅等人携领前往猎场。
我望望天,阳光微暖,真是好天气。
片刻后,红木雕花屏风后走出一紫衣锦服女子,群摆及地,眼神冷淡印着她妖娆精致的刺绣,她看我,傲慢地挤开我身边的瘦头陀,缓缓道,“三姐姐来啦?”她的声音平和,依稀间却透着丝丝不屑。我不知与她有何冤仇,竟会将这种情绪表露那么明显。
她,是谁?
茶水暖暖腾着,婢女恭敬地斟了茶水递给她,“三姐姐,怎么不记得钰菱了?莫不是又要装做忘记过往事情了吧?”她讽刺地注视我,指尖描绘杯盏形状。
木然看她,谁知道你谁啊……靠,你丫以为你是公众人物啊,我撇嘴,杜颜你树了多少敌人啊,也不怕成箭猪。姐姐……叫我姐姐……啊!我猛地一拍大腿,这不是当初谕旨召见的另一人,“我”四妹杜钰菱么!?还没等我张口,她那机关枪再次开始扫射。
“三姐姐啊……你可是装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