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碧玦前缘（2）
它的环身极细，上饰蟠龙，是个开了口的半环的玉戒指，尽管蒙了尘，但在月下依然有着淡淡的莹润光华，不似凡间的东西。
而且，这分明是冰凉润泽的触感，然而摸上手却有些莫名其妙的灼热。
我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想了想，便把它装在兜里，带回了房间。
也许是灵乌山许多年没人进来了吧，这么漂亮的玉戒，居然会没人看见。
然而，那晚开始，我就开始毫无原因地呓语发热，神识不清。父亲也找不出原因，只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亲自去天帝处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至宝雪莲，才把我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不至于神格涣散，元阳消散。
就在期间，半梦半醒之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只见玦环大放光芒，我愕然地看着虚空的地方慢慢地化出了一个男子的模样。
黑袍广袖，飞舞的青丝下方，是一张惊艳而冰冷的容颜。那双眼睛犹如古井寒潭，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分明是阴柔的五官，只是那清圣强大的仙气，伴随着丝丝嗜血杀伐之气迎面扑来，其压迫感强大得令人窒息，让人不敢因其美丽的容颜而小觑他。
懵懵懂懂之际，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只需一眼，我便再也忘不了这个身影。
恍惚中，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音质低沉而冷淡：“借你元阳，本君方可暂时恢复神识……此去一别，后会无期，但当以此还情。”
然后，我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轻轻一点，眼皮沉重起来，很快昏睡了过去。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清了。
而等我醒来后，那枚装在兜里的玉玦已经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我本来一再衰竭的元阳忽然出现了反弹之势，束手无策的父亲终于松了口气，以为是雪莲终于发挥了作用。
虽然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有后遗症，但是一个劲担心也没用，至少我是活过来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枚玉玦，其实是沉睡中的檀霄帝君的原形。因依附我身上阳气，他方可恢复神识。
相对的是，因其杀伐之戾气，我的神格被严重灼伤。今后我的生命再也不是无穷无尽，无忧无虑，而需多多注意。雪莲可以压下我体内灼热之毒，但若脱出雪莲，再受伤害，我便会——形神俱灭。
岁月如梭，我总算渐渐平安长大。
天界十年一度的盛会百花宴又开始了。
鼓瑟齐鸣，声响大作，百花齐放，美酒佳肴，琼浆玉露，香车美人，天将帝君齐聚一堂。
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不常出席此等仙宴的檀霄帝君也会出席！所以，小神仙们都闻讯赶来，哪怕不能入内，站在门外远眺也是好的。
那时候的我其实只比之前长大了一点，若是按照凡间小童的标准，大概已经是五岁左右。
父亲把我带到了百花宴，我被一个一个的仙君、仙女姐姐传递着，每个人都要抱我。其中一个叫做青持的仙君尤其喜欢抱着我掐我的脸玩，我已经朝着他吐过唾沫了，但是威力太小，反而被看做是吐泡泡，被他大呼着可爱而继续搓揉。
他笑得很奇怪，我的侍女画琴说那是“风流入骨”，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贱兮兮的，唔……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乐声大作，原来是天帝天后，以及百闻无一见的檀霄帝君到了。
我喝着琼浆玉露，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忽然瞥见了与天帝站在一起的男子。
小小的手中的玉杯咣当落地。
那是一名身着雪衣的男子，黑袍广袖，雍容高贵，黑发绾于脑后，墨眉斜飞入鬓，玉雕一样俊美冰冷的容颜，眼神淡然如寒冰，无悲无喜，无心无情。
在他身上曾见过的魔性已经淡得几乎没有了，相反，泠泠不绝的清圣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铺天席地地席卷而来，属于上古神族的力量，高贵强大得令人窒息。
帝君立于玉瓦冰墙、金碧辉煌的华殿上，琉光四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直到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檀霄帝君，碧玦。
我的眼睛离不开帝君，他走到哪里我看到哪里。青持再次伸出魔爪捏了捏我的脸颊，与身边的仙女姐姐调侃道：“瞧，檀霄帝君果真是老少通杀，连小衣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翻了翻白眼，然后继续看。来到这里之后，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无悲无喜的模样，清清冷冷的，座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看，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喝酒，手还不带颤抖的，果然厉害。
宴会很快开始，大家畅饮之时，我忽然瞥见檀霄帝君似乎与天帝耳语了两句，便独自走向了桃花林。
诶，有与帝君独处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我连忙挣扎起来，好不容易才从一群搓揉我脸颊的仙女帝君手中爬出来，我接过了父亲给的糖果，自己则跟随着碧玦溜到了桃花林中玩。
跑入了桃花林，却怎样也找不到他。忽然听见远处有水声，还有隐隐仙气传来，我精神一振，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果然，转过一个弯，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瘦高的背影。
衣袂翻飞，青丝微漾，就连一个侧面，也美得令人心神荡漾。
他分明已经知道我闯入了，却没有任何反应，那也就说明了，他完全无视了我……
我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转了转眼珠，跑了两步，就扑倒在地，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嗯哼，你没看错，小孩也会使苦肉计。
哭声越来越大，这可是连我爹也受不了的嚎哭*，果然，檀霄帝君转过了头来，眼中似乎闪过了半分……无奈。
接着，他大步走近，一手提着我的衣领，就这样把我提了起来。
我：“……”
当然还不忘抽噎，演戏要演全套。
“这是谁家的小孩？”他颦眉。
我精神一振，接口道：“我叫浅衣，我爹……”
“不哭就回去罢，别跟着本君。”他神色冷淡，见我说话，便放下了我，转身就想离开。
我眼见再也留不住他，只好破罐子破摔，大喊道：“帝君！”
他停了一停，但是没有回头。
我继续道：“帝君，那个，你成亲了吗？”
“……”
我看似害羞实则大声道：“帝君，如果你还没成亲的话，我想娶你！”
我似乎看见了他一向冷凝的脸色，出现了片刻凝滞。
“……浅衣，你只有二十岁。”
第57章 碧玦前缘（3）
“我知道帝君已经有几万岁了，但是我爹说过，爱一个人，就不会在乎他的身份和年龄。殿下，我不介意的！”我挺了挺胸膛，生怕他不相信我的话。
“怎么想随你，与我无关。”他冷冷道。
“怎么会无关，我现在先说定了，等我长大了你就要嫁给我，不要被别人抢先了。”我振振有词道。
趁着这个空当，我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暗暗念了一个腾云咒语。
轻飘飘地飞至半空中，我乘其不备，在他的额头上啪嗒亲了一口。
偷亲完后，我马上脚底抹了油一样跳开了几步，免得他揍我。
……后来每当想起这一段，我都觉得自己这么死缠烂打，又霸王硬上弓，真是丢人得紧。可是……那时候年幼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害羞，也不知道负责“娶”的该是男方而不是女方，更不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其实算是亵渎神灵。
更重要的是，我的行为，其实是在摸老虎屁股。不要忘了，碧玦原来是干什么的，他本就是战神指上的玦环，其身上的煞气颇重，一旦动真格开打，这种残暴嗜血的气息甚至会盖过他作为仙该有的祥瑞之气。这样的人……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把我弹开，也许只是因为顾及我是个小孩子不经打而已。
事实上，后来确实也证明了这点。
这么一想，那时候的我，确实想得太少。
只知道心中满溢出来的喜欢和憧憬，希望快点长大，把这个人娶回家。
“……站住！是谁教你这些的？”冷得快要掉出冰渣的声音。
低气压正在笼罩。
“……”我不安地瑟缩了一下身子，这时候，桃花林外忽然冲进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的父亲。不知为何，下人迅速把我强行抱走，任凭我又哭又闹都不停下。父亲脸色苍白，不知道在与檀霄帝君在说什么，连连躬身。
后面的事，又哭又闹地被抱走的我就看不到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我便已经一百岁了。
这一百年间，我去得最多的地方除了自己家外，便是檀霄帝君的府邸……的门口。
为什么是门口呢？因为不出意外，每一次我都会被结界弹出来，然后再锲而不舍地进去，再被弹出来……
如此一来，我每日都摔得屁股发痛。
唉，小时候我偷亲他，他也没有揍我，果然是因为那时候的我是个小屁孩，所以他才忍住了啊。
后来，似乎檀霄帝君也已对我哑口无言，而且因檀霄帝君名震天界的关系，还有几分我父亲的原因，我扬言要娶檀霄帝君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天界。所以，与其死守着门口不让我进去，让路过的天家看八卦，倒不如默许我进去，顶多就是不见我罢了。
所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进去后便没有被弹出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简直无法直视那时候的自己……我做的事情，说好听些就是勇往直前追求幸福，说难听些就是没有眼色加死缠烂打，哦，或许还能加个骚扰的罪名。
被我终日缠着，对于一个清静了万个春秋的仙家来说，一定是不习惯加厌烦。可是，那时候的我却没能看出来，反而自作多情地觉得结界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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